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預感,肖川既然能給我打這個電話,肯定就說明聽到了風聲。


    我也隻好說實話「和陳嘉爾來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因為之前陳嘉爾有說過,他這次來是有點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事要做,所以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也不好對肖川講。即便這個人是肖川,我也應該替陳嘉爾保守秘密。


    「娛樂城的生意?」


    「嗯。」


    「那我為什麽不知道。」肖川不依不饒。


    「私下的事,你不知道也行的。」我不想撒謊,隻好敷衍著說。


    肖川聲音冷了下來「你現在在哪。」


    看來肖川隻知道我和陳嘉爾一起離開了香港,卻不知道我們到了哪。為了防止肖川突然過來,我還是不方便對他透露我的位置。


    「我不在國內,下周回去。」


    肖川聲音頓了半晌,直接掛斷了電話,我聽著忙音,心裏叫苦不迭。


    陳嘉爾啊陳嘉爾,都怪你。


    難怪肖川生氣,之前我和陳嘉爾傳出過男女朋友關係,現在不明不白的和他兩個人出國,而且對於行程沒向任何人透露,肯定會引起懷疑。這下回去之後不知道要怎麽對肖川解釋一下才好。


    我腦子一團亂,索性把手機扔到一邊不再去想。


    到了晚上六點多的時候,陳嘉爾給我打電話說自己回來了,肚子餓得很,要出去吃飯。


    「我換衣服睡覺了,你要去自己去。」


    我這邊對著電話剛剛講完,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我一邊拿著電話一邊狐疑的拉開門,看見一臉得意神色的陳嘉爾就站在外麵,朝我搖了搖手機,順便打量了我身上穿戴整齊的衣服。


    「你睡覺就穿這麽隆重?」


    「管得著嗎你?」我這邊反手把門甩上,陳嘉爾直接把腳伸到門縫裏,一臉討好的神色「去吧,來一次總不能就窩在酒店裏吃泡麵。我知道這有一家特別好吃的小吃店,我帶你去吃。咖喱飯,酸辣海鮮湯,包燒米線?」


    說來我也有一天沒吃飯,被陳嘉爾這麽一說還真有些餓了。


    陳嘉爾看出我鬆動的神色,連忙把我拉扯出去,塞到計程車裏「沙灣椰德納。」


    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應該是對這一片附近的美食相當有研究。


    我毫無意見,隻要能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就可以。


    到了之後我發現這是個在商場二樓的小吃店,店麵不大,但是裏麵的空間和食客很多。菜單上也都是一些低價的美食,單價都人民幣十幾塊二十幾塊。我有些好奇,陳嘉爾這種富二代竟然還會來這種地方吃東西。


    這邊陳嘉爾輕車熟路的點完之後把菜單合上遞給服務員,服務員好奇的問道「是二位用餐嗎?」


    「對。」


    我本來還不理解服務員疑惑的神情是為什麽,直到菜都上齊了之後我才理解。陳嘉爾毫無顧忌的足足點了有四五人的分量,盤子擺滿了桌子。


    「要不要這麽誇張,你能吃得下?」


    陳嘉爾把筷子擦一擦「每樣都想吃,這次隻能在這留一晚,當然要吃回本。」


    我也拿起筷子開吃,一邊吃一邊問道「你之前常來?」


    「在西雙版納住過一年,後來去泰國讀的書。」


    我有些納悶「讀書?讀什麽書?」


    「總歸不能是讀幼兒園,這問題也是夠白癡,當然是讀大學,還能是讀什麽。」


    「加拿大,新加坡,美國,英國,日本,怎麽哪裏都沒去偏偏去了泰國?」


    陳嘉爾冷笑了一下「人人都對這個問題好奇,但是問出口的就你一個。我爸安排我過來的,他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肯定是有利可圖他才做,我在哪讀大學,當然也要為他鋪路。」


    陳嘉爾臉上少見的落寞表情,這神情和語氣我都頗為熟悉。


    話問了個開頭我便知道是家事,所以就沒再多嘴。


    不過這家小店東西的味道確實不錯,我和陳嘉爾大口大口的,竟然吃得差不多,最後幾乎快要扶著牆根走出商場。


    出去的時候外麵已經開始黑了天,但是氣溫卻不見下降,仍然是之前下飛機時候的溫度。感覺一陣潮濕的熱浪撲過來,堵住你的喉嚨和身上的每一個毛孔。


    但是相較於白天,好像沒那麽曬。旁邊公園,綠化地,也有不少大人帶著孩子出來玩,騎自行車的,吹泡泡的。


    陳嘉爾突然提議說要走回酒店,我想著酒店也不遠,剛才吃了那麽多確實應該好好運動消化一下,便答應和陳嘉爾步行回去。


    一路沿著河邊走,陳嘉爾活動活動脖子,又扭了扭腰,享受著夜晚那麽一絲絲不同於白天的涼爽,突然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問我「你覺不覺得,現在有點像大學校園裏,學長和學妹飯後壓馬路。」


