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你心裏該清楚,不必對我講。」陳嘉爾直接對電話裏麵道。


    「暫時不能動手,並非我拖延,肖川我一定會幫你處理,隻是要再留些時日,我有自己的打算。」


    電話裏麵不知道又說了什麽,陳嘉爾譏諷的笑了一下「這些事我心裏都有數,不過肖叔,你這心可是夠狠的。」


    我聽到肖叔兩個字,當即靠著牆反應了一下。心中第一個猜到的名字就是肖英豪,但是卻不敢輕易斷定。再怎麽說,肖英豪都是肖川的親叔叔,兩個人不是直係親屬,也有血緣關係。況且肖英豪膝下無子,即便是對肖川的關心不多,也不至於痛下殺手。


    肖川這麽多年為英豪集團立下汗馬功勞,英豪集團由衰至盛全都是肖川一手經營起來,拓展人脈。拉動經濟,肖英豪完全沒有理由這麽做,這超乎我一直理解的邏輯。


    我不敢妄下判斷,繼續偷聽著陳嘉爾的電話。


    「肖叔,我年紀輕,但也不是不會看眼色的人。您說的大義淩然。什麽肖川犯了錯誤就應該自己承擔,也是的的確確,我和他之間結下了不小的梁子,但就拿這個當託詞,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這段話說的散碎,但是我還能拚湊出陳嘉爾話裏的大致意思。多半就是一開始肖英豪找到陳嘉爾的時候,藉口說的是知道自己的侄子做了錯事嫁禍在陳嘉爾的頭上,所以大義滅親,把肖川主動送到合圖的手上。


    但是這邏輯根本立不住,不過看肖英豪的樣子,多半也是不介意了。


    陳嘉爾說完之後換上了一副無所謂的語氣「當然了,這都是題外話。目的一致,合作就能維繫,至於背後的事情,我還沒有那麽多心情去挖掘。再給我一周的時間,一周之內,手裏的事我會處理的幹幹淨淨。再不讓肖川出現在香港。」


    聽到這,我知道這通電話打到了尾聲,便趕忙離開。


    一路上心裏都在怦怦跳,對自己剛剛偷聽到的內容覺得難以消化。


    肖英豪是肖川的親叔叔,不可能因為和合圖之間的矛盾就把肖川捨棄,肖川和肖英豪之間,是不是還有什麽外人不知情的矛盾,導致肖英豪不得不借合圖的手把肖川剷除。


    我一早就在酒店外麵安排好了人,前門後門各一輛車,做好了跟蹤的準備。一旦陳嘉爾離開酒店,馬上就會有我的人跟上,不管他是去做什麽,我都會隨時掌握。


    但是出乎我預料的是,陳嘉爾從樓梯間走出來之後並沒有離開酒店,而是繼續泰然自若的和來往賓客逢迎做戲。


    酒會過了半旬,陳龍天蹣跚著走上了前麵搭著的一處並不高的舞台,話筒發出尖鳴聲,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他看去。


    「鄙人,陳龍天。」他簡單介紹,下麵的人隨即鼓掌。


    掌聲漸歇之後,陳龍天不緊不慢的開始打官腔「顯示要感謝各位來參加這場宴席,在座有我認識的,有我不認識的,有合作夥伴。也有一直把合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的。不管哪一種,我陳龍天今天敬一杯酒謝謝各位,承蒙抬舉和照顧,也承蒙各位看得起,我小小合圖才能有今天的發展。」陳龍天說著,把手中的香檳杯端起來。看了一眼台下眾人,好像每一處都沒忽略。


    這幫人說話幾十年都沒個心意,不管是黑道白道,也不管是看場子的還是收租的,舉起酒杯來都像是要選世界小姐,口口聲聲感謝磨難感謝對手。背地裏恨不得雇幾個人直接把仇家斬死在街頭。


    人人心裏一桿秤,多輕多重誰心裏怕是都有數。


    但是陳龍天作為今天的主人,開口了底下的人勢必要給麵子。所以緊接著,下麵便一片配合的舉起了酒杯,大家隔空碰撞,然後一飲而盡。


    服務生上台。把陳龍天手中的香檳杯收走,陳龍天正了正話筒之後道「大家也看見了,我現在年紀大了,社團裏的事大多力不從心。所以決定暫時把社團裏的事,都交給犬子陳嘉爾,我就退居二線。過兩年安生日子。」


    陳龍天這話一出,下麵便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今天來參加生日宴的,大多都是合圖內部的人,上到堂主,下到馬房的領班。我夾雜在人群之中,聽的真切,有人說說陳嘉爾年輕氣盛,沒有經驗,合圖剛剛有起色就要換話事人,這不是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沒出路啊沒出路。


    但說的最多的,還是陳嘉爾殺了親叔龍根的事。


    倒真有心直口快的直接道「陳叔,咱們拜碼頭的人人都講個義字。不信天不信命,但最起碼得信得過身邊的兄弟。但這小太爺想要讓我們信得過,怕是有點難吧。」


    有第一個開口的,就免不了接下來有人隨聲附和「對啊,自己親叔都能砍死,更何況手底下的小弟,這讓大家怎麽能做事?」


    陳嘉爾一直站在人群遠遠處,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一言不發。對於底下人的抱怨和不信任並不以為意,眼神中透露著胸有成竹,勢在必得。


