外頭的世界風平浪靜,但是對季家而言,這是辱沒祖先的大事,季家幾口人都無法諒解,他們一致認為是季小薇的錯,是她沒能讓謝家認可,才會鬧出讓全家人丟臉的風波,她要負全部的責任。


    沒人站在季小薇這邊想她錯在哪裏,謝家以“克父”為由將花轎謝絕門外,明眼人也看得出是何用意,季夫子一死,謝家的公子們就不能藉由季夫子名頭進收生嚴苛的落雁書院就讀,自然也攀附不上書院裏的權貴,那他們又何必自貶身價求娶門戶不如謝家的季家女,自是要想辦法悔婚,另攀高門了。


    不過他們也不厚道,既然不滿意這門親事,早不退婚、晚不退婚,偏偏在花轎上門時才說不認親,這不是想坑死人家閨女嗎?自個兒不娶也不讓女方好過,隻能死在這坑裏。


    季小薇……不,季薇半垂著雙眼,冷眼旁觀季家人的作戲,在經過多日的觀察,她終於知道這些人要的是什麽了。


    撞轎未死的原主季小薇被救活了,她一次沒死成又死了第二次、第三次,又是上吊、又是吃藥、又是跳水的,隻剩半條命折騰的她最後還是死了,成全了這一屋子人的願望。


    她穿過來的時候正飄在水裏,也不知道是河還是江,在她吞了第二口水時被嗆醒,一睜開眼看到的是白茫茫的水花,當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穿越的她努力的劃動雙臂,以優美的泳姿劃向岸邊。


    上了岸後她才察覺有一絲不對勁,身上穿的衣服變了,變得又長又累贅,腳上還多了一雙阿嬤級的繡花鞋。


    略微喘過氣之後,她才低頭在水麵上一照,那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孔讓她吃驚得大叫一聲,跌坐在蘆葦草上。


    說實在話,即使經過了數日她還是很難適應,不隻是這具身體,還有這個烏煙瘴氣的家,她忍了再忍,想先看看情況再說,看有沒有辦法再穿越回去,或者改變荒謬的現況。


    不過她這人最大的原則是沒有原則,什麽都能忍就忍,隨遇而安又識時務,就算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也能生存下去。


    正如她的豬頭老板所言,她是打不死的小強,有空氣的地方就有她,給她一把刀,她便能辟出一座山。


    她私底下又被同事們稱為萬能助理、地下司令官,公司上的所有事她幾乎是無所不包,沒有一樣事是不會做的,而她所稱的豬頭老板則是一名同性戀服裝設計師,在國際間享有盛名。


    可是這位豬頭老板除了會畫設計圖之外,對其他事一竅不通,是個十足十的生活白癡,除了幫他處理生活瑣事,其他工作上的大小事諸如打版、裁剪、縫製到成品,一直到推出上市,全是由她一手打理,不假他人。


    好在薪水夠高,豬頭老板知道自己很豬頭,沒有她這個超級助理肯定活不下去,所以給薪水給得很痛快,從不拖欠。


    她本身其實也會自肥一番,三節禮金、生日、過年、年終獎金什麽的,她都會自行填單向老板申請,而豬頭老板也很阿莎力,看也不看一眼的就簽名,幾乎是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


    但是誰會曉得她會死在豬頭老板手上。


    其實也不是說真的是被老板殺死的,而是懶得跟豬一樣的老板準備和情人在遊艇上共度燭光晚餐,他突然發現少了九八年的紅酒,便連環急call,讓忙得暈頭轉向的她到他家去拿酒。


    好死不死的,豬頭老板住的那一層樓有對夫妻在吵架,氣不過的丈夫想與妻子同歸於盡,於是開了瓦斯點火引爆。


    她比較倒楣,剛好路經那一戶人家的門口,耳朵剛聽到爆炸聲時已被彈開的鐵門砸向牆壁,在劇痛中她隻見眼前一片火光襲來,接著便不省人事,整個人被一團高溫包住,等再醒來時已人事全非。


    她想,在那樣的爆炸中她應該已經死了,就算不死也燒得麵目全非,活著也是受苦,那還不如留在這裏青春貌美,重新過她的新生活,至少不用包得像木乃伊,每天穿著壓力衣做複健。


    而她適應新生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在這群豺狼當中求生。


    “你到底要什麽?”季大爺冷聲說道。


    “分家。”


    聞言,他冷哼一聲,“你爹死了。”


    他的意思是:你老子都死了,你一個要捧別人家飯碗的閨女憑什麽來分季家的財產。


    “我還有個弟弟,他是我爹的獨苗,以後還要為我爹掃墓上香。”想占她便宜,門都沒有。


    長得虎頭虎腦的小壯丁往前一站,挺起小小的胸膛。


    季大爺看了一眼眼中有著畏縮卻故作勇敢的男孩,鼻孔嗤哼兩聲,“就你們姊弟幾個能撐起一個家?”


