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天一夜未睡,(忙著讓神武幫他把臉變回來!)自然早上很早就出了房間,他坐在一張小桌旁,桌上放著酒壺筷子,三碟小菜,一柄閃閃發光的出鞘長劍。


    可是這大清早的客棧生意竟然相當不錯,隻見有七條長凳圍著那張小桌,每條凳上坐著一人。這些人有男有女,貌相都頗凶惡,各人凳上均置有兵刃。


    七人一言不發,凝視譚笑天。


    譚笑天甚為鎮定,左手端起酒杯飲酒,衣袖竟沒絲毫顫動。


    此時竟又有人進來了,竟是華山派眾人,他們離譚笑天近,而且出發的早,於是此時先行找到了譚笑天。


    令狐衝和嶽靈珊本來一見譚笑天都很高興,正要上去打招呼,可是卻被嶽不群拉住了。


    令狐衝此時才發現客棧裏的不尋常,譚笑天似乎被眾人包圍,身陷重圍之中!


    他小心翼翼逐一打量圍住譚笑天的七人,心想要不要上去幫忙!


    隻見一個頭陀長發垂肩,頭上戴著一個閃閃發光的銅箍,束著長發,桌邊放著一對彎成半月形的虎頭戒刀。


    他身旁是個五十來歲的婦人,頭發發白,滿臉晦氣之色,身畔放的是一柄兩尺來長的短刀。


    再過去是一僧一道,僧人身披血也似紅的僧衣,身邊放著一缽一鈸,均是純鋼所鑄,鋼鈸的邊緣鋒銳異常,顯是一件厲害武器;那道人身材高大,長凳上放的是個八角狼牙錘,看上去斤兩不輕。


    道人右側的長凳上箕踞著一個中年化子,頭頸和肩頭盤了兩條青蛇,蛇頭作三角之形,長信伸縮不已。


    其餘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瞎了左眼,女的瞎了右眼,兩人身邊各倚一條拐杖,杖身燦然發出黃澄澄之色,杖身甚粗,倘若真是黃金所鑄,份量著實沉重,這一男一女都是四十來歲年紀,情狀便是江湖上尋常的落魄男女,卻攜了如此貴重的拐杖,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隻見那頭陀目露凶光,緩緩伸出雙手,握住了一對戒刀的刀柄。那乞丐從頸中取下一條青蛇,盤在臂上,蛇頭對準了餘譚笑天。那和尚拿起了鋼鈸。那道人提起了狼牙錘。那中年婦人也將短刀拿在手中。


    眼見各人便要同時進襲。


    譚笑天卻依然自酌自飲,仿若全為看見一樣。


    令狐衝有些擔心,於是哈哈一笑,說道:“倚多為勝,原是邪魔外道的慣技?”


    那獨目男子瞪了令狐衝一眼,忽道:“姓譚的,我們並不想殺你。”


    那獨目女子道:“不錯,你隻須將《辟邪劍譜》乖乖交了出來,我們便客客氣氣的放你走路。”


    嶽不群、令狐衝、嶽靈珊等聽她突然提到《辟邪劍譜》,都是一怔,沒料想到這七人圍住了譚笑天,竟是要向他索取辟邪劍譜。


    三人你向我瞧一眼,我向你瞧一眼,均想:“難道這部《辟邪劍譜》當真是落在譚笑天手中?”


    那中年婦人冷冷的道:“跟他多說甚麽,先宰了他,再搜他身上。”


    獨目女子道:“說不定他藏在甚麽隱僻之處,宰了他而搜不到,豈不糟糕。”


    那中年婦女嘴巴一扁,道:“搜不到便搜不到,也不見得有甚麽糟糕。”她說話時含糊不清,大為漏風,原來滿口牙齒已落了大半。


    獨目女子道:“姓譚的,我勸你好好的獻了出來。這部劍譜又不是你的,在你手中已有這許多日子,你讀也讀熟了,背也背得出了,死死的霸著,又有何用?”


