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俠饒命!”頂著兩隻熊貓眼的公子哥哀嚎連連。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調戲賣花的姑娘,信不信我把你打成豬頭!”小佳人用力扳著手指關節,腳下一使力,惡狠狠地警告嚇得麵無人色的浪蕩子。


    “是,小人再也不敢了……”公子哥這下痛得連淚都飆出來了。


    圍觀的百姓交頭接耳,不少人一眼認出這位除強扶弱的小姑娘是何人。


    這位小姐姓花名茶煙,年方十三,是當朝天師家的孫小姐,閨名取得讓人過耳不忘,人也長得水靈靈的,在溧陽城無人不識。


    無人不識的原因如下:“花小姐真是個好心的姑娘哦,上個月下大雨,她還冒雨幫我收攤子。”賣燒餅的武小郎感動道。


    “花小姐不僅好心,還是熱血少女,上上個月,地痞來強收租金,她把那家夥打得連自個兒的娘都不認得了。”戲班子梅老板感激道。


    “花小姐不僅好心熱血,還除暴安良,上上上個月,有山上的惡霸來我莊上搶親,多虧她率領本城的捕頭們救下了小女鶯鶯,她不僅機靈而且勇敢,真是智勇雙全的代表!”崔家莊的崔老爺感慨道。


    “我們都是花小姐的朋友,她為人善良又真誠,是最講義氣不過的好姑娘!”以天下第一大幫丐幫九代長老洪四通為首的眾叫化子感歎道。


    其實大夥心裏都明白,花大小姐的功夫實在一般,但勝在氣勢磅礡、勇氣可嘉,加上背後又有天師府撐腰,因此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但那又有什麽關係?花大小姐仍是溧陽城裏,最見義勇為、除暴安良、熱心助人、善良真誠的女英雄!


    小小女英雄收回腳,輕巧地一旋身,繼續上樓去聽書喝茶去了。


    她完全沒察覺,對麵酒館門前,一道深邃的目光,略帶驚訝地落在自己身上。


    就是她嗎?天師家的小孫女?張天師是什麽時候把她放在這小小的溧陽城的?


    她的芳名是“花茶煙”,很好記,隻一遍就讓他牢牢記在心裏了,辛己年五月十三的生辰,算來今年已經十三歲了。


    多有趣的小丫頭,還這麽小,而他還有沒有時間和機會等她長大?


    六月,初夏。


    湖裏的荷花都開了,很是粉白。


    人來人往的城門入口處,響著一道清甜的嗓音,正高唱著一首在溧陽城中十分流行的古代農諺:“豌豆出了九,開花不結紐兒;種蒜不出九,出九長獨頭;驚蟄地化通,鋤麥莫放鬆……楊柳下河灘,果樹上半山;鬆樹幹死不下水,柳樹淹死不上山;高山鬆柏核桃溝,溪河兩岸栽楊柳;高山鬆柏河岸柳……”


    花茶煙坐在城牆上的垛口裏,兩條腿兒晃晃悠悠地,胡亂踢著一雙小巧的繡花鞋,唱到半截,聲音突然嘎止,小臉上滿是憂慮地望著遠方。


    其實她不快樂,她現在好擔心外公,不知道他在遙遠的金陵城裏怎麽樣了。


    三年前,她被外公派人送到溧陽城居住,遠離了多事的金陵城,而在這三年裏,那裏果然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好多大事。


    首先是被立為東宮儲副的齊王被人毒死了,四皇子順理成章地成了新任太子,但沒過多長時間,就被刑部查出,齊王的死跟新太子有重大關係。


    這事引得中主大怒,下旨要刑部將此事一定查個水落石出,一時間宮裏宮外,風聲鶴唳,不知道又多少人要受到牽連。


    緊鑼密鼓地查了一個來月,真相終於大白,齊王是被自己的兒子,新任太子李弘翼活活毒死的!


