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正深沉。 飛在半空中,上有星光沐浴,中有罡風撲麵,下有猿猴野獸啼鳴,若不是著急救人,原該別有一番風味。


    李宏不似禾木與飛琥那般著急,一邊駕雲一邊運轉功法,分秒必爭地修行。淬煉真元是個水磨慢功夫,急不得,必須一點點地熬火候,一寸寸地積累修為。


    中丹田內的丹火熊熊烈烈,一邊炙烤氣海中的真元,一邊繼續與七根【道木】爭鬥。那【道木】也的確生命頑強,與丹火紛爭了半年有餘,不僅沒有隕滅,反而更加茁壯。李宏能感應到,那些【道木】的枝葉正在與日俱增地變得繁茂,溶入了自己的血脈肌膚之中,與體內的經脈形成了兩條不同的通路,各自為政。


    正沉默不語地飛行,前方突然一陣火光衝天。李宏留在外界的一絲神識立即警覺,睜眼一看,來者非是旁人,正是身神教一幫烏合之眾。


    廣淩隨後看到,然後“哎喲”一聲,眉頭皺成了個‘川’字。“我丟了飛劍,現在如何對敵?”


    這一回禾木還沒說話,廣澤就先嚷起來:“你在須彌山白學了這許多年,沒有飛劍難道不能用別的法術嗎?”說得一本正經,全然忘了片刻之前,自己連駕雲都不利索的事實。


    廣淩是個實在的謙謙君子,聞言也不作怪,隻急道:“隻怕我那點法術不濟事!”


    李宏也沒打算跟對方動手。如今一群人裏,除了自己再沒有一個善於爭鬥的,而且無一例外都失了飛劍,於是他言道:“咱們調頭往西去!”


    “不救人了?”


    李宏看了看禾木:“要救人先得保證自己不需要別人來救,你說是不是?”


    話沒說完,哪裏知道對方已經現了自己一夥人,不知道使了個什麽手段,遁突然加快,頃刻就來到了近前。李宏一瞥,瞧見領頭的乃是一個不認識的黑臉莽漢。


    那莽漢長得粗鄙,但卻並不真的莽撞。他一招手,身後呼啦啦一大群妖人立即散布開來,要合圍眾人。李宏看得仔細,那黑臉蠻漢口中念念有詞,手裏虎虎生風,顯然正在捏訣布陣。


    飛琥比較心細,急切間說了一句:“他們這陣仗不像是出來巡山的,難不成是專程來堵截咱們的?”


    “你說得沒錯!如果我料得不差,摔琴她們幾個一定是真的闖回山穀了,而且又成功逃脫。”


    “你怎麽知道?”廣澤見李宏說得篤定,他那少年的臉龐上更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心裏有些不喜,於是不服氣地問。


    李宏冷笑一聲:“若是擒到了曲楊和摔琴她們,邪教就不會擺出這樣的陣勢,然後興師動眾地出穀來了……他們什麽也不必做,守在家裏等咱們去救人不就得了?守株待兔才是上策。”李宏一邊說話,一邊暗中施為。他知道自己法力不夠應對眾人,也不夠再動一次遁法,於是啟動了紅真人的符陣。


    符籙是道門的利器,是以小博大的不二法門。符籙借用天地之力,瞬間可達至通天徹地之能,故而極為道門修士所青睞。然而,修符籙是得不了長生大道的,歸根結底還是術法之流,不能登堂入室,所以天下道門的大能善於符籙的就極少了。反而往往是中階修士借助符籙降魔除妖者居多。


    【崖山】精於符籙之術,紅真人更是其中翹楚,算是個異數。他於符籙之道登峰造極,內在修為也不曾落下,未渡劫之前也是道門傳奇。可惜,轉眼就身死道消,令人喟歎。


    “有理!”廣淩讚了一句李宏的分析,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李宏大喊一聲:“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原來李宏動了符陣,卻現對方竟然也動了符陣。之前馱主教鎧甲之上的符籙印刻雖是紅真人真跡,但顯然身神教手中擁有的紅真人【雲流溪長鬥轉符籙】不止一份。難怪李宏取走了符籙,那教主全不以為意。