    陳龍天一早就料到會是這個場麵,伸手擺了擺。作勢往下壓的樣子「大家聽我講,龍根的死還有蹊蹺,不能把帽子扣在陳嘉爾的身上。前一陣子大家也看到了,我並不會徇私舞弊來護著他,但是現在合圖上上下下加在一起,實在選不出一個比他更適合的人選。」


    這句話說得可能是實話,下麵的人議論的聲音頓時小了不少。


    陳龍天接著說「陳嘉爾從小就被我送到泰國去讀書,後來發生的事幫裏的人應該都有所耳聞,能力也毋庸置疑。」陳龍天現在當著眾人說的話,和之前在屋子裏的時候說的完全就是兩個態度。


    陳嘉爾卻在這個時候開步走上台,站在陳龍天的身邊。陳龍天看了他一眼,把話筒位置讓了出來。陳嘉爾底下身子道「我老豆身體不好,想要把合圖託付出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也說過,我年紀輕,想要扶我上位,恐怕幫裏大部分人都不會同意,所以老爸,這件事還是聽我的,先緩一緩。」


    別說是台上的陳龍天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做位看客的我,也不知道陳嘉爾這葫蘆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一開始幾乎是逼宮一樣讓陳龍天退位,現在又改成再緩一緩。難不成就是為了說給台下的人聽的?


    陳龍天沒得空說話,底下一個之前一直沒說話的人開口「也不是我們不信你,可你總得做出點事來讓我們大家都看一看啊。」


    眾人的情緒是容易被言論導向的,這個心理學上麵曾經就研究表明過,跟打哈欠傳染的道理一樣。人在所處大環境的時候,其實內心的看法和原則都很容易隨著身邊環境的變化而變化,所謂人雲亦雲,說的大概也就是這個道理。


    這人這話一出,馬上便有人隨聲附和「對啊,小弟們出來混眼前看的就是點蠅頭小利,隻要利不薄,我們認誰做老大都一樣。」


    傳說中的有奶便是娘。


    陳嘉爾好像一早就有所準備,從容的回答道「不管做不做這個話事人的位置,讓合圖的所有人吃好穿好那也是我的職責所在。如果大家願意給我時間,大概一周,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可能實現和龍彪就對好了詞,陳嘉爾說到這的時候龍彪適時上台。作為合圖中還算有威望的老一輩,大家還是很給龍彪麵子。


    「那就這樣。給他一周的時間,到時候做不做這個話事人,咱們各位投票表決一下,陳嘉爾呢也願賭服輸。」


    陳嘉爾點頭「那是自然。」


    而後又說了兩句客套話,你來我往的圓場詞,好想把這生日宴搞得一團糟,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把話往回拉一拉,讓大家吃好喝好之類的。


    我無心聽那些,隻覺得陳嘉爾口中的一周之內的證明,好像和肖川也有點什麽關係。


    莫不是把肖川解決掉之後,拉攏肖英豪做金主。擴大合圖的買賣吧?


    隻不過這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到底是怎麽回事,誰都不知道。


    我看著陳嘉爾摘掉領結,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我走到角落,撥通了外麵一直等著消息的兩台車「他馬上就要出去,一會保持車距把人跟緊。如果跟丟了就不用回娛樂城上班了。」


    我邊說邊往廁所走,脫下了一直穿著的服務生製服,換上了之前就被我藏在廁所裏的自己的隨身衣服,然後緊忙繞到後門,方格一早就停好車在原地等我。


    看見我上車,方格隨手發動「怎麽走?」


    「繞到前麵,一會陳嘉爾出來了就跟上。」


    方格得意「跟蹤這事是我老本行,你也不看看我以前是做什麽的。」


    說著自己繫上了安全帶,輕輕打火之後車子開走,繞到了前門的時候正好看見陳嘉爾出來走到地下車庫,大概四五分鍾之後,陳嘉爾騎著一輛摩托車從車庫裏麵開了出來。


    另外兩輛車還一頭霧水的在原地傻等著。以為陳嘉爾會開走來的時候坐著的那輛。方格這邊眼睛尖,第一個看見了便想都沒想的就跟了上去。我拿起車上之前就準備好的對講機「目標在黑藍色摩托上,現在挑頭跟過去。」


    我說完了之後,身後那兩輛車才跟了過來。


    陳嘉爾的飆車技術我見識過,一旦被他發現,他有一萬種辦法把我們甩開。保證幾百米開外,讓我連發動機的聲音都聽不到。


    而且今天他騎得是摩托,小巧靈活,隨意開進哪個小胡同我都隻能幹瞪眼的看著,毫無辦法。


    所以方格的車開的不敢太近,隻能遠遠的跟著。


    陳嘉爾好像也一直都沒發現我們在後麵跟蹤,騎得中規中矩,一點都看不出是在騎賽車的樣子。


    方格跟了一段路之後有點狐疑的說「這小子是不是在繞我們呢?」


    「怎麽說?」


    「剛才的那條路他隻要從岔路口下去,不到五分鍾就能開到主幹路,可他非得從正路走。」


    「或許是不認路?」


    方格心中疑惑未消「感覺不像。」


    我找的藉口不過都是矇騙自己罷了,要說我是不是真信,其實我也不信,但往往都不想往壞的一麵去想就罷了。


    我們兩個正說著話,前麵突然傳來一聲馬達的聲音,方格連忙換擋「這孫子開始加速了。」


    我眼看著陳嘉爾騎著那台車,和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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