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很難按照預計的路線來展,就算對於有法力的道門修士而言也是如此。


    風撫琴想到把常歸一起扣留在山穀之中,卻沒想到正中常歸的下懷。他帶著必死之心來到這裏,求的便是殺身成仁。


    當教徒們以及帶領眾人來到此地的其他傳教士見到常歸時,他們都有一個感覺:見到親人了。


    常歸帶著最親切的微笑,對所有人一一點頭致意,然後噓寒問暖。他一邊向眾人道歉,解釋為什麽會被人囚在此地,一麵又將新從教主那裏學到的教義向眾人傳播。


    “五神無處不在,神教處處開花結果。心中有聖地,處處都是聖地,遠方是聖地,此地也是聖地……”


    常歸的話猶如春天的春風,是最溫暖人心的溫泉,被困在此地幾乎已經一日的教徒們開始平靜下來,再沒有之前惶恐與歇斯底裏。


    摔琴不明白常歸的言行,便問李宏:“他們在做什麽?”


    李宏冷笑一聲:“這是身神教在籠絡人心。”


    “籠絡人心?他們不都已經是是教徒了嗎?”


    “他們現在隻是教徒,但那個身神教的教主想把他們都訓練成最虔誠的傳教士,咱們這一步棋走錯了,竟然幫了他一把!”


    “為什麽?”摔琴有些糊塗了。扣住身神教的教徒,擊退四次邪魔外道的進攻竟然是幫了對手一把?


    就在此刻,李宏的天目看到趁著夕陽的餘暉,又有一撥身神教的教徒從北方走來,據此隻有不到三十裏地了。這一次人數更多,起碼有三千之眾。


    端木幽蘭突然從高空中落下:“你的陣法困不住更多的人了,放棄吧。”


    李宏看了一眼端木幽蘭,兩人在電光火石之間似乎交換了彼此的意見,都明白對方已經看透了身神教的打算。


    李宏正要行動,山崗後麵的身神教教徒突然騷動起來。常歸的身邊有九個青年人將他團團圍住,雙手舉過頭頂,似乎在頂禮膜拜,嘴裏高聲吟唱著,而常歸脫下了長袍,袒露胸脯,正緩緩地站立起來,一臉的肅穆。


    “他要做什麽?”摔琴和禾木異口同聲地問到。天然宗行事已經算是古板詭異的了,但她們卻從來沒有見過凡人流露出如此虔誠的神態以及這般決絕的表情。


    李宏反應極快,來不及回答摔琴與禾木的問題,出一聲雷霆怒吼:“你們可以走了!隨你們去哪裏,放你們自由!”吼聲如驚雷一般,方圓數十裏都能聽得見。與此同時他的身軀化作一道電光,頃刻來到常歸的身邊,輕輕一點,將他掀翻在地:“你們可以走了!”


    然而,在場的九百多人沒有一個動彈的,常歸掙紮著重新站起,似乎要繼續他的儀式。這就是他領悟的教主托付給他的‘殺身成仁’的含義,而且時間掐得剛剛好,正是教主交代的。


    李宏不願浪費時間,忍不住搖搖頭,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常歸,於是一縱身回到山崗之上,無奈地說道:“咱們走吧!”


    端木幽蘭微微點頭:“隻能如此了!”


    “這就走了?”曲楊不能理解李宏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決定:“霓裳人還沒救出來呢?不繼續調虎離山了嗎?”


    “沒有用了,身神教不上當!他們一開始就沒打算救出這九百多教徒!”李宏匆匆說了一句。


    “不上當?他們不想救人?”廣淩也糊塗了:“既然不救人,之前邪教為什麽還要三番五次的來攻?”


    “攻隻是手段,是為了營造他們淒慘無奈陷入絕境的氛圍。如今這些人要在咱們麵前自殺殉道,以此來強化隨後到來的教徒的信念!咱們不要替邪教做嫁衣裳了!”李宏一邊說一邊駕雲而起。


    紅綢不願走,在原地冷笑道:“那不正好嗎?如果你不想他們完成什麽殉道的儀式,我馬上殺光他們就是了!”


    李宏聞言終於不耐地喝道:“殺就是他們殉道的儀式!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之前殺的那一個人正好埋下了仇恨的種子!身神教就是要借咱們的手來替他傳教!”