    這黑臉皮的蠻漢子使用符籙的手法竟比之前郝主教與馱主教熟練百倍,絕不是最近半年才開始修煉的末學後進。若不是李宏認得紅真人及其門下嫡傳弟子,當下便要誤以為對方是【崖山】弟子化形而來。


    顯然黑漢子的修為比現在的李宏要高,所以他使用的紅真人符陣威力也比李宏的還要強上兩分,好在沒有形成碾壓之勢,李宏還可以勉力阻擋。


    禾木反應最快,聞言知道對方厲害,於是扯住飛琥就掉頭往西飛遁而去。廣澤緊隨其後,隻有距離李宏最近的廣淩反應慢了半拍,被兩個妖人堵住了去路。


    廣淩一看,唬得心房亂跳一氣。“媽呀,這兩個怪物太嚇人了!”


    看時,其中一個生得高大異常,渾身綠油油的絨,頭頂一對犄角,腦袋大如簸箕。扁平的臉龐上除了一對燈籠般的大眼外,還有一張布滿尖牙的血盆大口。除此以外,別無他物,既沒有鼻子,也沒有耳朵。


    另外一人生得更是凶惡,眼睛鼻子幾乎擠到了一處,渾身的皮膚布滿了鼓包,不僅醜陋而且散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味。以長相看來,二人都是非人。


    此世雖然也有妖怪四處活動,但絕大部分的妖邪都被道門殺破了膽,極少有敢到中原腹地活動的,即便在這南疆也不多見,所以廣淩雖然修行數年,算得上是見多識廣,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凶惡的妖怪。


    李宏一雙慧眼,看得真切,識得厲害,於是急忙喊道:“這兩個妖怪都不是好相與的,你快走!”說時,早先暗暗預備下的幾道法術動開來,在半空炸開,將夜空照得通明光亮。


    兩個妖怪似乎不喜強光,在雲霧裏愣了一下。李宏趁此機會,吹出一口氣,噗嗤一聲把廣淩刮出了戰團。


    黑蠻漢子喝了一聲‘漂亮’,朝著李宏喊道:“好小子,你是什麽來路?竟然在這般危急時刻,還想著顧別人?別看你顧上了這一趟,下一次可就不成了!”


    李宏本不是喜歡跟人鬥嘴的性格,但他曆劫數次,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什麽樣的困境沒遇到過,什麽樣的手段沒試過,骨子裏的為人又是極為灑脫、極為不拘小節的,所以雖然不喜鬥嘴,卻並不意味著他不會鬥嘴。他聞言,早看出對方是個愛耍嘴皮子的人,於是戲謔地說道:“別說這一次,再來十次也不成問題。我倒是覺得你捏訣捏得頗為辛苦,怕是功夫不到家吧!偏偏你還要說話,當心分了神,符陣都被你弄散架了!”


    那人聞言,自是極不服氣。


    李宏猜得沒錯,別看他修為比李宏高,催動符陣的手段也比兩位主教強了十萬八千裏,但跟李宏一比,手法其實還是有點生疏,剛剛爭著說話,符陣便偏了一寸。李宏洞若觀火,瞧出端倪,於是故意繼續引他說話:“我說得沒錯吧?你看符陣歪了吧?如今不敢張口了!我說小子,你是什麽來路?你還關心我顧不顧了別人的事,我看你自己都顧不上自己啦!”說完,得意地大笑,少年人的形容跋扈,驕傲起來叫人生厭得很。


    果然,黑漢子憋得臉通紅,終於喘過一口氣,將符陣調整妥當,然後大喊一聲:“小子,你莫得意!……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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