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叢林安全了很多,四周高大茂密的樹林如同一座天然屏障保護著我們,至少地麵的槍擊命中率就會低很多,那些直升飛機也不會窮追不捨,畢竟他們對這一帶的山形不如這裏的人熟悉。空中盤旋的飛機還在轟炸後麵的大部隊和基地,這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消滅嵐姐的那個原材料加工工廠。


    雨季的熱帶森林絕對讓人心驚膽戰,和那些恐怖的電視電影裏說的沒有太大的區別,尤其是對於像我這樣怕蛇的人來說,更是步步驚心。


    腳下,頭頂,身旁的樹枝隨處都有可能盤伏著或是纏繞著各種各樣的蛇,吐著芯子,閃著陰暗的眼睛,在大熱天也會讓我不寒而慄。幸虧隊伍裏人多,聲勢浩大。很大一部分蛇都被嚇走了,肖川讓我走在人群的中間,就算是有什麽蛇蟲鼠蟻,蠍子窩,螞蝗什麽的。都有人在前麵幫我試探。


    沒過多久,我們能感覺得到後麵的大部隊也撤離了,往這邊走來。


    這些僱傭軍都是訓練有素,對肖川也都是忠心耿耿的精銳部隊,希望這次的傷亡不要太慘重才好,畢竟那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對方的轟炸聲和槍擊聲也隨即往這邊密集緊追而來,透過密密層層的樹林,飛機的呼嘯聲一閃而過,「轟」的一聲炮彈就在我們不遠處炸開,肖川迅速拉著我躲到一塊岩石下麵。我蜷縮著身子,縮著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轟炸聲還在繼續,看來這幫人是要趕盡殺絕,我抬眼一看,身邊的人一個都不少,好在沒有人掉隊。


    就在走神的瞬間,脖子上突然傳來涼涼的感覺,難道是岩石上滴水?正要轉頭去看,旁邊的紅上衣低聲說:「別動!」嚇得我立馬頓住,脖子僵硬著。


    下一刻,涼意已離我而去,隻見紅上衣的手一甩,「啪」的一聲什麽東西砸在地上,我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條小蛇!顧不上危險,我嚇得馬上從岩石地下鑽了出來,大叫:「肖川!快給我看看,我身上還有沒有?」聲音都發抖了,想起剛才和那條小蛇的親密接觸,嚇得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肖川把我拉了進去,拍拍我的後背,說:「好了,什麽也沒有了。」我上下前後把四周細細打量了一番,確信沒有蛇了,這才放心。


    炮彈的轟炸讓樹林燃起了大火。我們不能再躲著這裏停止不前了,得馬上撤離,大家都意識到了,在僱傭軍中首領劍豪的指揮下,大家又開始在叢林裏逃亡。


    天空開始下雨。一開始隻是細小的雨滴透過樹葉縫隙之間滴落下來,漸漸的,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像是刻意在給這群逃亡的人造成阻礙。隊伍隻好停下來。大家紛紛躲到密集的大樹底下躲雨,衣服都被淋濕,一片狼狽。


    不過這樣的大雨對於對方的直升機來說,同樣不利。漸漸的,飛機的轟鳴聲遠離而去。槍擊聲也銷聲匿跡,剩下的隻有筋疲力盡的我們冒雨在山林裏穿行,天色越來越晚,不能再繼續停留了。


    大家都垂頭喪氣,默默無語。第一天前往森林。就遭遇了這麽驚險的事情,看來嵐姐當初給我和肖川做的鋪墊全都不是騙人,真實的情況要比她說的還要驚險一萬倍。


    雨停了,隊伍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處開闊的地方,看見了七零八落的村寨。大家都疲憊不堪。倒在路邊歇了下來。看來,今晚的安身之處要定在這裏了。


    天色沉了下來,四周陷入一片暗淡,氣溫也降了下來,蚊子也多了起來,「嗡嗡」的像一片小黑雲在頭頂飛來飛去,縈繞在身旁,幸虧我穿著長衣長褲,不然早已被叮得一身是包。


    自從上次見識了瘧疾的可怕,我對蚊子可是防備有加。趕緊喊了幾個人一起去揀一些稍微幹的樹枝,在金三角柴火是不缺的,很快就在營地燒起了幾堆火,紅上衣告訴大家,盡量每一個棚子前麵都燒一堆篝火,再去割一些艾葉,四處熏著,減少被蚊子叮咬的機率。


    吃過飯,逃亡奔波了一天的人們都疲倦不堪,紛紛躲進自己搭好的棚子歇息。臨時搭建的棚子本來就不太夠,我也不奢望能自己一個人獨住一個帳篷。這樣未免也太說不過去。盡管我是很不習慣和哪麽多人擠在一個地方睡覺,可是沒有辦法,現在是非常時期,能忍就忍吧。我也不希望自己仗著是關沙的女人就享有特權,何況這段日子,我吃穿住行也都是和大家一樣的。


