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早上七點四十分,莫吉廖夫城北部,朱可夫站在一座古老的東正教尖頂教堂門口,捂著肚子仰望天空。


    剛剛吃過早飯,朱可夫難得地找到空閑時間休息,他張開大口,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


    指揮部裏的空氣汙濁不堪,即使那兩台直徑超過一米的超大號風扇搖頭晃腦拚命工作,也無法淨化室內汗水帶來的酸臭味。


    忍受著異味的荼毒,朱可夫忙碌了大半夜,強韌的神經也被各種噩耗不停轟炸著,直到淩晨,終於等來了光明時刻。


    充滿喜色的目光轉來轉去,掃過天空中密布的烏雲,朱可夫心中前所未有的舒暢。


    自己終於等來期盼已久的雨天,偉大的蘇維埃祖國,岌岌可危的中央防線也將迎來一個巨大的轉機。


    再等一等,隻要烏雲覆蓋的麵積再大一點,顏色再黑一點......朱可夫止住心中的期盼,低頭望向一輛m-1型嘎斯指揮轎車。


    這輛m-1轎車轉過一百多米外的紅星路十字路口,直挺挺地衝向教堂。


    看清轎車上的牌照號碼,朱可夫認出這輛m-1轎車正是自己的坐車。


    司機一早就開著這輛轎車去機場接一個人,想起那個人,朱可夫猶如在美味的黑海魚子醬中吃出一條蛆蟲般反胃,心中的愉悅心情瞬間消失一半。


    m-1轎車掉頭衝向朱可夫,帶著一股狂風衝到他的身邊。


    “吱......”地一聲,轎車拖出長長的尾音停在他麵前。


    副駕駛位置的車門比司機的車門更早打開,一個肥頭大耳滿麵油光的粗壯男子跳出轎車,張著寬闊的大口,帶著渾厚爽朗的笑聲疾步走向朱可夫。


    “親愛的格奧爾吉.康斯坦丁諾維奇.朱可夫同誌。我們又見麵了,總書記說要我來中央戰線當你的副手時,我幸福的都要暈過去了。我們聯手一起努力,肯定能夠挽回中央戰線的局勢。我們......”


    掛著中將軍銜的男子攬著朱可夫的雙臂,喋喋不休地說道,全沒注意朱可夫臉上晴轉多雲的臉色。


    麵對話嘮中將,朱可夫費了好大勁才擠出一句應酬的語言。


    “親愛的安德烈.伊萬諾維奇.葉廖緬科同誌,歡迎你來到西方方麵軍。”


    看到葉廖緬科還要說話,朱可夫搶先開口,忽然問道:“你從莫斯科來?”


    “是,我從遠東飛到莫斯科。總書記親自接見我,對接下來的作戰親自做出一些指示,嗯,都是很有戰略意義的指示,然後......”


    “你看到巴甫洛夫沒有?”朱可夫忽然說道。


    “巴甫洛夫?哦,那個倒黴的家夥。”葉廖緬科中將歎了口氣。


    捅捅頭上的大簷帽,葉廖緬科沉痛地說道:“我看到他了,他的前景很不妙,嗯,很不妙。總書記對他的失敗很是憤怒,我們絕對不能重蹈他的覆轍,絕對不能觸怒總書記。必須要按總書記的指示作戰。”


    朱可夫下意識地翻眼看看天上的烏雲,驚喜地發現烏雲的顏色似乎又黑了一些。


    確認自己不是心理作用後,朱可夫不知不覺地握緊拳頭,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道:“總書記對這裏的戰鬥有什麽指示?”


    “總書記的指示很簡單,隻有一個詞,進攻,必須要進攻,隻有進攻才能獲得勝利。被動防禦是打不贏戰爭的。”葉廖緬科興致勃勃地說道。


    朱可夫心底發出一聲堪比地獄三頭犬暴走時的哀嚎,自己就知道會是這樣。


    總書記先是給自己派來一個不靠譜的方麵軍副司令員。這個副司令員又帶著總書記的最高指示,而且還是這種不靠譜的最高指示。


    至於眼前這位曾經的列寧格勒騎兵高級指揮員培訓班的同班同學。朱可夫更是感到無比的頭痛。


    身為老同學,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葉廖緬科最大的特點,一個字,笨。


    班裏另一位同學,巴格拉米揚曾經揶揄過:“在我們中間,看起來最倔強的是安德烈.伊萬諾維奇.葉廖緬科。他經過罕見的努力,掌握了教學大綱規定的廣泛而豐富的知識。”


