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勝四處看了看,「趙哥的人說快到了,會在這個地方接應我們。不管怎麽樣,先找到落腳的地方再說。」


    估計這是之前在那間屋子要等的人沒有等到,臨時變更了接頭的地點。


    傍晚的時候,他們找到了路邊一家正在出租的民房,一廳三房,後麵還有個院子,很是寬敞。更重要的是,離賣場近,附近還有夜店和街區。


    萬勝交代了幾句,和幾個小弟分配了房間。我和肖川分到了走廊最裏麵、靠近院子的房間。院子裏養了雞鴨,味道比較濃,所以這房間沒人願意住。肖川也不計較,脾氣很好的樣子。隻是出去找了幾盆花放在房間裏,又通了會兒風,房間裏的空氣頓時清新起來。


    這麽多天混過去,萬勝這夥人對於我們兩個來說,再也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萬勝估計也看出來了。不用對我們兩個嚴加看管,我們兩個也不會離開。大家相互利用,就是一個很和諧的關係。


    大概在那裏住了又不到兩天,萬勝要等的人來了,於是我們匆忙的收拾了行李。連夜上路。


    吉普車離開商業區,開上了叢林掩映中的公路,一連著幾天功夫,都是在車上過的,我的骨頭都有些鬆乏。這個時節正是雨季,每天正午到傍晚都下起傾盆大雨,像密集的子彈,把公路兩邊高地上的紅泥衝下一大片。茂林的森林遮地陽光都幾乎看不見,隻有葉片罅隙中射出的一點光斑,在車身上不間斷地晃過。


    「過了這地界,再開個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說話的是一個黝黑強壯的青年。叫李德,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是趙家派來接頭的人。


    萬勝道,「坤哥近來一切都好?」


    「好,怎麽能不好。」李德笑了笑。「剛剛並了合山的另一個山頭,繳獲了一個兵工廠,發現了多個窯洞,算是彌補了前幾個月的虧損,還有盈餘。過幾天還是小姐的生日,大爺可開心了。」


    「小姐也回來了?」萬勝的語氣有些疑惑。


    緬方各地的勢力每一年都會向境外售賣各種自己能夠售賣的東西,至於這東西是什麽,恐怕不說我們也都清楚。這是這地方的主流買賣,但是,這種買賣畢竟見不得光,不被外界認可。近年來,政府為了獲得聯合國的資助,也不像以前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擊力度漸漸加強,境外勢力也不斷加大攔截力度,被關口抓獲繳獲的事情是很常見的。


    李德說道,「貨都帶了吧?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恐怕不好交代。」


    「我辦事,坤哥還不放心嗎?」


    李德的話就問到這裏,也不去看我和肖川。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我拉緊了肖川的手,想到接下來可能會見到的人、去的地方,心裏就緊張地不得了。肖川摸著我的頭髮,可我卻一點也沒有感到寬慰。


    公路地形慢慢抬高,吉普車上了山。叢林漸漸稀疏,視野裏半山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平台,仿佛是被剷平的,樹木相對稀疏。平台依靠著山後一條瀑布,小溪順著山勢。從山頂緩緩淌下。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就建在平台上的叢林裏,所有的竹樓都高起於地麵兩三米,甚至有的建在懸崖上,窗口開著,可以看見廊上的風鈴清泠搖擺。


    下了車之後。一個圍著紅色紗籠的老婦人牽著我的手,帶我繞過了這一帶的村落,到了後山的一個山穀裏。我抱著丫丫,四周的掃視著。相比於前方的竹樓聚集,這裏非常空闊。山石累積著堆在東南方入口的位置。流水順直而下,形成水簾般的一個洞口,「嘩嘩嘩嘩」沖刷著穀裏浸在水中的岩石----深淺不一、但大多濕潤光滑。


    峽穀由窄變寬,出了前方一道口子,入眼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平川,血紅色的罌粟花隨風而舞,風裏有種甜膩到奇異的味道。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太適應。


    罌粟地邊緣地帶有一大片的空地,隻長了些雜草,空置著幾幢灰綠色的竹樓。搭了兩米多高的地基,背靠著鬱鬱青山。


    我被領進其中一幢。


    奇怪的是,肖川在下車之後就被萬勝叫走,說是要和趙家的人談一談合作的事情。估計是對肖川的身份並不懷疑,畢竟網上新聞上都可以查到消息。


    所以連著好幾天。我都沒有看見肖川,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這個老婦人在照應。屋裏有洗漱的用品,後屋一個窗口對著山壁上一個凸出的洞口,每天有清水湧出,正好可以用來洗漱。早中晚。老婦人都會幫我端來飯菜,我照例吃下就是。