    “仇恨的種子?凡人的恨有什麽了不起的!”紅綢繼續冷笑,她心中的殺心已經炙熱,而好強之心更是已經快要焚毀了一切。


    端木幽蘭也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解釋了一句:“身神教是要讓地上的凡人仇恨一切修行者,一個凡人是沒什麽,但如果有一天所有凡人都眾誌成城呢?星火之光可以燎原,你聽過嗎?地上的螻蟻雖弱,卻永遠殺不光,凡人也是如此!難道你要與億萬人為敵嗎?”說完,她化作一道電光往高空飛去,李宏緊隨其後。


    摔琴和禾木都對李宏佩服不已,聞言毫不猶疑,跟著他與端木幽蘭而去。飛琥沒有強烈的個人意誌,但見摔琴和禾木走了,便也騰身而起。


    廣澤狂笑兩聲:“星火之光可以燎原!殺就是殉道!借我們之手傳道?有意思,有意思!”搖搖晃晃,騰雲而起,追著眾人去了。


    廣淩癡癡呆呆入定了片刻,這才意識到李宏與端木幽蘭已經走遠,於是看了一眼紅綢,下意識地搖搖頭,也忙不迭地招雲走了。


    風撫琴猶豫了片刻,雖然她不喜歡端木幽蘭,但相比之下她更不喜歡曲楊和紅綢。更何況如果風裏浪並沒有真的逃離虎口,那麽自己還得倚重李宏,當下一拉風裏沙,說聲:“咱們也別給人利用了!修道之人,長生才是大道,造那麽多殺孽做什麽?”飛身而起。這句話卻是說者無心,聽著有意,紅綢在一旁氣得胸腹悶。


    曲楊跺了下腳,有些不知所措,嘴裏罵了幾句:“娘的,這勞什子的煩人事!一波接一波,有完沒完!既然如今事已如此,咱們也抽身離去為上策!”於是扭頭喚紅綢同去:“端木道友的話不無道理,就是討厭的劉滿也說得不錯,咱們趕緊走吧,何必被凡人當成仇恨的對象呢?”


    紅綢生性高傲,一路以來表麵上唯李宏馬是瞻,心中其實比曲楊還要不服氣。此刻被眾人‘嫌棄’,妒火加上好勝之心讓她寸步難行。“被凡人仇恨又如何?替他傳道又如何?大開殺戒又如何?咱們修道之人幾時淪喪到需要顧及凡人了?咱們天然宗什麽時候有了這條門規了?”


    “殺伐之心又怎麽了?隨心所欲又怎麽了?長生是大道!殺伐難道就不是大道?弱肉強食,天經地義。虎豹豺狼,強者為尊。鹿兔馬牛,任人宰割,此乃天然之道!”紅綢滿臉緋紅,雙眼更紅,頃刻間猶如墜入魔道一般。“我就要取殺心為大道,一樣也可得長生!”


    曲楊聽了氣得捶胸頓足:“紅綢,你今日是怎麽了?我雖知你素來有幾分殺伐決斷,為人處事不拘小節,但也不至於要以殺證道啊!殺道是什麽大道?那不僅是要與凡人為敵,更是與整個天下為敵!”


    紅綢此刻怒極攻心,越是被人勸說,越覺得氣血上湧。原本並無大事,隻不過偶然萌魔心,若是任她冷靜片刻,或者也就過去了。也是紅綢命裏注定,她今日煞星高照,隻見她對曲楊露出猙獰的笑容,哈哈長笑:“曲楊啊曲楊,你一個又醜又蠢的女人,粗鄙無知,憑什麽對我說三道四?別的人什麽時候瞧得起你了?你難道沒有一點自知之明?不要仗著自己早出生幾百年,入門早一些,就真把自己當成前輩了,你不配!”說完,騰身而起,落進了山穀。


    曲楊也被紅綢的話氣得咬牙切齒:“孽障孽障!”。再看紅綢,已經手起劍落,大開了殺戒,轉眼數人倒地。


    “身身不息,神神不息!”山崗下的人,毫無懼色,口中念念有詞,正平淡地接受著自己的命運。


    曲楊知道紅綢已經無藥可救,轉身躍上劍光,自言自語地說道:“紅綢啊,紅綢,我雖不喜歡你,但好歹同門一場,但願你能得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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