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外。外廢棄莊園改建的道瑰裏,王遠知看著大髏利口”二清道尊神像,想起了郭孝恪對他說的話。道教神仙過於雜亂,民間道觀不計其數,供奉的神仙各不相同,不及佛寺雖然菩薩羅漢,各有果位,但是最大的那個必是佛祖,道門若要與佛門相抗,這神仙便要排好,不能太複雜,也不能太簡單。


    王遠知自己是上清派出身,自然是以三清道尊為尊,至於自晉以來的各種神仙和各道門教派混亂的神仙體係,他也重新梳理了一遍。


    “宗主,王爺來了。”王遠知身後,本來在芽山靜修的幾個內門弟子自從趕來北方之後,便一直隨王遠知一起整理道門典籍,這次邯城的上清宮落成,他們也是出力甚多。


    “快隨我去相迎。”王遠知回過了身,走出了大殿,如今上清派和道門已全在郭孝恪身上,隻要郭孝恪能定鼎天下,上清派和道門到時自然能貴為漢人正統教派,壓下佛門。


    “貧道參見王爺。”見到郭孝恪。王遠知念了一句“無上壽福,之後見禮道。


    “道長不必多禮,本王此來,乃是有私事相求。”郭孝恪卻是開門見山的說道,王遠知這個道門第一人,不是輕易能請愕動的,更何況如果王遠知真地答應做大虎和小虎的老師。那麽便是上清派公開徹底地倒向於他,和他原本出山北上不可同日而語。


    “哦,不知道王爺有何事要找貧道。”王遠知看著語氣坦然的郭孝恪,若有所思地問道。


    “本王想請道長師為小兒的老師,不知道長意下如何。”郭孝恪的話一出口,王遠知身後幾個上清派的內門弟子,都是頗為意動,他們本都是江南世家出身,從小涉獵群經,雖然身在道門,可是這天下大勢亦是看得清楚明白,郭孝恪這位漢王遲早是會稱帝,若最後奪取天下,到時王遠知便是帝師,這可不比前朝文皇帝楊堅還有楊廣的所謂帝師,而是實打實的,帝師,與他們道門可是大有稗益。


    “王爺,此事可否容老道思量一下。”王遠知沒有立複回答郭孝恪。他還需要考慮一下,畢竟此事關係重大,他不可草率做出決定。


    “好,那本王便四處走走,靜候道長答複。”郭孝格一笑,王遠知雖然已經在他身上下了重注。可還是不敢講上清派的全部身家賭上,潘師正脫離上清派,投入他的麾下。雖然說是以免潘師正挾上清派之勢做大,可何嚐也不是為了防止他利用上清派的全部勢力。


    郭孝恪和身邊的親兵在王遠知的一個親傳弟子的引路下,參觀起了這座新建的上清宮,雖然裝飾不如其他佛寺繁華,不過卻頗得道家清淨無為之真意,尤其是大殿後的壁畫。各路神仙畫得栩栩如生,壁壘分明。聽著那引路道人講解,郭孝恪也不由感歎王遠知的確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這事情上麵。


    上帝一詞最早出自尚書,詩經和禮記,自周朝開始便有祭祀,一直到魏晉時,名字雖有變化,甚至日趨繁雜。但仍是道門的重要神祗,尤其是貴族間頗為崇拜。


    此時道教神仙再經王遠知梳理,三清之下,原本的四禦,隻留下皇天後土,這但凡是漢人最為熟悉的兩座神明,皇天後土,祖宗明靈,可見這兩座神明在天下人心中的份量。


    三清當為道門之尊,而皇天後土位在三清之下,卻是世俗最高神祗。皇天即昊天上帝,為天界之主。眾神之王,後土為大地之母,掌陰陽,育萬物,天下百姓莫不供奉膜拜。


    郭孝恪聽著那重新梳理後的道家神祗和神話,卻也是聽得津津有味,中國自古神話紊亂,道教幹不過佛教,固然是其教義教人求長生,遠離普通百姓大眾,不及佛教教義夠直白簡單,當然其過於複雜的神仙體係也是其中緣由之一。