    剛下過雨,地上還是潮濕的,大家砍了些樹枝墊在棚子的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上麵一躺,就是一張天然的床,幾十個人擠在一起,橫七豎八地躺著,有的人甚至能立刻呼呼大睡。很快整個營地就安靜了下來,除了偶爾聽到那些值班的哨兵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外麵篝火燃燒細微的「劈啪」聲,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大家都睡了之後,我實在睡不著,便想出去透透氣。


    這段日子以來,失眠已是家常便飯。幹脆起身走到院子裏,在花壇邊坐了下來,從披著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支卻才想起沒有打火機。


    嘆了口氣正準備把煙放回去,右邊花叢邊伸過來一隻手,舉著點燃的打火機,我一驚,嚇得屁股往後一退,「啪」的一聲跌到了地上,我這才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大為惱火,低聲吼道:「幹嗎不出聲?裝神弄鬼的,嚇死人了!」


    微弱的火光下紅上衣的表情有點尷尬,火光熄滅,一隻手把我拉了起來。我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有點過火,明明是自己沒看到他,不自在地咳了兩聲:「還沒睡嗎?」


    打火機又遞了過來。「還要嗎?」


    我愣了一下,還是從兜裏掏出了香菸,點了一根抽了起來。收回打火機,他也點燃了一根煙,黑暗中二個菸頭像微紅的焰火,時明時滅,照亮了兩張朦朧的麵孔。


    我思緒慢慢飄到很遠,開始想莫少卿,開始想孟蘭,開始想從頭到尾自己身邊發生的所有事。肖川好像和嵐姐他們去安排明天的行進路線。一邊的帳篷裏麵燭火點點。


    我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沒想到你也吸菸?」


    回過神來,我吸了口煙,吐出一圈煙霧,說:「很驚訝嗎?心煩的時候偶爾抽抽。」轉過頭,身邊的男人一張臉隱在黑暗中,時而被照亮,平時總是麵帶微笑的他此刻竟然顯得如此落寞,想起這個人的身份,不免對這個人的敵意小了許多。


    「你是台灣人?」我其實是不願意問別人這些的,對金三角的人來說或許每個人都隱藏著難以啟齒的傷心舊事。可不說點什麽似乎太安靜了。


    果然身邊的人沉默了會兒嘆了口氣才回答我:「我是四川人。」


    「是個好地方,天府之國。」


    紅上衣不太會主動挑起話題,我這個時候也沒有了想要從他口中套出什麽的心思,所以在他眼中看來,我可能就沒了什麽攻擊力。


    我緩緩的吐出煙。紅上衣突然開口「我叫商杉。」


    我有些好奇為什麽他會突然對我說這些,然而他好像看透了我眼神中的話,目視著前方喃喃道「沒什麽,你就盡量記著,記不住也行。但最好還是記住。我隻是希望,自己死了之後,最起碼能有個人知道我曾經活過。」


    商杉臉上的落寞和無所求,仿佛就是兩年之前遊走在香港街頭的我。不知道明天在哪裏,也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走過去。


    迷茫,無助,心裏有一千句話想要傾吐,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突然很想讓他發泄一下,畢竟在現在的這個地方,作為警察的任務好像也沒那麽重要,能不能活著都開始變成了一個未知數。


    我舔了舔嘴唇,把手裏夾著的香菸伸出去,在半空中有節奏的敲了幾下,傳遞出去的意思是,我是警察。


    商杉眼睛瞪圓,難以置信的看著我,我笑了一下把煙叼在嘴上,眯著眼睛看著半空中的月亮。


    真是我一早就想過的表情,當年要是有人突然對我說這句話,恐怕我會開心的跳起來。


    「你?」


    「嗯,我也是。不過是之前,現在不是了。」


    沉默。


    兩分鍾之後。


    「為什麽?」


    「因為身份特殊吧,自己沒辦法繼續以警察的身份生活下去,有時候人生是挺無奈的,你好不容易通過一件事找到了生活的意義,陰差陽錯的就會被剝奪。」


    「你的上司是誰?」


    「這個按照規定是不能說的吧。」


    商杉好像早就忘了和上麵聯繫的規矩,恍然點點頭「對,還有規定這一說。」


    他說晚抬起頭看著斑駁的月色「好久了,我被扔在這片林子好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個警察。」


    他這麽說,我也才忽然想起來,商杉曾經都做過些什麽。這些事情隻要被上麵知道,他的警員身份肯定就會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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