    獨目男子也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已經成為了整個江湖的公敵!”


    他說著說著,看了華山派眾人一眼,繼續道:“五嶽劍派已經號召天下人審判你、製裁你!”


    譚笑天一言不發,氣凝丹田,全神貫注地看著桌上的小菜,自顧自的喝著小酒!


    便在此時,忽聽得門外有人哈哈哈的笑了幾聲,走進一個眉花眼笑的人來。


    這人身穿繭綢長袍,頭頂半禿,一部黑須,肥肥胖胖,滿臉紅光,神情十分和藹可親,左手拿著個翡翠鼻煙壺,右手則是一柄尺來長的折扇,衣飾華貴,是個富商模樣。


    他進店後見到眾人,怔了一怔,笑容立斂,但立即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拱手道:“幸會,幸會!想不到當世的英雄好漢,都聚集到這裏了。當真是三生有幸。”


    這人向譚笑天道:“可是聞名天下的譚少俠當麵,久聞譚少俠的劍是武林一絕,今日咱們多半可以大開眼界了。”


    譚笑天仍然那副目中無人的死樣,好似餓死鬼投胎,卻偏偏吃喝的極為優雅,輕鬆,不管誰來,也不加理睬。


    這人也不尷尬,向獨目的男女拱手笑道:“好久沒見‘桐柏雙奇’在江湖上行走了,這幾年可發了大財哪。”


    那獨目男子微微一笑,說道:“哪裏有遊大老板發的財大。”


    這人哈哈哈連笑三聲,道:“兄弟是空場麵,左手來,右手去,單是兄弟的外號,便可知兄弟隻不過麵子上好看,內裏卻空虛得很。”


    嶽靈珊忍不住問道:“你的外號叫甚麽?”


    那人向嶽靈珊瞧去,見原來是華山派眾人,先是客氣的拜見了嶽不群,又問了問令狐衝,行了一禮,嘻嘻一笑,道:“兄弟有個難聽的外號,叫作‘滑不留手’,大家說兄弟愛結交朋友。為了朋友,兄弟是千金立盡,毫不吝惜,雖然賺得錢多,金銀卻是在手裏留不住的。”


    那獨目男子道:“這位遊朋友,好像另外還有一個外號。”


    遊迅依然麵色不改,笑道:“是麽?兄弟怎地不知?”


    突然間有個冷冷的聲音說道:“油浸泥鰍,滑不留手。”聲音漏風,自是那少了一半牙齒的婦人在說話了。


    嶽靈珊叫道:“不得了,了不得,泥鰍已是滑溜之極,再用油來一浸,又有誰能抓得它住?”


    遊迅笑道:“這是江湖上朋友抬愛,稱讚兄弟的輕功造詣不差,好像泥鰍一般敏捷,其實慚愧得緊,這一點微末功夫,實在不足掛齒。張夫人,你老人家近來清健。”說著深深一揖。


    那老婦人張夫人白了他一眼,喝道:“油腔滑調,給我走開些。”


    這遊迅脾氣極好,一點也不生氣,向那乞丐道:“雙龍神丐嚴兄,你那兩條青龍可越來越矯捷活潑了。”


    那乞丐名叫嚴三星,外號本來叫作“雙蛇惡乞”,但遊迅卻隨口將他叫作“雙龍神丐”,嚴三星本來極為凶悍,一聽之下,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譚笑天突然看了他一眼,第一次開了口,道:“丐幫?”


    不等他回答,自答道:“不像,平白辱沒了先人!”


    那乞丐當時麵色大變,難看至極,雙手顫動不已,眼看就要出手!


    此時遊迅卻向那長發頭陀仇鬆年,僧人西寶,道人玉靈,開口捧了幾句。他嘻嘻哈哈,片刻之間,便將劍拔弩張的局麵弄得和緩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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