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楊臉色僵硬,但她為人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雖是迂腐,也不缺陰毒,但卻很有幾分耿直之心,當下立即抱拳認錯:“是我曲楊有識人不明之錯!劉滿你果然是天縱奇才,掌門師姐沒有白白縱容你!”


    李宏早已經養成寵辱不驚的性情,聞言仍是不鹹不淡地微微拱手:“好說!”既不感激涕零,也沒落井下石,更未感懷動容。﹤


    公孫隱瞧在眼裏,心中似有所思。李宏也瞧在眼裏,卻是不以為意。正是‘金鱗非是池中物,任他魚蝦各沉浮。’


    李宏收功下來,翻身躍上十裏累,喝聲:“多謝!走了!”


    眾人又是一驚:沒想到這劉滿竟是這般不通事務,得了功法說走就走。


    公孫隱卻突然說道:“此子性格至純而簡,至簡而陋,他不得正果誰得正果?”眾人方知,修煉一途,若是沉溺於俗世思維,必定難逃桎梏。非得有一些至剛與至強之心不可。正是一心向道,故而一切可拋。


    摔琴心中激蕩,她一方麵覺得自己對李宏看得不錯,另一方麵仍被李宏驚人的表現所震懾。誰能想到自己在窮鄉僻壤中搶回來的一個少年,竟有這般神通?


    禾木也驚得目瞪口呆,連歎僥幸:“幸虧當初沒把他得罪得太慘,不然我以後可就慘了。”想到此,望向摔琴,心想:“師姐果然是慧眼識珠……”同一時間,紅綢也望向了摔琴。


    十裏累親眼目睹主人破繭成蝶,雖然自己懵懵懂懂,卻還是大約明白了七八分,知道主人非是池中物,於是下山的路跑得格外賣力。


    李宏見狀知道十裏累有心討好自己,也是此刻心情大好,十裏累鴻福來至。李宏伸手一扶,運轉法門將十裏累的橫骨輕輕一扭,就聽~豁喝~兩聲,十裏累吐出一大口濁氣,隨即便口吐人言:“好~酥軟~(好酸)”語調怪異,吐詞模糊。


    “去了橫骨,可吐人言,潛心修行,可開靈智。好好學人話吧!”


    十裏累此刻方知乃是主人給予自己的大造化,忙點頭哈腰,學著人話說:“都喜~主~愣。(多謝主人)”竟是口齒不清的緣故。


    借助李宏的法力,不大工夫十裏累便跑回了草蘆前麵。因為剛得了說話的異能,所以時時處處都想嚐試,便朝著草蘆裏喊道:“主來來,喜奧的喝位來了!”(主奶奶,小的回來了!)


    崔氏正在做飯,聞見外麵有人粗聲粗氣地喊,聽著那語調似乎是初學人言的嬰兒,但嗓子卻是啞的,忙探頭一看,卻是那老虎正在擠牙弄臉地學人說話。崔氏嚇了一跳,啐道:“你咋學起人話來了!”


    李宏興高采烈,走進門來:“以後母親煩悶時可與它說話。”


    崔氏原本就不是山野村民,乃是被人拐騙到劉家村,強行配了婚的可憐婦人。她早受教化,心智高強,聞言知道那老虎是得了李宏的好處,又聽李宏這般言語,知道李宏修煉繁忙,求的乃是長生大道。回想起自己前半生的苦難,感喟良多。如今雖然得脫,但人生如白駒過隙,繁華熱鬧轉眼成空,一時唏噓,潸然淚下。


    李宏見狀便問:“母親這是為何?”


    崔氏便答:“我歎自己命苦,又怕不能與你長生作伴,所以傷感。”


    李宏尋思了片刻,便問:“母親可願修道?”


    崔氏點頭不已:“我知你必是有所奇遇,方才與幼兒時迥然不同。如今既然你也修道,那我也修道了吧。”


    李宏暗忖:“劉滿既是她精血所化,我說不得也要報答她一二。既然她福至心靈,提出此節,那便傳了她道法吧。”當下尋思起來,想著傳崔氏哪一個祖師的法門為好。


    自此,母子二人在半山腰的草蘆閑居,粗茶淡飯,農耕鄉織。每日清晨,李宏都給崔氏講約莫個把時辰的大道至理,答惑解疑。然後便帶著十裏累繞著半山腰亂奔,這一來是迷惑他人的障眼之法,好叫旁人知道他已外出,不在蘆中;二來也是順便淬體。這一世的修煉順序大大的混亂,境界天地雖是提高極快,但劉滿這幅身軀卻仍顯得單薄孱弱。李宏知道來日抵禦四九大天劫,身體當其衝,不強不行。


    李宏通常將十裏累散放在外,自己便借助法寶碧綠蟾蜍縱身進入石林的禁製。一邊修煉真元,一邊錘煉那拂熙族人的遺骸。


    知道了天然宗的一些底細,李宏再不敢過於輕視,自然不願再冒險遁出這自成世界以外。卻又生出無限好奇。第一,這天然宗的創派祖師‘須須老祖’究竟何許人也?第二,拂熙族人的殘骸為什麽會在這天然山中。第三,拂熙族人與器符子有什麽關聯?與三十二祖又有什麽關聯?第四,天然山主峰為什麽會一山套著一山,這山中之山又到底是何來曆?


    意外被帶入天然宗,進而意外學會天然宗法術,又意外現如此多與天然宗相關的秘密,李宏暗暗覺得此事大有蹊蹺,絕不是巧合這麽簡單。須知道如果意外太多,便不再是意外。


    除此以外,石林禁製中替器符子駐守陣法的綠色精怪也大有來頭,李宏隱隱猜到了它的來曆,但卻自忖以現在的法力無法與之抗衡,所以想解開禁製內層仍需時日。好在李宏現在有的是時間。


    開竅之後,下一個重要關卡乃是結丹。結丹與起丹火又截然不同,內丹的純度直接決定了將來修為的高低,所以急不得。李宏現在就是不斷溫養真元,調整身體,慢慢地邁向結丹。往世的修行,李宏通常會以十年左右的時間來準備結丹,今世則預備至少十二年。時間再長,氣海中真元過多,反而不美。到時候若是真元不受控製,自行結丹,那麽純度就無法掌握了。


    山中無事,歲月靜好。自天然宮外技驚四座,轉眼已經半年過去。這半年來,李宏深居簡出,整日關心的隻是自己的修為,旁的事一概不聞不問。期間摔琴來了若幹次,李宏覺得她將來大有用處,所以小心地應付。此外,曲楊、公孫隱、紅綢,甚至廉玉和摩雲天也都分別前來拜會過。李宏要麽躲開,要麽佯裝不知,不與這些人生任何交集。反而是最初強迫李宏入門的青木真人,卻是一次也沒來過。


    李宏知道,青木真人需要自己最甚,不到時候是不會輕舉妄動的。而摔琴的到來,背後或者都有她的影子吧。


    十裏累得了半年教誨,人言漸通,靈智漸開,對李宏越忠心耿耿,無需細說。崔氏得了李宏指點,半年來也已經完成了築基,體內隱隱有了氣機。但李宏吩咐得仔細:除了他,崔氏不得在旁人麵前展露半點修為,畢竟此地乃是天然宗的核心所在,與道門是格格不入的。


    轉眼,這天便已是半年前摔琴提過的同門相較大會,就算李宏過著幾乎隱居的生活,疊逢此會,也不得不去。


    稍作整理,李宏打了個響哨,喝道:“懶蟲走哩!”


    十裏累一附身:“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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