    聽出他的鄙夷和嘲弄,季薇的立場更為堅定。“事在人為,不做做看怎麽知道不行,天無絕人之路。”


    “不成,我不能讓我弟弟的孩子在外頭吃苦受凍,日後讓人知曉了還不戳我的脊梁骨。”他們好歹也是幾名勞力,隻要餓不死,總能耕幾畝地,來年收成也不用雇工了。


    “那把我的嫁妝還給我,給了我就是我的,你們不能搶。”季薇退一步,有商有量的,不撕破臉。


    季大爺一聽,眉頭皺得快可以夾死蚊子。“什麽搶?你會不會說話啊,那本來就是季家的,怎能說是你的。”


    關於嫁妝,季薇一步也不退讓。“大伯父想讓我爹死不瞑目嗎?要不要侄女到外麵打聽打聽,看看那些首飾布匹、家具器物是誰備下的,公中拿出多少來備嫁……”


    “你……你反了,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人沒嫁出去倒是討起嫁妝來了,我是你大伯父,我說了是季家的就是季家的,你一分也貪不得!”她一個丫頭片子也敢跟他叫板。


    “就算是大伯父也要講道理,街坊鄰居都看到那嫁妝被抬出季家大門了,雖然結不成秦晉之好,可我的還是我的,大伯父若執意顛倒是非,侄女一點也不介意到縣衙擊鼓鳴冤,讓所有人看看季家人連侄女的嫁妝也貪。”她就不信有不怕見官的百姓。


    季薇萬能助理的稱號可不是喊假的,她太明白怎麽和人打交道,再刁鑽的客戶她都擺得平,更何況是識字不多的莊稼漢,古今的律法大多相通,她好歹也是看過古裝劇的人,會掰不贏你一個土生土長的“原住民”。


    季大爺也是有弱點的,他即便想占弟媳的便宜也好麵子,事情鬧大了他也難看,一出門被人指指點點的,他臉皮再厚也承受不住眾人譴責的眼光,怕被人指責他強占弟產。


    “你……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他氣得兩眼瞠大,想動手打人又怕落人話柄。


    “大伯父如果不還我妝奩也成,不過你要給我們一塊能耕種的土地,一間可以遮風避雨的屋子,以及五十兩分家現銀。”有銀子在手,什麽也不愁,這是季薇的打算。


    “五十兩?!”季大爺驚呼一聲,雙目瞪如牛鈴。“你想都別想,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們……”


    “那就衙門見,我橫豎死過好幾回了,不怕再死一回。”橫的怕不要命的,隻要敢豁出去,鐵釘也能被肉拳頭敲歪。


    “你……”


    “大哥,何必跟個丫頭鬥氣,嫁妝本來就是二哥置下的,他給他閨女掙臉麵,咱們有什麽好爭的,薇兒想要就給她唄!”雖然他看了也有些眼紅,但孤兒寡母的,總要留下點餘地,日後好相見。


    季薇感激的看了看為他們二房說話的四叔父。


    “沒門,在未分家之前,所有季家的東西都歸公中所有,沒有所謂的私人財物。”季大爺態度強硬。


    二弟為他閨女置購的流光緞,一匹少說要十幾兩銀子,二弟取了吉數,一共購置了六匹,更別提那些金釵銀簪了。


    二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極盡全力為女兒添購嫁妝,從她出生長到十四歲,少說也有幾百兩。


    三個孩子當中,二弟最疼愛的是長女季小薇,因為他成親三年才盼來個閨女,自是捧在手心上疼惜,事隔三年才又再生下次女,但感情便淡了些,而對長女卻是疼入骨子裏。


    人有偏心,二弟也不例外,所以他跟季小薇相處的時間也比其他孩子多,手把手的教她讀書識字,學著讀書人的風骨,早早為她定下謝家這戶高門,讓她從此安樂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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