    自己的弟弟讓自己的兒子毒死了,中主大受打擊,差點怒急攻心,一病不起。


    李弘翼多行不義,被禁錮在東宮,不久因為良心的折磨和疾病也亡故了,他倒是死有餘辜,卻連累了跟他有關係的一大幫子人。


    監禁的監禁、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其中就有宋太傅的兩個兒子,一個處死,一個被充軍,宋太傅因為此事失去了聖上的信任,不久便以植黨縱姿獲罪,被監禁起來。


    外公為了太傅的事情,冒死向中主求了好多次情,惹得中主十分不快,加上後來又寵信寫得一手好詞,好大喜功又沒什麽治國安邦才能、人品也不怎麽樣的馮延已、馮延魯兄弟,在他們的唆使下,聖上漸漸昏庸無道起來。


    朝中現在是一片混亂,可想而知外公的處境更難了!花茶煙歎口氣,小小的腦袋瓜裏頭一回嚐到憂慮和擔心的滋味。


    她自小父母雙亡,被外公撫養長大,在她心裏他和洪嬤嬤就是她最親的人,她不願意看到他們憂心忡忡。


    “孫小姐?”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叫聲。


    回首胖胖的洪嬤嬤手裏捂著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氣喘籲籲地從城下的階梯爬上來。


    “洪嬤嬤,我在這裏……”甜美的聲音仍然悶悶不樂。


    “快看嬤嬤買了什麽,是你最喜歡吃的芝麻燒餅,要不要嚐一個?”


    “哦,好。”小手接過一個香噴噴的燒餅,用力咬上一口。


    聽家裏的下人們偷偷議論,最近皇宮裏又出事了,這次事關邊疆。


    屢建戰功的謝元帥舊疾發作,不久於人世,帥印本該由其子謝中原接手,誰知中主聽了那幾個酸溜文人的屁話,說什麽謝家手握重兵,要聖上當心養虎為患,要防患於未然,頻頻派人將謝中原召回金陵,聽說短短半年,就往返於金陵和邊關數次。


    花茶煙想到這裏,忍不住啐了一口,雖然她對謝家不討厭,好吧,是對謝中原那個男人不感興趣,但謝家父子為了百姓,長年駐守邊關,保家衛國,現在怎麽就落了個“養虎為患”的壞名聲?


    真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


    想想那個謝中原,聽洪嬤嬤說還是自己五歲時訂下婚約的夫婿,隻等及笄,謝家就會派人來商量婚事了。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他,就連他長得是圓是扁也不曉得,但天生正義,又愛打抱不平的花茶煙仍是替他不值。


    溧陽是從邊關到金陵的必經之地,將軍回京應該聲勢浩大,怎麽她一次都沒聽人說起過?


    那謝中原,今年應該有二十六歲了吧?二十六歲的男人,對她而言已經是好老了,不過如果他長得象那個騎在馬背上的男人……


    晶亮的眸兒一溜,瞪得大大地,一隻小手攏於額前,遮住些許陽光,視線直直地瞧著城外不遠處,正騎馬而來的高大男人。


    那人五官輪廓分明,十分英俊,身著一襲普通的青布衣衫,身材偉岸、虎背熊腰,古銅的膚色讓他既像是長年在關外行走的商客,又像是征戰沙場的將士。


    花茶煙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扭頭對著身後幾名護衛打扮的人講了幾句話,又看他抬頭打量一下天色,大手將韁繩一扯,縱馬向城門口急馳過來。


    小小的紅唇兒,抿一抿,偷偷地笑了,少女心事,朦朧而透明。


    十三歲的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哪種類型的男人,不是吳太守府上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也不是溧陽城首富家浪蕩輕挑的少爺、更不是號稱貌比宋玉才高八鬥的風流才子們。


    她喜歡的是那種行走江湖、陽剛大氣的男人,就像茶館裏的說書人講的英雄們,而這個騎馬的男人,完全符合了小小腦袋瓜裏的所有想象。


    他若是換上一身鎧甲,就成了征戰沙場上的良將或虎臣,全身上下有一股有萬夫莫敵的氣勢和威風。


    那男人就要進城了!急急忙忙地將最後一口酥脆燒餅丟進小嘴中,花茶煙從垛口站起來,頭朝下雙腳攀著城牆,以倒掛金鍾的姿勢掛在城牆的牆壁之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下方那男人驅馬入城門。


    別人是“趴在牆頭等紅杏”,她則是“掛在城門看俊男”。


    “孫小姐,你小心點,這可不是好玩的!”洪嬤嬤畏高,提心吊膽地叮囑著,根本不敢往前站。


    “不要緊,我可是會輕功的哦!”仗著會兩下子的花茶煙完全沒當回事,


    正在此時,那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一抬頭,淩厲且清澈的目光,不偏不倚,與倒掛的花茶煙對個正著!


    那是一雙讓人猜不透的幽暗黑眸,深邃不見底,隱約透出一股隱忍和堅毅。


    就是這雙眼,將正在偷窺的小人兒嚇得全身一震,整個人都軟了,完全將自己此刻的處境忘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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