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無辜的,也逃不過被抹殺的結局。


    其中的推手有太多了,想殺死他的也太多了。顧斂神色不變,眼中的冷意卻分明。


    “顧斂閣下。”上將盯著他,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決絕。他微笑著朝顧斂伸出手,“我諾林·卡斯曼,再一次誠摯地邀請您加入第二軍團。”


    他能說出這句話,就證明他能有辦法讓顧斂脫離這種四麵楚歌的境地。


    顧斂瞥了眼他伸出來的手,勾著唇笑道,“你這是狗急了跳牆?”


    “是啊。”上將想著那群高官和貴族們勾結的嘴臉,笑道,“兔子急了還咬蟲呢。”


    “那麽您意下如何?”


    顧斂還是那副表情,不緊不慢道,“我拒絕。”


    諾林·卡斯曼明顯是讓他來“補天”,可那群蟲子的生死又跟他有什麽關係?


    得到拒絕的答案,上將似乎並沒有感到意外。


    “您沒有選擇了不是嗎?”透過囚禁室的窗口上將窺探到一點點湛藍色的天空,他淡淡笑道,“看來今天並不是個適合商談的日子,顧斂閣下,咱們下一次再談。”


    說完,上將便起身走出房間。


    副官跟了上來,“那隻雄蟲同意了嗎?”


    上將看著自己的副官笑了笑,“他會同意的。”


    他的目光掃到了走廊另一頭的休,笑容變得愉悅起來。


    顧斂會同意的,因為有休。


    第50章 暴戾雄蟲vs雌蟲中將43


    “您被降職了?”


    休看著對麵的上將, 眉眼凝重。


    在踏進軍部前,他就在擔憂吃了虧的阿曼克會針對軍部進行報複。果不其然,兩分鍾後, 他就從軍雌的口中得知了上將遭到降職處理的消息。


    原因僅僅是上將對一隻嫌疑蟲不合規範的審訊。


    一隻阿克曼家族的嫌疑蟲。


    冰藍色的眼底閃過嘲諷,從他撐著苟延殘喘的身體, 屈辱地跪在監獄的那天起, 休就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軍部之上,沒有光。


    那裏隻有一群與貴族同流合汙的腐朽官員,甚至於整個帝國,盤根錯節看起來如此龐大堅固的構架中,卻早已經被吞噬腐爛得搖搖欲墜。


    “不要這麽悲觀。”上將端著一杯茶, “應該是正在被降職中。”


    “休, 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他看著麵容沉冷下來的休,將手邊的一份文件地遞了過去。


    休的視線落在那份機密文件上, 對視了眼上將。


    上將朝著他笑,“你可以看的。”


    因為和他相關。


    休接過, 拆開文件。待看清文件的第一行字後, 攥著紙頁的手便開始發緊。


    沉默了片刻後,“很抱歉。”


    休感到喉嚨生澀,聲音也在細微地不穩。他鬆懈了攥緊文件的力度, 將文件推了回去。


    直直地看著上將, “我恐怕沒有辦法再勝任。”


    這是一複職文書。


    複職的條件是讓他跟著上將一同奔赴加特星的戰場, 任何將功補過。


    聽到休的拒絕,上將沒有說話。


    半響又笑了笑,“在這種方麵,你和顧斂意外的相似。”


    聽到上將的話,休的眉頭皺了起來。


    上將繼續道, “因為變異蟲軍部損失慘重,軍力現在又都在維持帝國的秩序和保護那些老家夥,加特星十分缺乏蟲手。”


    “休,雖然你的複職是我提出來的,但他們已經把視線定在了我們的身上,不然又怎麽會提議讓我們這些‘罪蟲’過去支援加特星?”


    那群雄蟲的算盤打得響。如果成功了,他們這些軍雌依舊是被壓在底層使喚的走狗;如果失敗了,就葬身於加特星永絕後患。


    “如果你是顧及


    身體還沒複原無法作戰,完全憑借豐富的作戰經驗勝任一名指揮官的。”上將了解他的這位下屬,他知道休是想回軍部的。


    休的眉眼動了下,堅持道,“抱歉。”


    他不能再把這潭水攪和得更深,讓顧斂跟著往下陷了。


    上將“唔”了聲,“先別急著拒絕。”


    他放下茶杯,再次提議道,“一起去看看米歇爾?他剛從軍事法庭上下來。”


    休看向上將,上將笑了下道,“你不是要拒絕我兩次吧?”


