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旁邊好像是個傻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莫少卿轉頭一臉慈愛的看著我,半晌之後又轉過頭去對下麵的記者道「十五這些年身份都沒有得到證實,作為父親心裏覺得愧對,所以今天借眾位媒體之口,來坐實她莫家千金的身份,身份證明也講改為姓莫,入我莫家家譜。日後小女在生意上有什麽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還望各界前輩海涵包容。」


    莫少卿說完舉杯,自己先幹為敬,下麵眾人無一不順從的應聲,緊跟著喝光自己酒杯裏的酒。


    莫少卿空杯之後簡單道「大家今天玩得盡興,一切都由我莫某買單。」說完自己轉身下台,留下了台上一臉不知所雲的我,還有一早便知道流程的主持人。


    「那麽接下來就有請莫十五小姐,來為今天的開業致辭。」


    我硬逼著自己盡快調整情緒,清了清嗓子走到話筒麵前,把話筒位置提高。


    「各位來賓下午好,我是新界娛樂城董事會的代表人,吳……莫十五。新界娛樂城投資數額龐大,擁有先進且完善的管理方式。與此同時,在新的一年裏,我們也會致力於把蘭桂坊打造成香港第一夜店品牌,望社會各界監督。」


    我大腦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完的這些話。耳邊嗡嗡作響,除了台下眾人的低聲細語評頭論足之外,就隻剩剛剛莫少卿上台之後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最後主持人將合夥人和投資人都叫上台,但卻唯獨少了最大的股東,肖川。


    我也無暇顧及其他,渾渾噩噩的剪彩。


    方格給我暫時整理出來的新界娛樂城員工名簿還有截止到目前為止開業所消耗的酒水,再加上所有到場人員名單,亂七八糟的放了一整個文件袋。


    文件袋交給我,剛要跟我簡單說一下今天的情況,我接過文件袋之後就把他打斷「看見,莫少卿去哪了嗎?」


    「那是誰?」


    方格的一臉茫然我才想到,剛才我吩咐他呆在庫房不要出來,所以自然沒有聽見莫少卿說的那番話。我擺擺手讓他先忙,自己轉頭去找主持人。


    得知莫少卿在樓上的休息室,我踩著那雙上台時候臨時換的高跟鞋就快步走上樓。


    門推開之後把手裏的文件袋狠狠的摔在茶幾上。


    「莫老闆,玩我?」


    莫少卿拐杖放在一邊,悠然的喝著茶水,見我怒氣沖沖卻絲毫不為所動。


    「莫老闆要是喜歡做人老爸不放私底下告訴我一聲,我叫您爺爺都成,但是這麽大庭廣眾之下,未免有些欠考慮了吧?」


    莫少卿卻並不著急,輕輕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十五,先坐。」


    我因為他剛剛的先斬後奏餘氣未消,但總這麽站著確實有些不太禮貌,隻好坐下。


    沙發兩頭一人占一邊,莫少卿仍舊是那副什麽都看淡的表情問我「就這麽不想做我女兒?」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這跟我想不想沒關係,你利用我ok,我沒意見,但是拜託你最起碼提前知會我一聲,免得你到時候在媒體麵前撒謊,我心理素質不好被人看穿。」


    「撒謊?我幾時撒謊?」


    還沒等我說下一句話,莫少卿從右手邊抽出來一個文件夾遞給我「你自己看一眼。」


    我拿過來兩下拆掉上麵的線,抽出了裏麵的文件,是一份親子鑑定報告。


    我的名字和莫少卿的名字赫然在列,最後數據表明我們兩個存在血緣關係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九,也就是說,莫少卿剛剛並沒有撒謊,我真的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有些焦灼的把劉海往後帶了一把,舔舔嘴唇把那份報告放下,如同看洪水猛獸一般,把它放的老遠。


    最後還是嘴硬的說「現在社會造假功力真是一流,報告做得這麽像不怕警察找上門。」


    「二十二年前,我作為警隊的交換生,在內地讀過兩年時間的書,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你母親。我們兩個很相愛,後來因為家裏的原因我不得不回來,也是回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懷了你。但是等我說服家裏,想要接她來香港的時候,就聽說她已經去世了。我派人四處打探,也找不到你的消息,一直到第一次在蘭桂坊看見你,我就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你就是我的女兒。」


