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晶是茫茫【黑晶山】受日月精華沾染,自然而生,故而得天獨厚。他那【黑晶山】又稱為【靈山】,因他是靈山修成的妖怪,所以壽數也非比尋常。


    妖怪在修道上比起人類有諸多先天不足之處,靈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點。道門弟子修到【啟靈台】的天地之後,識海開放,靈智的潛力全開,所以可以領悟非常複雜的天地運行規律,可以學習龐雜繁複至極的法術,可以記住細如微塵的過往見聞。


    然而妖怪也並非一無是處。鳥獸飛禽得道,生而有異能,或者能飛,或者能遊,或者能遁。最關鍵的是先天體力強悍,而且其中許多種類的壽元都極其綿長。如果是烏龜得道,即便修為不精,也有數千年的陽壽,如果是樹木得道,甚至可有萬年歲元,更不用說是靈山得道的帝晶了。


    不過就算壽元再長,升不上紫府天界,終歸是無法真正與天地同壽的。所以即便是得天獨厚如帝晶之輩,歲數仍舊有限。多則數萬年,少則萬餘年,便要經曆一次死亡。


    天道延綿不絕,黑晶山本體不滅,所以每一次帝晶死後,黑晶山本體經過若幹年的陰陽調和與滋潤,就會又生出一隻妖怪。每次新出生的妖怪並不記得過往諸事,但之前每一隻死去的妖怪都會將畢生的記憶與所學印刻在靈山之上,以供新生的妖怪學習。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之後,新的帝晶便會享有前代帝晶的知識和閱曆,繼承前者的衣缽。於是若幹萬年以來,帝晶就以這樣的方式不斷‘重生’,稱為涅槃。


    眾人聽完端木幽蘭的解釋,無不驚駭。唯有李宏心存疑惑,因為他本身是曆劫九世而來,在他看來雖然新的帝晶可以不斷繼承前輩帝晶的閱曆和記憶,但畢竟是不同個體,無論如何也算不得重生,這【涅槃】因此實在有些名不副實。但是轉念又想,雖然是不同個體,但既然全盤繼承了前輩的記憶,那麽與重生又有什麽不同呢?一時間陷入這迷思之中不能自拔。


    其餘幾人自然也有所思考,然而他們並不確切地知道道門是有曆劫轉世秘法的,所以雖然好奇,卻並不會真的疑惑,畢竟沒有感同身受的立場。


    端木幽蘭一邊駕雲一邊打量身邊的李宏,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帝晶法力雖強,可惜成也靈山,敗也靈山。他一生依靠靈山,所以也無法離開靈山本體半步。不然以他的實力足以獨步天下了!”


    眾人恍然大悟,扼腕歎息感歎不已,紛紛說道:“難怪這般厲害的妖怪卻在人間無名,原來是個住家的,不能遠遊。”


    李宏聽見雲中諸人驚呼,這才回過神來,瞥見端木幽蘭正在打量自己,心裏一驚,暗忖:“她難道看出什麽端倪來了?”李宏突然想起端木幽蘭剛剛最後一句話,於是計上心頭,誠懇地問道:“它自己離不開靈山,那它的法術呢?”


    端木幽蘭一笑:“難道你不知道這西南蠻荒之北有一片【道祖碑】嗎?無論多強的法術,隻要是妖怪出的,都過不了碑線!”


    李宏裝出‘原來如此’的樣子。“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不僅李宏‘不知道’,其餘所有人都不知道這【道祖碑】,就連風撫琴都大吃了一驚。她的風魔島號稱地仙之祖的傳承,對天下各處秘辛都有所了解,卻偏偏對這片蠻荒之地幾乎一無所知。此地稱為【無道原】,看來名不虛傳。


    端木幽蘭將李宏的表現看在眼裏,記在心頭。


    摔琴記掛著師妹,於是不解地問道:“那把禾木留在黑晶山是什麽用意?她不會有危險吧?”


    “放心!帝晶雖是妖,卻極有原則。而且它是黑晶山修煉而成,不事葷腥,沒有什麽凡塵欲念,與人無礙。”說到這裏,端木幽蘭看了看幾個天然宗的弟子:“帝晶一生隻有一個愛好,而且是個怪癖。”


    “什麽怪癖?”曲楊性子急,忍不住問道。


    端木幽蘭悠然一笑:“他喜歡聞人的味道。你們天然宗修煉道木靈根,味道最符合他的口味,所以我讓禾木留下陪他玩耍兩日,作為我們通過黑晶山的條件。不然我可沒有把握能通過他的三關!”


    眾人再一次恍然大悟,唯有李宏又一次皺眉。他看了看端木幽蘭,終於明白她為什麽要帶著眾人同行,原來是早有算計。端木幽蘭與李宏有舊,然而眼前的端木幽蘭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李宏認識的懵懂天真的小姑娘了,在李宏的眼中,她有了明顯的不同,不僅因為她的修為如今遠在李宏之上,更因為她的心智也已經過了李宏對她的預期。


    “怎麽樣?還不服氣嗎?”端木幽蘭突然露出調侃的口吻:“帝晶可是有二十五顆元丹的大妖怪!就算我師父來了,真的動手,借助無上法寶,也隻有三成勝算而已……當然了,破解帝晶的法術,然後扭頭就跑,那還是可以輕鬆做到的!”


    李宏聽出來端木幽蘭最後一句話是在嘲弄自己,心裏驀地升起一股怒氣,但是轉眼再看端木幽蘭,她偏偏適時露出了傾國傾城的莞爾一笑,頃刻間又打消了李宏不少怒氣。李宏一驚,心說:“她難道在用法術幹擾我的心境嗎?”一念及此,立即凝神靜氣,抱元守一,再不作他想。須臾後,心緒安寧下來,而端木幽蘭早已經恢複如初,擺出了一貫的冷漠神情。


    李宏知道,端木幽蘭不是冷酷淡漠的為人,但她距離凡塵太遠,距離周圍的眾人太遠,而距離是可以抹殺一切感覺與交情的。


    “二十五顆元丹的大妖!這是什麽樣的存在?”李宏突然覺得盡管自己九世累修,可卻仍免不了‘井底之蛙’的窘迫。世界至大,道法至高,他對九天之上的道祖真仙們的向往之情尤甚。


    與此同時,萬裏之外的無名山穀,身神教的無極宮內,身神教的教主正躲在厚實的黑袍後麵冥思苦想。刹那間,五十多種對於未來的推演呈現在教主的識海之內,精彩紛呈。每一種推演都有不得不如此的必然性,卻都有竟會如此的意外。


    教主用手扶著自己的腮幫子,麵無表情,他正在經曆極大的痛苦,因為每一種推演都太逼真了,讓他無從選擇。凡人看不到一點未來,於是很焦慮,他們不會明白,當一個人可以看到數種未來,然而卻不知道哪一個會成真時的焦慮才是真正會令人瘋狂的。


    “媽的!推演最迷人也最惡心人的地方就是按照同一個邏輯卻可以演變出無數結果,每一個都很逼真,卻沒有任何一個能篤定生。那我還推演它做什麽?”教主歎了口氣,抬起手喊道:“傳【護教望月神】、【護教金錘神】和【護教觀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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