    這句話看似褒揚,但是朱可夫知道,這句話也就能糊弄糊弄不知內情的人。


    巴格拉米揚這句話真正的含義是說葉廖緬科其實笨得要死,就連掌握教學大綱這麽簡單的內容都要付出罕見的努力!至於其他對高級將領的要求,以葉廖緬科的智力水準......朱可夫頓時對接下來的作戰充滿絕望。


    明明有大把的備用將領可以使用,為什麽偏偏要不遠萬裏,從遠東地區調他回來,總書記到底是有多鍾愛這個大嘴巴的家夥。


    葉廖緬科不知道自己的出現給朱可夫帶來莫大的心裏壓力,主動問道:“現在的局勢怎麽樣?我必須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然後才能按照總書記的指示進行反動。說起反攻,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我的身後,從莫斯科到這裏的火車上裝滿了坦克和大炮。總書記從最高統帥部大本營裏撥給我兩個機械化軍,有了這些部隊,我們肯定能打出一次漂亮的反擊戰。”


    他帶來了兩個機械化軍?這倒是個好消息,朱可夫陰雲密布的臉上閃現出一縷陽光。


    帶著葉廖緬科走進教堂,朱可夫簡單向指揮部的參謀們介紹過葉廖緬科的身份後,立刻指著地圖對葉廖緬科說道:“我們目前麵臨的壓力很大,敵人三個裝甲集團軍分成三路正在向東開進,他們的身後,還跟著第四和第九集團軍。


    中路,敵人的第一裝甲集團軍剛剛攻克鮑裏索夫,下一個目標就會是奧爾沙。


    南路,隆美爾指揮的第二裝甲集團軍已經占領博布魯伊斯克,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這裏。莫吉廖夫。


    北麵,霍特指揮的第三裝甲集團軍正在向維捷布斯克進軍。如果我們應對失誤,敵人會在斯摩棱斯克形成第二個包圍圈。我們會再次遭受一次巴甫洛夫式的失敗。”


    葉廖緬科收斂臉上的笑容,板著臉問道:“敵人的兵力有多少?”


    朱可夫答道:“敵人的第一和第二裝甲集團軍各有三個裝甲軍。第三裝甲集團軍隻有兩個裝甲軍,合計是八個裝甲軍,二十四個裝甲師和摩托化步兵師,而我們算上你帶來的兩個機械化軍,合計隻有四個機械化軍,十二個坦克師和摩托化步兵師可以使用,數量上隻有敵人的一半。”


    葉廖緬科為難地說道:“這麽說我們的反攻將麵臨很大的困難?”


    “正是這樣,所以。我決定打一次防禦反擊,盡可能地用步兵消耗敵人的裝甲力量,等敵人的裝甲力量消耗到一定程度,失去銳氣後,我們再按照總書記的指示發動反擊。”


    朱可夫說完,盯著葉廖緬科的方塊臉,查看他的表情。


    葉廖緬科盯著地圖看了一陣後說道:“我同意你的計劃,給我分配任務吧,我想到南方去,和隆美爾較量較量。雖然我之前是在遠東,可是我也聽說,德國人的報紙和廣播一直在吹捧他是戰無不勝的戰神。總書記也說他是德國人中排行第三的惡棍。”


    朱可夫右眼的眉毛一挑,好奇地問道:“排在他之前的兩個惡棍是誰?”


    “排名第一的惡棍是希特勒,排第二的是古德裏安,古德裏安在羅馬尼亞的進攻勢頭很猛,我們的老同學羅科索夫斯基在他手上吃了大虧。”


    原來是這樣,朱可夫暗暗記下這個排名。


    手指頭在地圖上敲動一陣,目光在地圖上遊移一陣後,朱可夫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對葉廖緬科說道:“比起隆美爾。有一個更大的威脅擺在我們麵前,我希望你能挑起這個重擔。消除這個威脅。”


    “哦?什麽威脅。”葉廖緬科聽到朱可夫要賦予自己重任,頓時來了精神。目光離開地圖,轉而盯著朱可夫問道。


    “敵人的中路是第一裝甲集團軍,他們沿著鮑裏索夫通向斯摩棱斯克的公路發動進攻,距離斯摩棱斯克的路程最近,對斯摩棱斯克的威脅也最大。所以我們要先消除這一路的威脅。我給你的任務是頂住他們的進攻,如果有可能,適當地發動一次反攻,將他們向西方進行驅逐。”


    葉廖緬科挽挽袖子,興高采烈地說道:“對付他們的任務交給我,我有多少兵力可以使用?”