    就在郭孝恪觀賞著神仙壁畫的時候,王遠知卻是在大殿內靜心打坐。身邊幾個弟子雖然有話,可是卻不敢打擾。


    “有話便說吧?”王遠知忽然開了口,他知道這幾個弟子心中所悲


    “老師,請恕弟子直言,此次王爺來意,對我道門乃是好事老師當答應王爺所請才是。”幾個弟子中,最年長的一人卻是出聲道。


    “你們也是這般想的。


    ”王遠知看向了剩下幾個弟子。雖然他們沒有說話,可是臉上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遠知忽地大笑了起來,他以為自己真地看破了紅塵,可臨到頭還是放不下這些弟子門人,心中竟是為他們算計起來,失了道心。


    見王遠知笑得灑脫,幾個弟子卻是不知道王遠知為何發笑,可是也不敢打擾王遠知,直到王遠知笑聲停下起身朝他們道,“去請王爺來。”方才連忙去請郭孝恪。


    片熏之後,郭孝恪跨進了大殿。看著站在三清道尊神像前的王遠知道,“道長可想好了。”


    “王爺美意,貧道豈敢不從。”王遠知一笑,應下了郭孝恪所請。接著朝郭孝恪道,“不知道王爺可否近一步說話。”


    “道長所請,本王豈敢相辭。”郭孝格亦是一笑道,朝身邊的蘇吉利和幾個親兵道,“你們都下去。”


    “是,王爺。”蘇吉利應了一聲後,便帶著幾個王府親衛出了大殿。王遠知的幾個弟子亦是隨他們一同離開了。


    “道長若是有話,現在可以說了。”肅穆的大殿裏,隻剩下郭孝恪和王遠知兩人,郭孝恪見王遠知臉上神情仍舊有些猶豫,卻是長聲道。


    “貧道鬥膽問王爺一句,若是貧道不答應做兩位小王爺的老師,王爺會如何對老道。”王遠知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他看得出郭孝恪乃是真正的雄霸之主,便如秦皇漢武那般。就算是信神仙方術,但是一旦危及到他們的治世,或是忤逆他們的意思,就是翻臉無情,雷霆震怒。


    “道長多心了,本王不是那種人。”郭孝恪回答道,若是王遠知不答應他,他也不會為難王遠知和上清派。“王爺如此說,貧道就放心了。”王遠知打了個稽首,他相信卯,語的話,似郭孝恪眾等雄霸!辛,在紋種事情卜是決計樂剛刪他的。


    “不知道王爺如何看待道家。道門,道教。”王遠知又問了一介。問題,他知道郭孝恪是想要以朝廷掌握宗教,不管是佛道,都要服從官府的管理。


    “道家者,習黃老刑名之術。出仕於朝廷,比如潘師正;道門著。超脫紅塵俗世,一心問道求真,比如道長者;道教者,導人向善,助官府教化地方,比如殿外幾位者。”郭孝恪略微沉思後便答道。


    “好,王爺所答,盡解貧道疑惑。”王遠知大笑了起來,這一番對答,讓他盡知道郭孝恪的心思,接著便喚進了殿外幾個弟子,朝郭孝恪道,“王爺,我上清派內,超脫紅塵俗世,一心問道求真者,不過一掌之數,貧道這幾個弟子,雖然不成器。可是也有幾個曾習黃老刑名之術,可堪一用,老道今引薦於王爺。”


    王遠知指著一咋。個弟子,卻是盡數道盡各人所欲,最後身邊隻剩下兩名弟子,其餘七名弟子或為道家者,或為道教者,俱可為郭孝恪所用。


    見王遠知當著自己的麵,等於是將上清派拆成三家,將最大的兩家交給自己,郭孝恪也不由佩服王遠知的決斷,此等智略,實乃宰相之才,可惜王遠知誌不在權柄,能請動他當兒子的老師,已是相當不錯了。


    俗事既定,郭孝恪也自是耍靜下心來陪王遠知說些雅趣新奇之事,直到天黑方才被王遠知放行。


    “王爺且回,待集道處理完門中俗事,便回親去王府。”上清宮前。王遠知相送郭孝恪道。


    “道長也不必著急,本王那兩個兒子如今連話都尚說不清。”郭孝恪心情極好,卻是笑著回道,接著便上馬而去。


    “宗主,這值得嗎?”看著跟郭孝恪一起離開的幾個同門師兄弟,留在王遠知身邊的兩個向道弟子小忍不住說道。


    “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更何況你們幾個師弟,誌在廟堂,即使留在為師身邊,道法也難有寸進。倒不如隨本心,或許日後能明悟大道。”王遠知回答道,道門弟子中。本就以家世良好的子弟居多,尤其江南之地,大隋乃是以北統南。關隴世族勢大,連山東門閥尚且不入中樞。又何況江南世家者。