    好在第三天的時候,在我的擔心和焦慮就快要爆表的時候,肖川總算是回來了。


    我連忙追問這麽多天他都去哪了,肖川說「去看了一眼暗夜在這邊的地。還有地裏長出的植物。」


    肖川說的隱晦,但是地裏長的是什麽,不光是我,丫丫都能猜的出來。


    傍晚的時候,來了幾個男人。穿著這地方的土布衫,腰裏都配著槍,為首的一個臉上有條刀疤,看起來不苟言笑。他用冷硬的目光把我和肖川掃了一遍,道。「今晚有很大的篝火宴,任何人都要出席。」


    晚會在前麵的山頭,一片寬廣的空地上,無數的人升起了火把,臉上塗著油菜。身上穿著色彩鮮艷的羽衣,繞著打圈子跑動。旁邊還有幾個衣著暴露的舞女,跳著當地的舞蹈,樂聲震地我的耳朵一陣陣地疼。


    我乖乖地跪坐在肖川的身邊,眼睛卻暗暗打量四周。丫丫留在屋子裏,老婦人看著她睡著覺。


    雖然是混亂的晚會,位次卻涇渭分明。從高到底,按照身份排。首位的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一張國字臉,顯得較為中正嚴謹。舉著酒杯向下麵的人對飲。


    其他男人腳步都跪著兩三個女人,隻披著件半透明的紗籠。好像是一個民智未開的地方,大家生活的方式都極其原始。想必這裏是越來越靠近緬甸的邊界了。


    酒過三巡,首領走下來,到了下方一片區域,肖川起身,和他碰酒,簡單的用緬語說著些什麽,我根本聽不懂。我隻能猜測,這個首領應該就是趙家坤,之前聽肖川和萬勝說過。他們似乎談地很愉快,最後,趙家坤還握了握肖川的手,用蹩腳的中文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


    肖川笑了笑。回到了原位,貼在我的耳邊,卻說了句,「前浪死在沙灘上。」


    我差點笑出來,意識到這個場合不對。硬生生忍住了。


    「母親是中國人,卻連句中文也說不利索。一知半解還要出來獻醜,哎----」肖川嘆了口氣,我卻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鄙夷。


    不知道他們商定了什麽事情,後麵的談話都非常融洽,至少表麵上看來,一片和樂。


    趙家坤的目光,不時從上麵落下,在我身上掃過,讓我不寒而慄。


    趙家坤而我們匯合之後。第二天便帶著我們急急忙忙的出發了。


    這一路上的組合都十分奇怪,一個台灣來的二流子紅上衣,一個半路撿的我和肖川,這是屬於香港的勢力,再加上趙家坤。看樣子也是台灣那邊的人,再加上和左興一直有合作的暗夜,算是雲南當地,對緬甸這邊比較熟悉的人。


    我們一行人各懷鬼胎,心裏都打著自己的算盤上了路。


    路上我也有點擔心的問丫丫,要不要在這邊就直接找個人家把丫丫寄養在這,如果真能有命活著回來,再把她接走。


    因為我一早就知道丫丫家裏無父無母,經常被叔叔和嬸嬸毒打,所以才自己跑出來的。也就並不奢求能找警察把她送回家去。


    但我一這麽說的時候,丫丫就立馬可憐兮兮的抱著我的腿,求我不要把她送走。


    四目相對,丫丫臉上的表情再無辜一些,我也就顧不上什麽是對的,什麽事錯的了,執意要帶著丫丫一起去緬甸。


    丫丫叫我和肖川爸爸媽媽倒是叫的順口,時間一長我還有點習慣。


    我一開始的猜測並沒錯,萬勝和趙家坤果然沒有通過正當渠道帶著我們進入緬甸。而是繞進了一片林子裏,打算徒步走過去。


    我本來還訝異這是一場多麽浩大的工程,但是路上聽說,隻要走過這一片林子最密的地方,不遠處就會有車來接我們。


    可就在我剛剛掉以輕心的時候,丫丫突然大叫了一聲。


    我連忙低頭去看,她已經跌坐在地上。


    之前丫丫一直是被肖川抱著的,可她說自己腿麻,想要下來走一走,所以這才放她下地。


    我連忙蹲下去看丫丫,發現她一臉痛苦的捂著自己的腿,抬頭看我「媽媽,我疼。」


    我掀開她的褲腿,看了一眼。


    布料下麵是整齊排列的兩個牙印,兩個紫紅色圓洞一樣的眼,一看就是被蛇咬到了。


    我和肖川停下,萬勝漫不經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林子裏的蛇都毒著呢,不用救了,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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