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帳內,跪坐的百官和各個朝貢國的國主以及使節們都是看向了那個高句麗的榮留王,他們中契丹和靺鞨各部的大人都是知道這位在高句麗聲望不小的王爺,手下死士營是一等一的精銳,不過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大隋的軍隊還沒有開過遼河,這位王爺和他的死士營就全軍覆沒,連本人都給抓來了。


    “遼東糞土罪人高建武叩見大隋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高建武跪在了地上,以最卑微的姿態匍匐在楊廣的腳下,他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額頭上流下了鮮血,卻渾然不覺,隻是顫抖的聲音自陳己罪,最後請死道,“罪人冒犯天威,不敢苟活於世,惟請大隋天子賜罪人一死。”說完,不住地‘咚咚’磕頭,血流滿麵,聲音悲戚。


    看著堂下如此的高建武,自詡為上國天子的楊廣自然不願失了麵子,更何況帳中還有各朝貢國的國主和使節,他要展示自己寬宏大量的一麵,於是親自從明堂上,走下打算扶起這個幡然悔悟的高句麗賊王,以示他身為大隋天子,包容四海的胸懷。


    郭孝恪看著走向高建武的楊廣,所有的精神在這一刻都集中在了兩人的身上,他的手心裏沁滿了汗水,目光死死地盯著匍匐在地上的高建武,等待著他刺殺的那一刻時間。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高建武的胸膛裏劇烈地跳了起來,他的手握住了藏在衣袖邊裏的銅釘,微微抬起了頭,然後看到了明黃色的龍袍和另一雙黑色的官靴。


    楊廣雖然自從平陳之後,便再也沒有回到過戰場,但是他終究是親自上過陣的人,盡管這些年日漸驕橫,但經驗猶在,看到跪在地上的高建武有些異動,他的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而正是這一慢,讓高建武提前動了刺殺。


    當楊廣腳步慢下的瞬間,高建武心頭一顫,他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刹那間崩斷了,他再也顧不得等待更近的機會,整個人如同獵豹般從地上竄了起來,右手攥著的銅釘刺向了就在麵前兩步之外的楊廣。


    ‘嗤’雖然安於逸樂多年,但楊廣習武的底子仍在,而且高建武提前動了刺殺,原本誌在必得的一刺竟然落空了,隻是尖銳的銅釘劃開了楊廣胸前的龍袍。


    “暴君,去死。”高建武怒喝著,再次朝著楊廣撲了上去,這時整個天子大帳裏已經亂了套,跪坐的武將們大驚失色地跳了起來,可是跪坐的時間長了,一個個都是慢了一拍,根本來不及上前救駕。


    踉蹌後退的楊廣,眼看就要被高建武的銅釘刺到,一道人影猛地橫次裏撲了過來,將他壓倒在了地上,當摔倒在地上的高建武看清壓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臉孔以後,神情扭曲得可怕,又是這個年輕的隋將壞了他的大事,他像暴怒的獅子一樣瘋狂地掙紮了起來,被扼住的手腕竭盡全力地刺向了要害處。


    郭孝恪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怒的楊廣遷怒,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完好無損地擒拿住高建武,肯定會被人詬病,於是他在高建武拚命掙紮的那一刻間,稍微放鬆了一下扼住他握著銅釘手腕的力量,讓那根三寸長的尖銳銅釘紮進了身上不會致命的幾處要緊地方。


    看著在地上和那罪囚廝打扭滾的郭孝恪,楊廣退到了明堂,這時那些帳中的武將們已是湧到了大帳前,一個個咬牙切齒地抓住了高建武,將他和郭孝恪分了開來,立刻折斷了他的四肢。


    感覺著身上大量流失的血液,郭孝恪在和高建武分開後,臉色蒼白地朝楊廣半跪道,“末將罪該萬死。”隨著他的話,天子大帳裏跪倒了一片的人,大隋的文武百官們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地齊聲請罪。


    “豎子又壞我大事,我死後必當化為厲鬼,將…”四肢被折斷的高建武盯著跪倒在地的郭孝恪,想到自己三次都被這個年輕的隋將壞了大事,滿腔的怨毒化作了惡毒的詛咒。


    “拖出去,五馬分屍。”楊廣看著衝進帳的宿衛軍衛士,朝著破口大罵的高建武道,接著那些凶神惡煞般的宿衛軍衛士便拖著四肢被折斷的高建武往帳外而去。


    “暴君,你不得好死,我高句麗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不會投降的。”被抓住斷肢的高建武自知難逃一死,強忍著四肢處鑽心的疼痛,大聲罵道,然後一口咬碎了舌尖,噴出一口逆血,雙目圓睜,生機斷絕了。


