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青青打斷了我的思緒,問道「你今天就不怕他真的打你?」


    我漫不經心「怕啊,換你你不怕。」


    「那你怎麽躲都不躲?」


    「躲有用?」我向來不做無謂的掙紮,不是自甘認命,而是我心裏清楚有時候跑沒用,該來的你必須伸著頭等著,要不然早晚有一天還會落在你頭上。


    關青青被我堵得說不出話,我從櫃子裏拿出幾張鈔票「這錢你拿著,買了機票明天就走。」


    她猶猶豫豫的沒接「我身份證,還在店裏。」


    我想了一會把錢收回來,感覺自己好像又惹了點不必要的麻煩。


    「那你明天先在我這待著,等我把身份證給你要回來你再走。」


    她低著頭不說話,我剛想問她聽沒聽見的時候她突然噗通一聲跪在我麵前「我真的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才好,今天我跑出來,心裏想著哪怕一輛車開過來把我撞死都好,我也不要待在那受人折磨,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活著出來……」


    「行了別哭了,我也就是剛好路過,沒什麽。」換到以往,看見這種場麵我肯定要跟著一起哭,心軟的不行。但現如今,見慣了太多這種場麵,跪地求饒也好,磕頭感謝也好,說的人動情,但是在我心裏根本激不起什麽漣漪。


    就好像見慣了生死的大夫,人命在手裏不過是一件任務。任務有成功有失敗,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晚上我坐在窗邊抽菸,半夜關青青醒來的時候朦朦朧朧的問我怎麽還不睡,我隻道是在想事情,沒再說其她。


    她從沙發上起身去給我倒了杯水,坐在我旁邊。兩隻手抱著膝蓋,缺失的指甲部位變得紫紅,異常明顯。


    我旁若無人的吞雲吐霧,依舊想著自己的事情。


    她問我「你幾歲?」


    我聽這問題耳熟,想起了那日手足無措的陳嘉爾,彈了彈菸灰道「二十一,小你一歲。」


    「怎麽沒讀書?是因為成績不好?」


    我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我現在這個樣,怕是沒人敢相信我當年是中考狀元,大學也是憑著兩科幾近滿分的成績考上的。


    「對啊,從小不學無術,胸無大誌,到頭來變成今天這樣。」


    她恨鐵不成鋼「書還是要好好讀的,考個大學,人生也大不一樣。」說完沉默了一下,末了又把自己的話反駁「算了,我還是別說你了,自己倒是上了個大學,可是遇人不淑,把自己害成這樣。」


    我吐了個煙圈,感嘆道「男人啊,一時愛你愛的發瘋,一時又同你裝作路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話倒是引起了關青青的共鳴,她咬著牙憤憤的道「對,信什麽都不能信男人的花言巧語!」


    「你回去睡吧,我自己安靜一會。」我被她說的思緒全亂,越來越理不清。


    她意識到自己多嘴,站起來對我道「那你少抽些煙,對身體不好。」


    我也沒應聲,任由她又回去接著睡。


    我望著窗外失神,腦子空空不知道該看向哪。


    我住在這一片最繁華的鬧市中心。和內地不同,這邊的城中心恰恰是房價較低的地區。彎彎曲曲的老樓,相隔過近,一二樓的住戶甚至連陽光都見不到。


    樓與樓之間搭著竹竿,阿公阿婆洗過衣服之後都掛在上麵。電線交錯縱橫,從下往上看,好像天空被割裂成不同形狀的小塊。


    心情好的時候大家約著下下棋,喝喝茶,心情不好的時候窗戶敞開兩家阿婆隔著街互罵,大多是我聽不懂的髒話。


    隻是現在夜深了,就好像大戲落幕一樣。所有的角兒都卸掉了臉上的濃墨重彩,好好休息一夜等著明天再扮上。


    而我坐在暴風雨的前夜,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憂心忡忡。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昨天救下關青青的店門口,發現大門關著,我懶得在外麵等,就不住的敲。