    王遠知那幾個本是南朝官宦世家出身的弟子,雖然學道,可是卻有儒家入世之心,隻是過去不得其時,不得其朝,如今郭孝恪卻是任人唯賢,隋室舊臣,山東門閥,寒門庶族。又或是江湖草莽,他都能善用之,如何不叫他們心中蠢蠢欲動。即便自己今日不這樣做,郭孝恪終究是有辦法撬動上清派的牆角,得到他想要的,既然如此還不如他賣個人情,日後道門道教分離,他上清派的道統能永存不斷。


    回到邯城的軍帳時,夜已經深。郭孝恪卻是沒有半點疲態,和王遠知的白日對答,讓他心中清明許多,王遠知所求道統,並非那等愚人之教。道門和佛門從來不同,道門如今的教義主旨倒是有大半是跟佛門學的。


    王遠知想要傳承上清派,乃是希望有人能鑽研道教典籍裏的哲學,而非黃老刑名等能經世致用的術。對此郭孝恪對這個道門第一人持有相當高的敬意,在中國神權並非皇權對手,固然是皇權至高無上,掌握的世俗力量遠超宗教,同時也是佛道二教從未統一過,即便皇帝崇佛信道。也不見任何佛道的一門一派能為佛道之主。


    而郭孝恪如今要做的就是,建立一個統一的道教,一個受控於世俗朝廷的道教以為國教,說穿了就是將道教變成三省六部這種官製裏的一個機構,專門用於管理宗教。


    曆史上之所以有三武滅佛,佛道受到皇權打壓,乃是佛道寺院道觀。出家之人不須繳納賦稅,出家剃度。亦可脫離國法製裁,而郭孝恪則是絕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佛道寺院道觀,僧道尼姑,但凡出家者。若犯律法,亦是要問罪,所需繳納各種賦稅,俱不能少,便是香油錢也要抽重稅。


    回到帥帳時,郭孝恪心裏有了一個明晰的想法輪廓,一坐下他便立匆將所想的一些心得寫了下來,打算讓裴世矩他們商量,該如何建那國立道教,為官府所用。


    “王遠知,雖是地位尊崇,亦是士族領袖,但他卻是江南之人,他若為小王爺的老師,恐怕日後江南士族會大興。”裴世矩的府邸書房內。來訪的虞世基慢悠悠地說道,王遠知號稱仙師,以前在楊廣身邊時。他也有打過交道,對於其人的學識品德,亦是深為佩服,但是在利益麵前,這一切都隻是浮雲罷了。


    “虞大人,王爺乃是雄主,做了決定,便不是我等能改的。”裴世矩如何不知,他和虞世基乃是隋室舊臣。其實亦可算進關隴,隻不過兩人如今已轉投郭孝恪罷了。


    “不錯,王爺的決定,不是我等能改的,但是王遠知如今已年過八十餘,便是突然病逝,也是很尋常的事情。”虞世基忽地壓低了聲音。隻是眼中的目光變得有些陰沉和銳利。


    裴世矩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虞世基和長孫無忌是一路人,都是好陰謀詭道的人,卻是連這等話都說得出來。


    “王遠知號稱活神仙,觀其精神量欽,便是活個百歲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裴世矩很快便恢複了平靜,接著朝虞世基道,“你莫忘了,王遠知自幼出身官宦,後來才出家修道,他那弟子潘師正的一手劍術想必你也明白得很,可是普通人能練得出來的。”


    “王爺身邊那位孫思邈,雖然號稱藥王,和王遠知平輩論交,可是說道醫術和養生之道,兩人也是坐而論道的。”裴世矩提醒著虞世基,不要去做不該做的事情。


    “看起來倒是我失了考量了。”見裴世矩對自己的提議明顯不感興趣,還有反感之意,虞世基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笑道,然後寒暄了幾句後,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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