    “十三集團軍的殘部,二十集團軍一部,大約六個步兵師,你帶來的兩個機械化軍中的一個由你指揮。防禦的重點是奧爾沙。”


    “六個步兵師加一個機械化軍對付第一裝甲集團軍的三個裝甲軍?”葉廖緬科問道。


    “怎麽?你害怕了?如果你認為無法完成這個任務,我可以換一個更輕鬆的任務給你。”朱可夫反問道。


    察覺到朱可夫目光中隱藏的不信任,葉廖緬科挺直粗壯的身軀,毫不示弱地與朱可夫對視。


    “中央方向交給我,我保證奧爾沙是第一裝甲集團軍前進的終點站。”


    朱可夫欣慰地說道:“我相信以你的實力能夠讓德國人吃夠苦頭,我等著你勝利的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肩章上就會因為勝利多出一顆金星。”


    “我馬上動身去奧爾沙,要麽德國人被我幹掉,要麽德國人踏過我的屍體通過奧爾沙。”


    送走幹勁十足的葉廖緬科,朱可夫抹掉額頭上的汗水,心頭湧上一陣疲憊,中間還混雜著一點成就感。


    對外,自己要和德國人大打出手;對內,自己還要和總書記、葉廖緬科等人鬥智鬥勇,真是前所未有的疲憊。


    至於成就感......朱可夫暗自感歎,腦子笨的人就是好騙,用腳後跟想都知道,三路德軍中威脅最大的是來自南北兩翼的兩個裝甲集團軍,如果頂不住兩翼的敵人,敵人肯定會在斯摩棱斯克地區形成第二個巨型包圍圈。


    如何擋住來自兩翼的德軍,這才是真正的重任,這個重任,萬萬不能交給葉廖緬科。


    朱可夫為自己“智取”葉廖緬科而自豪時,隆隆的巨響吸引了他的目光。


    指揮室的窗戶在雷聲中瑟瑟發抖,窗外的刮起暴風,一道道閃電刺穿烏雲,閃耀在天地間。


    黃豆粒大小的雨點傾瀉而下,片刻後,原本幹燥的路麵化為汪洋,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水幕中。


    站在窗前,感受著鋪麵而來的水汽,朱可夫陶醉地抬起臉。


    “太好了,終於下雨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鮑裏索夫城內,陳道看著瓢潑的大雨,嘴裏爆出和朱可夫截然不同的話語。


    “這該死的大雨,為什麽偏偏選在這個時候?”


    洛倫茲少校好心地開導陳道:“現在是盛夏,有這種暴雨是很正常的,不用擔心,這種暴雨不會持續很久的,最多持續一兩個小時就會停。”


    “你忘了一件事,這裏不是德國,沒有柏油馬路,也沒有水泥路麵,這種程度的大雨要是下一兩個小時,我很難想象城外的公路上會是什麽情形?”


    一個多小時後,暴雨停歇,陳道跑出住宿的酒店,跳上裝甲車,親自到城外查看道路情況,結果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在雨水的浸泡下,公路上的浮土化為變成了爛泥,直陷到卡車的車軸處,警衛旗隊師一隊拖著pak40反坦克炮的歐寶卡車正在泥淖中掙紮,折騰了足有半個小時才開出不到兩公裏。


    陳道還看到,一個憲兵站在路邊指揮交通,在一次簡單的橫跨公路的行動中,那個憲兵雙腳陷入爛泥中,掙紮了足有一分鍾才拔出左腳,然而僅僅是左腳,左腳上的皮靴仍然留在深不見底的黑泥中。


    那個憲兵隻顧盯著光禿禿的左腳,忘記自己正在爛泥中保持金雞獨立這種高難度動作。


    右腳一滑,憲兵在陳道的注目禮下,手舞足蹈地拍進地上的爛泥中,結結實實的摔了個嘴啃泥。


    陳道心中忍不住哀嚎一聲,“泥將軍”的威力無人能擋,以這種路況,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到達奧爾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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