    莫少卿說的動情,但我心中卻毫無波瀾。


    「我本來覺得不可能,中國那麽大,怎麽就能偏偏讓我在香港遇見你,但事實就是如此,也許冥冥之中,你母親把你帶回了我的身邊。」


    我不信命,更不信直覺,所以對於莫少卿口中的強烈預感也表示並不能成為說服我的理由。


    莫少卿從錢夾裏拿出了一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青春洋溢,高馬尾編成了一股辮子,臉上帶著燦爛的笑,看起來就是偷拍的照片。


    不得不承認,照片上的那人,和我長的簡直一模一樣。


    我鬼使神差的接過那張照片,好像穿越了二十幾年的時光看著自己一樣。那個生命中空缺的位置,那個從來沒有喊出過口的稱謂,在我嘴邊打轉。


    「這是,是她嗎?」


    莫少卿嗯了一聲「很漂亮,很溫柔,笑起來眼睛彎成一條橋。」


    我有些慚愧,這點好像不太像,我好像從來都不笑的。


    我反覆摩挲著那張照片,她好像比我好看得多,像一棵正在生長的樹,朝氣蓬勃,而我就是一根枯敗在秋天的藤,死氣沉沉。


    「她這個時候多大?」


    「二十一歲,和你現在是一樣的年紀。」


    「那她叫什麽?」我好像忘了所有,一直在問莫少卿一些問題。


    「孟蘭。」


    「孟……蘭……」我小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卻在最後一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眼淚莫名的砸在手中的照片上。


    「原來她叫孟蘭,原來她叫孟蘭。」


    我在哭什麽呢,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者是因為自己二十二歲第一次聽說自己母親的名字,或許是因為自己二十二歲第一次看見自己母親的樣子,總之我的心像被人倒灌了一口海水,鹹的讓人皺眉。


    以前和別的小朋友起爭執,對方大多會丟下一句我回家告訴我媽去。


    那時候我也想說,我也回家去找我媽,但是我什麽都沒有。


    這個人,這個名字,這個稱謂,隻能活在我的想像力。這或許是我這一輩子,離母親這個名字最近的一次。


    莫少卿看見我哭,朝我靠了靠,握住我的手。


    「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如果我能早一點把你們接過來,沒準我們一家人現在已經團聚了。」


    「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莫少卿搖頭「聽說是難纏。」


    我冷笑了一聲,心想這個版本還真是淨化板,要是他知道她是因為被強姦之後精神失常,生下我的那天跳樓身亡,他會怎麽想?


    我惡作劇的想要告訴他真相,但是話到嘴邊還是被我咽了回去。我知道那種感覺有多屈辱多鑽心,還是不要讓他再來承受,即便是懲罰,這真相也太過血腥。


    我並不相信莫少卿的話,他如果想要找到我,憑藉他的背景和勢力,是一定能找到的。讓我自己在梅姑和吳左身邊呆了那麽多年,肯定有什麽背後我不知道的原因。


    但是我不傻,莫少卿既然選擇這個時候認我,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我搞清楚不如裝傻,老老實實接受他準備給我的一切。


    就算是我想知道事情真相,也肯定不是從莫少卿嘴裏聽來。


    但我卻始終有一個問題好奇,便問道「我很好奇之前蘭桂坊的穆嵐,你是怎麽認識的?」


    我的語氣裏並沒有一個女兒對父親應該有的尊重,說話之間的模式還和之前我和他說話的語氣一樣,像是商人之間的交談,冷漠又沒有溫度。


    莫少卿也並不介意,對我道「她在蘭桂坊做了很多年,聽說也是內地來的,別的不知情。」


    莫少卿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我的眼睛,好像沒有什麽想要對我隱藏。我自認為很會看人眼神,但是從莫少卿的眼中卻看不到欺騙。


    嵐姐的身份,我隻能暫且當做是一個巧合。畢竟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以說通的理由。


    我把頭髮重新理了理,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在派你去老藤家裏之後。」


    我算計了一下時間,大概是兩個月之前。


    「那為什麽沒有提前告訴我,而是選擇在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當時全香港所有的媒體公開。」


    莫少卿起身,從旁邊放著的盒子裏拿了一支雪茄。


    他抽菸,這是我之前沒有見過的。


    「委屈了你這麽多年,我想給你一個真實的公開場合,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兒,未來香港的話事人。」


    我以為莫少卿隻是一時激動用詞不當,卻沒想到這正是他日後的目的。當時的我隻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為新界娛樂城的主人,卻沒想到還有更多的更多的事都在後麵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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