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在一片鳥語花香中醒過來,入眼既是一片碧色圓頂羅帳,除了先前受傷的頭還有點疼,全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泰。屋內裝飾很是雅致,四處都是掛著淡黃色紗幔的大窗子,窗前掛著貝殼做的風鈴。


    她正在四處張望,一身粉衣,容貌清秀的小丫頭端著水進來,上前扶住她,驚喜地喊道:“二少奶奶,貴客醒了。”


    一陣叮當的環佩聲響,一群丫頭婆子簇擁進一個十七八歲,著粉藍宮裝的美貌女子,女子進了屋,輕揮素手,丫頭婆子悄無聲息退了個幹幹淨淨。


    “姐姐。”陸宛凝走到床前,神情很是複雜。


    已經為人婦的她,容顏更嬌美,舉止也端莊成熟多了。


    “你都知道了?”初晨看見她,鬆了口氣。原來一直擔心見不到陸宛凝,誰知道被鮫人弄暈,反而輕易就見著了她,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


    “上次,姐夫讓人拿來那對粉珠,我以為你……,嗨,你活著就好。”陸宛凝臉上終於露出些真心的笑容來。


    初晨淡淡一笑:“對不起,又來打擾你了。”


    陸宛凝勉強笑道:“為何這樣說?我,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這樣很好。”說著眼圈便紅了。


    說起往事,兩人都有些不舒服。畢竟陸宛凝是被父母拋棄的人,子女對父母之愛的渴望是天性,他們就是再給她找了怎樣完美地收養環境,到底也難逃她的怨懟。


    作為能一直在父母身邊長大地長女初晨來說。麵對這個妹妹。曾經是她最嫉妒。最羨慕地妹妹。心情也是複雜地。她到底和陸宛凝不熟。彼此了解並不深。既想和這個唯一地妹妹親近。又擔心陸宛凝認為是別有用心。想保持距離吧。又怕她誤會。生出其他地想法。


    初晨看見陸宛凝眼角一滴晶瑩地淚珠。不由心中一軟。笑道:“傻丫頭。這麽大人了。怎麽還這樣愛哭?讓下人看見了。多不好?”


    她不說還宛凝便撲倒在她懷裏。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他們為什麽這樣狠心?你地事情我都聽說了。我沒見過這樣狠心地父母親。”


    初晨長歎一口氣。輕拍陸宛凝地肩膀:“他們有他們地想法。如今你過得挺好地。忘記他們吧。”她沒有勸陸宛凝原諒綠綺夫人和風子>。隻勸陸宛凝忘記。隻因她自己也至今無法原諒二人。


    陸宛凝這一哭。倒把兩人地距離哭近了許多。守在外麵地粉衣小丫頭聽見陸宛凝安靜了。精乖地送進熱水和毛巾給二人淨麵。又取了妝給陸宛凝補了妝。說了幾句逗趣地話才退了出去。


    兩人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事情。初晨隻揀一些緊要地地方講。其他地苦難。比如失去孩子那段就忽略了過去。悲傷是她一個人地悲傷。沒有必要隨時拿出來博取別人地同情。她寧願孤獨地悲傷。也不願意被世人咀嚼她地悲傷。


    陸宛凝年初已經做了母親,女兒有四個月了,長得玉雪可愛,是全家人的寶。說到孩子和白鳴燦,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臉的幸福。她注意到初晨的羨慕之意,有些內疚的說:“姐姐比我善良,將來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比我還要幸福。”


    初晨微微一笑:“我地幸福有一部分就來源於你的幸福。我過得再不好,也是希望你們過得好地。”


    陸宛凝低下頭:“那個人,他過得好嗎?我曾經在街上遇見過他,他看見了我,像見了鬼,問我是什麽時候生的,然後失魂落魄而去,我還覺得他有病。後來,是他送來地粉珠,他跟我說了一切,如果不是他親自來,我怎麽也不會相信那些事情。”


    初晨眼前浮現出一張沉默懂事,帶些憂傷冷鬱的臉來,原來是初陽送來地粉珠,想必當時他是抱了要置彥寧於死地,換取彥信信任,日後好為她報仇的信念吧?她輕聲說:“我已經很久不曾見過他了。不過聽說他前不久逃出了京城,想來會平安無事的吧。”


    陸宛凝有些失望,“他看著我的時候,眼神很奇怪,似悲憫又似慶幸。他問我恨不恨他占了我的位子,我當時嫉妒他,沒有告訴他。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人殺了他的親生父母和姐姐,我們家對不起他,他卻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我們家不利的事情。他比我還要可憐,我恨誰也不該恨他,如果有機會,我想告訴他,他在我心目中,就和你是一樣的,都是我的親人。”


    “他如果聽見你的話,想必會很高興。”初晨握住手裏的杯子:“和我一起來的人,他們都還好嗎?”