    我笑他神經「陳少是扮角色還沒玩累?時刻謹記自己是學生仔的身份?」


    陳嘉爾被我懟了一下也不生氣,搖搖頭道「你就是不懂浪漫,好好的風景都被你那張嘴給破壞了。」


    難得的安逸閑散時光,我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突然開始對陳嘉爾這個人好奇。好像任性幾麵實在難以融合的特質,在他身上都融合的特別好。


    冷血又時常大發善心,孤僻又偏偏運動很好。第一印象覺得這個人像什麽妖孽,殺伐決斷一點都不留情麵。現在認識久了,竟然會覺得這是個毫無攻擊性的食草動物,陽光宅男。


    「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我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他。


    陳嘉爾看了我一眼「你?重症病人。」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我的預料,我以為他會說冷場王,或者性格孤僻之類,但萬萬沒想到他會說我是個病人。


    「什麽病?」


    「被害妄想症,神經病,晚期,已經癌變了那種。」陳嘉爾開始掰著手指頭給我數。


    「咱倆好不容易不吵不罵的聊會天,能說點正經的嗎?」


    陳嘉爾見逗弄我成功,笑了一下之後不緊不慢的道「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吧,覺得這妹好生猛,離近了看,長得還挺靚。膚白貌美,前凸後翹。後來就想搞到床上去,著了魔一樣。」


    我冷眼看著他,他倒是不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


    「後來被你捅了一刀,我知道可不敢隨便碰,這是個帶刺的。然後就想辦法靠近,威逼不行,利誘不行,裝可憐也不行,實在沒辦法,就隻能不要臉點,上趕著認身份。」


    我想起他反反覆覆在自己朋友麵前提起我是合圖老闆娘的事,不免覺得是陳嘉爾內心深處那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在作祟。行為幼稚,但是讓人覺得並不厭煩。


    我想打開他的心結,想了半晌之後道「那你有沒有好好想過,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或者換句話說,你覺得你是有我更好,還是沒我不行。」


    陳嘉爾被我這麽一句繞來繞去的話搞暈,想了半天之後想不通問我「什麽意思?」


    我打了個比方「這麽說吧,如果當初進到那個包房裏的不是我,是另一個膚白貌美前凸後翹的妹子,你會不會同樣感興趣?再或者說,如果今天把我和合圖這麽大的家業放在天秤的兩端,要你選一個保住。你是會果斷的選擇合圖,還是稍作考慮之後再選擇合圖?」


    我甚至沒有自作多情的把自己放在合圖的對立麵,也沒有給陳嘉爾選擇我放棄合圖的選項。我知道那太可笑,我不是不相信他的愛情,我是太了解人性。


    隻要他能說出會猶豫,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值得感謝的事了。


    陳嘉爾不再說話,我有一種自己說服成功了的得意,拍拍他的肩膀「我很臭不要臉的說一句,世界上好女孩多得是,我真不是你非要不可的一個。」


    我想,我終於能說出為什麽無論經歷了什麽,我都始終會把肖川放在生命中第一位的理由。


    因為同樣的問題問出口,我知道肖川一定會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一個會為了我放棄所有的人,才值得我一生守護。


    這就是喜歡和愛的區別,因為被肖川愛過,所以覺得後來遇到的所有人,都不是那麽愛我。


    大家淺嚐輒止,因為一時的共性和好奇慢慢靠近,撫摸我暴露在空氣中的葉子。但是等到我放下了警惕,把自己泥土裏的根都拔出來攤給他看的時候,大多都皺皺眉頭,離我遠去。


    隻有肖川,在我還沒有長得枝繁葉茂的時候靠近我,給我擋風遮雨,給我鬆土施肥。在我根莖腐爛到不堪入目的時候,依舊能站在我身前,抱住我說愛我。


    陳嘉爾突然哲學家上身,問了我一個值得所有學者戴著眼鏡探討半生的問題「可是愛,就一定要不顧一切才是愛嗎?」


    我被問的無言,最後隻回答道「或許不是吧。」


    這世上的感情千萬種,太多感情都被過濾的稀薄而淡漠,但我希望唯獨愛是飛蛾撲火一般,一腔孤勇不計後果的。


    我和陳嘉爾之後的一路上沒有再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回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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