    “皇上,此人咬舌自盡死了。”還未拖出大帳,犯人便已死掉,那些宿衛軍的衛士不得不向楊廣稟報。


    “梟其級,懸於中軍。”在一眾朝貢國的國主和使節麵前,楊廣強忍住了想要折辱高建武屍體的怒氣,隻是冷聲道,接著一手揮開了上前的禦醫,“朕沒事,先替他治傷。”楊廣看著跪在地上,渾身幾個被銅釘刺破的血窟窿不斷淌著血的郭孝恪,眼中的怒氣散去了許多,剛才要是沒有這個年輕武官,此時恐怕就是他這般模樣了。


    “多謝皇上。”郭孝恪虛弱地說道,然後不再硬撐下去,摔倒在了地上,讓一旁的賀廷玉和木蘭都是急紅了眼,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好好的麵聖會變成這個樣子。


    郭孝恪被抬出了天子大帳,送往禦醫營救治,而各朝貢國的國主和使節們也都離開了,誰都知道大隋天子被刺,這絕不是件小事情,高句麗將承受前所未有的怒火。


    天子大帳內,隻剩下了大隋的文武百官,這時高建武用來行刺的銅釘已經被送到了楊廣麵前,汪公公捧著那根銅釘道,“皇上,這是燭台上折下的蠟釘。”而前往高建武所住地方的千牛備身也帶著那座被折斷蠟釘的燭台回來了,兩相一比較,正是從那燭台上折下來的。


    “皇上,臣死罪。”負責看押高建武的宿衛軍將領,麵如土色地跪了下來,這事情和他脫不了關係了。


    “看押不力,和所部涉及人等,全部處斬。”楊廣看也不看那下跪的將領一眼,直接揮手道。


    千牛備身們不管那宿衛軍將領的哀嚎求饒聲,麵無表情地將他拖出了天子大帳,這時一眾大臣們看著臉色緩和下來的楊廣,都是心裏鬆了口氣,尤其是段文振,當時高建武行刺以後,他的心簡直跳到了嗓子口,生怕郭孝恪會被皇上遷怒,不過現在看來這事情卻是牽連不到這個弟子頭上了。


    “全都下去吧。”楊廣揮退了文武百官,隻是留下了段文振,衛玄,裴矩,宇文述這幾個老將和親近的重臣,他被徹底激怒了,若不是那個叫郭孝恪的年輕武官在最後關頭撲倒了那個刺客,他才沒有狼狽地倒在地上,而顏麵盡喪。


    “朕打算提拔那個郭孝恪為虎牙郎將,你們怎麽看?”虎牙郎將,是從四品的武官,品秩已不算小,雖然說以前也有不少二十不到便被封為虎牙郎將的先例,但是郭孝恪出身普通,如何能和那些世家門閥的子弟相比,不過楊廣想到剛才刺客行刺,滿座的文武百官裏,隻有這個年輕人第一個用身體擋住刺客護駕,便立時下了決心。


    留下的一幹大臣,全都默不作聲,段文振雖想開口,不過想到自己和郭孝恪的關係,覺得還是不要讓皇上知道的好,最後第一個開口的還是虞世基這個內史舍人,他一直隨侍在楊廣身邊,一眼便看得出楊廣心裏已經做了決定,隻不過那個郭孝恪實在沒什麽家世背景,而且資曆又淺,不到半年裏便升到虎牙郎將,要是沒有他們這些大臣的讚同,難免落人話柄。


    “皇上,臣以為正當如此封賞,以慰忠勇之士,也可讓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厚待忠臣。”虞世基一開口,其他如宇文述等人也立刻一片附議聲,反正這個郭孝恪沒有家族,就算當了虎牙郎將,依舊隻是個武夫,卻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眾人中,隻有段文振稍微表示了些異議,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子雖然天賦極高,但是一下子擢升高位,對他未必是件好事,“皇上,臣以為虎牙郎將可封,但隻可行越騎校尉之實,以安眾人之口。”


    “段公所言極是,臣以為也當如此。”宇文愷在一旁也是連忙道,和段文振站在了一起。


    “段卿之言,老成持重,便按段卿家說的辦吧。”楊廣沉吟了一下後,還是聽取了段文振的話。


    說完郭孝恪的事情之後,楊廣終於說到了正題,高句麗,這個自稱東海霸主的國家,在見識了他們的抵抗決心以後,楊廣打消了他原本逼降高句麗的念頭。


    “皇上,高句麗自去歲開始,就已堅壁清野,收攏人口,修固城池,可見舉國同心,而且又占據天時地利…”看到楊廣打消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想法以後,段文振看到了機會,他希望能夠勸說楊廣放棄禦駕親征,以消耗戰的方式,年年損耗高句麗的國力,最後再一戰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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