    陸宛凝的眼中露出崇拜的神


    “有一個人,很厲害。我聽明珠說,他是她見過的定,最清醒的人。所有的人都神誌不清了,隻有他堅持到最後,一直拚命護著你。我們的人趕到時,他還抱了你想水逃走,被我們用網給網了上來。”


    “他怎麽樣了?他是我的師兄。”初晨緊張得不行。


    陸宛凝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不必擔心,他受了些傷,燦哥正在給他治療,等機會合適,自然會讓你們相見。他對你,實在是很好。


    其實,早在一年多前,我就見過他。他找到燦哥,替人求錐心蝕骨散的解藥,燦哥答應了他。他正高興時,看見你送我的那隻鐲子,頓時臉色大變,問我從哪裏得來的。我把你的事情告訴了他,他當時就懵了。我從沒有看見過那樣悲傷絕望的眼神,我和燦哥安慰他,他一句話也不說,獨自在海邊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早我去尋他,他已經不知所蹤了。”


    “我和他一起長大,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初陽、初蘊還要親。他沒有親人,一直把我當做他的親妹妹來疼愛。”初晨假裝聽不懂陸宛凝語氣中的別有所指。有些事情,不曾揭穿前就可以當它不存在,一旦揭穿了,就無法當它不存在。她這一輩子,注定就是欠蘇縝的,而且無以為報。


    陸宛凝輕輕一笑,自言自語地說:“這樣的男子,很少了。非常不錯,錯過了是遺憾。”


    “趕得上你的燦哥哥嗎?”初晨岔開話題,開始調戲她。


    “嗯,他雖然不錯,但和燦哥哥比起來,還是差那麽一小點。比如燦哥哥醫術高明,他就不會。”一提起白鳴燦來,陸宛凝十足十的花癡樣。


    她皺起眉頭:“對了,你怎麽會和羽池那種人在一起?”語氣中毫不掩飾對羽池的厭惡鄙視之情。“這個人,可惡得很!我們成親時,他奉了皇帝的聖旨來賀喜,表麵上對公爹燦哥他們百般討好,但看我的那種眼神,讓人比吞了蒼蠅還難受!”


    “我也沒辦法啊。”初晨把她的來意,怎麽被羽池設計,一起上了船,又如何謀求合作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宛凝聽了,沉吟半晌方才說:“不瞞姐姐,你們這次遇險的事情,並不是意外。是公爹吩咐了明珠,故意不放人進來的,假如不是明珠看見你長得極像我,你們此時已是凶多吉少。朝中的事情,公爹早有耳聞,萬龍島半年前就不再接待外客,就是想在這次儲君之爭中獨善其身。”


    “那要是親戚朋友來訪,被誤傷了怎麽辦?”


    陸宛凝淡淡一笑:“怎麽辦?若是真的好到那個份上,他自然知道該怎麽報信。若是沒到那個份上,他隻有自求多福。公爹是做大事的人,心性堅韌,你所求的這件事,隻有他能做主,但要求得他的,隻怕是難上加難!”


    見陸宛凝說得如此篤定,初晨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但她已經到了這裏,就是撞了南牆也不能回頭的。“你可以幫我傳傳話,請他老人家見我一麵嗎?”


    陸宛凝為難的說,“我試試吧。”


    粉衣小丫頭粉荷輕輕敲了敲門:“二少奶奶,小小姐醒了,一直哭著,誰抱也不要,老夫人讓您去呢。”


    陸宛凝抱怨道:“我真是上輩子欠這個丫頭的!總膩著我,還這麽小就一點清靜也躲不著,再大些還不得掛在我身上。”


    初晨笑著勸她快去,她抱歉的說:“姐姐,你先歇著,我晚上抱了丫丫來看你吧又詳細吩咐了伺候的人好一通才去了。


    初晨又睡了一覺,剛醒來,就有人來說白老夫人身子不好,晚上陸宛凝要侍疾,來不了了,讓初晨早些休息,她第二天早上過來看初晨。


    吃過晚飯,粉荷笑眯眯地進來稟報說是她家二公子要來給初晨號脈。初晨便知道,白家這是有話要跟說,故意把陸宛凝分開了。要見主人,總不能蓬頭垢麵,初晨讓粉荷伺候著仔細梳洗了一下,務求清爽整潔不失禮。


    白鳴燦著一身青衣走進來,仍然是一樣的風姿卓越。他見了初晨,微微一笑,笑容親切,“白鳴燦見過姐姐。”他並不忌諱初晨的身份,大大方方認了妻姐,但初晨偏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白鳴燦給她號完脈開了處方以後,直截了當地和她講起了他和陸宛凝成婚那日的事情。初晨聽到陸宛凝在雨中跪了一夜,求白老爺子為她報仇時,看到白鳴燦心疼不忍的神色,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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