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教育方式,而太學主,自然也有自己教育學生的方式,特別是麵對這麽一個有著明顯厭學情緒的學生。


    人總是這樣,天性中就帶著選擇性,柳青衣不是天份差,而是他的選擇性情緒要比別人來得強烈,讓他記住一部武學很容易,讓他記住那些經史注釋,卻是一件很難的事,這已經近乎一種本能,一種厭倦學習的本能。人的本性本能是很難更改的,太學主唯有選擇用特殊的方式,讓他去記憶。當然,不是什麽愛好培養或者溫和的方式,這個學生早已過了那個承受力低下的年齡。


    柳青衣需要一種特殊的記憶方法..


    庭院內,劍氣呼嘯,對陣的人,柳青衣與疏樓龍宿,身形交錯間,不離地上方圓之陣,一個簡單的陰陽轉換陣勢,陣勢的操作者,正是坐在屋簷下的太學主,陣內熾烈武決,而太學主卻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兒,講解著手中經卷。


    劍過華袍素衫,同樣被限陣中,疏樓龍宿的表現,要比柳青衣來得輕鬆得多,這種陰陽雙生的陣勢,主要針對的,其實隻是柳青衣而已,縱然很不願意,疏樓龍宿也不得不承認,在同樣功體被限製的情況,眼前這個學弟本錢,卻是要比自己來得多,極強的恢複能力和豐富的廝殺經驗,再加上一點點異於常人的本能戰鬥本能..


    若吾亦有這等恢複力與體力..疏樓龍宿從不會刻意地去懷疑自己,對方的優勢不是自己的錯誤,若自己也有這種恢複力與體力,在戰術和武學的配合上的優勢,就能完全地體現出來..可惜,自己沒有..但是,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儒門典藏無數,定然有增強體質的方法!


    連番快攻,以勢壓人,與人對陣,就是要盡量找尋和運用自己的優勢才是,自己的體力、恢複力都比‘學兄’大人強,力氣也比他來得大,同樣被太學主限製了功體,這種報複的好機會如何能錯過?得勢不饒人,凝氣於指架開疏樓龍宿的劍尖,柳青衣足下一踏,近身貼來抬手就是一記黑輪拳。


    手腕一轉,疏樓龍宿抬手化掌拍在柳青衣的拳頭上,瞬間四次拍打,勉強將這迎麵而來的拳頭拍開,執劍的手一抖一鬆,化掌印在劍柄處,生生震開那點著劍尖的手指..


    這是什麽怪力!疏樓龍宿眉頭大皺,手掌傳來陣陣脹痛的感覺,不運用內元,光憑肉身的力量就能發出這樣的攻擊?這一拳若被打實了..疏樓龍宿想到被方才那拳打中的後果,臉色頓變..


    熊貓眼計劃失敗啊,柳青衣心中暗歎一聲可惜,這一記黑拳要是打實了,自己這些日子的仇也算報了呢。送你一隻黑輪..這就是柳某人的想法。


    “汝,很好!”疏樓龍宿的臉色不大好看..


    “好到沒朋友啊!”反正我不惹你你也會來惹我,弄你還怕你心酸啊?柳青衣算是開看了,自己隻要還和疏樓龍宿同住,那他斷然是不會讓自己活得愉快的,既然如此,那大家不如撒開了玩,死仇不結,小仇不斷,你疏樓龍宿要是做了初一,那我柳某人就一定敢做十五。


    這種明顯惡意的爭執,真不知道為什麽太學主還是會得出相處得很融洽的結論..


    “孔聖著春秋,何以小人賊子懼之?”輕飄飄的一個問題,自太學主口中說出,陰陽陣勢瞬變,柳青衣驟感足下地麵猶如泥濘,周身氣流似要束縛住身體..


    “又來!”柳青衣險險避開疏樓龍宿的攻勢,太學主也太不公平了!這陣根本就是衝著自己來的!柳青衣覺得行動障礙,疏樓龍宿卻是全無反應,一瞬間的變化,戰局頓變,疏樓龍宿得勢不饒人,手中長劍掠起驚風幾縷,逼得柳青衣連連後退..


    “孔大耳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惟其懼以貽臭千古,為萬世所唾罵,受鬼神之誅耳!”柳青衣話音方落,一道勁風已經撞在自己的額頭上,太學主很認真地看著柳青衣,“是孔聖人!”


    誰讓學海雕的孔子像耳朵都那麽大的!這種話柳青衣自然不敢問出來..


    “是以春秋是經而非史,為大義所存,須懷以誠敬之心讀之,必尊以經而後讀之,非此而不能明其大義所在。若將春秋等同於尋常史書混讀之,則易生乖張之心,必生偏狹之念,如是則終生不能明於聖賢之道也。”太學主嚴肅提醒,因為他發現很多時候,柳青衣是把這類經史書當做小說來讀的,嘴裏教訓,心裏卻是點頭,的確,這種危機記憶法,倒是正對上他那特殊的戰鬥本能了,柳青衣在與人對陣時的反應和學習能力,要比平常快,所以太學主就用這種方法,讓他記憶..