    「催催催,催死啊,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昨天那女人穿著睡衣邋裏邋遢的出來開門,我記得昨天向陽喊她叫鳳嫂,便也跟著叫。


    「看鳳嫂樣子昨夜沒客上門,自己孤零零睡了一夜。」


    鳳嫂覺得麵子上掛不住,一邊給我開門一邊嘴硬道「姑奶奶床上走馬觀花從來就沒少過男人。」


    「哦?那鳳嫂睡衣穿反,床上的男人有沒有提醒過你?」我伸手去拿她背後的商標,她縮著領子進屋,嘴裏罵罵咧咧說向陽真是什麽人都往身邊招。


    我在前台坐著等了一會,金街外麵冷清得很。不過想也是,哪會有人一大早醒來就來吃快餐,那身體可能也是真的好。


    我等了一會不見向陽來,鳳姐換上了衣服化上了妝出來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


    「向陽電話,他今天不過來收租,讓你去球場那邊找他。」


    我打車到了球場,剛進去就看見裏麵已經坐滿了人。向陽帶著昨天其中的一個壯漢坐在第五排,還算是視野不錯的位置。


    我剛進去他便看見我,站起來招手讓我過去坐。


    「賭球?」


    向陽磨拳擦掌「對啊,馬上開始,好刺激。」


    這人家裏有幾間祖屋,靠著收租賺了點錢,養了一幫小弟。平時沒什麽花銷,我還在猜他會不會有什麽愛好,原來是賭球。我也沒什麽意見,既然跟著人家混,自然是他走到哪我跟到哪。


    看台二樓是vip的貴賓席,大老闆們全都在裏麵喝茶看球,不像我們在外麵風吹雨淋的,跟著喊破喉嚨。


    我剛落座沒多久,球場入場口就一幫人擁著兩個人走進來。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肖川和蘇菲。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之前三年在安陽那麽屁大點的城市裏我們一次都沒見過,香港魚龍混雜人口密集,偏偏上次在天台見過之後,再一再二又再三。


    我想起肖川對著我那副刻薄的麵孔,就心有餘悸,忙拿起球場發的單子擋住臉。


    向陽看了我一眼,一把把我手裏的扇子搶走「幹嘛,叫你來看球你還怕曬啊?」


    他聲音大,正好吸引了路過我麵前的肖川和蘇菲。


    蘇菲一眼就認出了我,靠近肖川小聲耳語著什麽。而肖川卻把目光更多的放在了我身邊的向陽身上。


    我心裏害怕今天又惹什麽麻煩,但是轉念一想,向陽靠的是家裏的租屋收租。不像左興和英豪之間有生意往來,應該威脅不到什麽,這麽想著,才稍稍的放下些心來。


    向陽好像也注意到了看台下麵肖川的身影,抻著脖子看,一邊看一邊嘟囔道「這是誰?怎麽這麽多大佬圍著他轉?」


    我敷衍的順著問了一句「什麽大佬?」


    向陽指給我看「禿頭的那個,是足協的主席,大肚子那個是投資商,還有帶著牌的,是主場教練,看來這人不簡單啊。」


    我興致缺缺,也沒去想向陽說的這些頭銜有多大。


    他看我發呆,胳膊撞了我一下「想什麽呢?想怎麽勾引?」


    我不客氣的瞪了他一下,他性格大大咧咧也沒介意。身旁的觀眾這時忽然轟隆一聲敲著手裏的充氣棒,喊著自己支持的球隊的名字。


    底下運動員開始入場,一直到主場隊員全部入場之後我才震驚的認出,那個穿著七號球衣的竟然是合圖的少東家,陳嘉爾。


    他一開始還麵無表情的盯著自己的球鞋看,直到最後和球迷示意的時候目光在看台上掃視了一圈,正好看見了目瞪口呆的我,眼底頓時擦出了一團火,壞笑著朝我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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