    人對驚恐的記憶,總是深刻的,危機下的記憶,卻是讓柳青衣硬生生記住了太學主近來所講的課..


    春秋是經也是史,這是前世誰說的?柳青衣忘記了,找不到反口的道理,也隻能乖乖被教訓..


    “春秋是經亦是史。其中史料,何其珍貴,可證聖人之言,亦可明興衰之故,大義是其一而非全部,刻意強調與盲目無視,何其可笑!”柳青衣辯解不了,不代表疏樓龍宿辯解不了,柳青衣愕然看著停劍而立的疏樓龍宿。


    尖銳刻薄的話,不是為柳青衣辯解,當然也不是衝著太學主,隻是一種長久壓抑下的爆發,疏樓龍宿隻是不滿,不滿儒門如今的這種現狀,看似朝氣,實則卻是閉門造車,妄自尊大,這不是興盛,而是一種腐朽的開始,太學主有改革的心思,但卻不願有太大的動作,而疏樓龍宿,並不這麽認為。


    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會有自己的理想,疏樓龍宿亦是有這種理想,儒門已有衰敗的征兆,三教之中,地位日漸落於佛門之下,儒門,該是儒門的天下,何以變成如今這樣?盲從!盲從得忘了去思考和發展自己的學派!普通民眾可以盲從,但作為儒門的學子卻決不能變得盲從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這是身為引領者的責任!


    這麽一種失望與憤怒的情緒,柳青衣渾渾噩噩,但太學主卻是感受得清清楚楚,龍宿的野心太大,他想的不是天下儒門,而是儒門天下,這個中曲直,太學主不欲去深思,他也擔心儒門如今的狀況,儒門的學子,漸漸變得腐朽,漸漸失去包容,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連包容的心都失去,儒門如何不弱?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學說,絕對完美的學說往往會偏離現實。


    他會是振興儒門的那個人嗎?太學主一語不發地看著疏樓龍宿,俊朗不凡的麵容,嘴角帶著一縷嘲弄的笑意,但那雙琥珀色的眼中,卻是藏著一絲隱怒..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太過急躁,會傷身。”半晌無語,太學主打破沉默。


    “亂世重典,絕症偏方,便如他一般,讓他呆坐讀書,讀上十年亦是枉然,還不若太學主如此方法,倒是容易讓他銘記!”疏樓龍宿收斂心緒,淡然說道,“雖然劍走偏鋒,有一定的危險..”


    “其實讀上十年還是能讀出來的..”氣氛不對,柳青衣小聲抱怨..


    “做什麽事情都需要時間,急事緩辦,十年不可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可就百年,慢慢改變引導,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危險。”太學主順著柳青衣的話說,柳青衣卻聽得摸不清頭腦,讓自己站陣裏和龍宿邊打邊上課不是你太學主想出來的主意?


    “也不用讀這麽久吧..”如果真要十年百年的,柳青衣還真寧願現在這樣了。


    “若汝患病,痛苦不堪,欲取求醫,但卻囊中羞澀,汝是願意靜等變化,看病情是否會繼續惡劣,還是急尋方法求醫?”疏樓龍宿忽然轉身對著柳青衣問道,不待柳青衣回答,太學主卻是先出聲,“病人體弱,太多勞作反傷其身。”


    “我會生病?你開玩笑哦!”柳青衣頂了疏樓龍宿一聲,又轉而對著太學主說道,“就算我生病,我也認識很厲害的大夫能治病,就算沒有熟悉的大夫免費治病,我也可以找人借錢啊!就像我和學兄一樣,雖然學兄很想我走路跌倒,我也同樣希望他喝水嗆到,但真要出事,能幫手的,多少還是能幫一下的!”


    好風憑借力,扶我上青天,太學主與疏樓龍宿眼神同時變化..


    龍宿在這代學子中,隱隱成勢,便是在一些儒門前輩耆老麵前,也有相當的臉麵可賣,這是否是一個改變的契機呢?太學主想著,轉眼看看柳青衣,是話中有話,還是胡言亂語?


    這次柳青衣倒真不是亂說,從太學主將春秋到龍宿忽然炸毛,再來什麽病啊什麽的,柳青衣要不是傻子,總也摸出點東西來,太學主和龍宿在爭什麽,他隱約知道,他沒那個資格參與,但總得表明一下立場,和龍宿有小爭執沒關係,如果真在立場和他對立,會出什麽事,柳青衣真不敢去想..


    借力?疏樓龍宿沉默不語,何處有力可借?今日實在太不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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