    雙手交握,“或許米歇爾想見你呢?”


    軍事監獄。


    休剛踏進,就聽到斷斷續續的慘叫聲。痛苦的記憶瞬間湧上腦海,被殘忍行刑過的身體還保留著顫栗的反應。


    陰冷入侵感官。


    休克製住這股膽寒感跟著上將來到關押米歇爾的地方。


    監獄裏空無一蟲,看守的獄警解釋道,“米歇爾接受精神審訊去了。”


    上將:“那我們等一等吧。”


    半個小時後。


    審訊終於結束,米歇爾被軍雌押了出來。他的身體癱軟,幾乎是軍雌拖行著的。像剛從冷汗裏撈出來般,渾身濕漉漉。


    抬頭,一雙無神陰沉的眼睛盯了過來。


    不過才半個月多不見,米歇爾就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身上甚至都沒一處完整的肌膚。比如剛從戰場下來,還要慘絕。


    休心裏微沉,幾乎能想象到軍部在用什麽手段折磨米歇爾。


    米歇爾看向上將和休時,眼中依舊是嘲諷。仿佛在嘲笑不久後,他們就會跟他一樣被那群權貴拋棄,淪為階下囚。


    “有什麽想和米歇爾說的嗎?”上將問休。


    休沉默地點頭,他的確有想跟米歇爾了解的事。上將貼心的退了出去,獄房中,隻剩下米歇爾和休。


    “……怎麽?”米歇爾的聲音沙啞的可怕,他邊咳嗽著血邊滿是敵意地盯著休,“來看我的笑話的?”


    “不是。”休平靜道。


    從那雙純淨到與肮髒陰冷的軍事監獄格格不入的冰藍色眼中,沒有流露出半點嘲笑和憐憫。甚至,沒有任何波動的情緒。


    這是休給予米歇爾的尊重。


    米歇爾沉默了,別過頭沙啞問,“想問什麽?”


    “你


    之前對我說‘死了’是什麽意思?”休看著米歇爾,低沉問,“我的士兵呢?”


    他的話一出,米歇爾便嗤笑了聲。


    他盯著休,脫相的臉上流露出殘忍的神情。


    “死了。”


    “全部死了。”


    盡管休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但親耳聽到米歇爾的證實還是忍不住心一沉。


    “你的士兵死的最早。”米歇爾殘忍道,“我讓他們去偵查,結果那群沒用的軍雌全給變異蟲當口糧了!等我帶隊趕過去的時候,你是不知道,那一地殘肢碎片,還有各種血淋淋的器官……哈,真是有夠反胃、有夠血腥的。”


    休緊抿著唇,指甲陷入掌心。


    米歇爾扭曲的笑笑,“對了,還有那個刺頭上校,叫什麽伊奧的。”


    “為了救一隻受傷的軍雌,自願脫隊直奔變異蟲聚集地。加特星可沒有食物,現在怕不是已經被變異蟲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米歇爾說到這,休的指關節已經哢嚓作響了。


    休越表現出憤怒的情緒,米歇爾看起來就越愉悅。他繼續道,“你不是和變異蟲作戰過嗎?不也親眼看過被啃食的軍雌嗎?”


    “變異蟲偏愛蟲腦,先用精神觸手對穿軍雌的腦袋,然後再沿著破碎的顱骨一點點啃食。你是不知道……”


    “有一次,你的一隻兵正被變異蟲對穿,哈,腦漿都濺了我一臉。真是隻可憐的家夥,被啃食的時候還有活著。一麵感受著被啃食的痛苦,一麵卻清醒地慘叫、求救……”


    米歇爾回憶著,整張臉都陷陰暗裏。


    “我看他實在是可憐……”


    “夠了!”休已經聽不下去了,眼睛赤紅地嗬斥道。


    米歇爾卻哈哈大笑。


    “哈?你在憤恨什麽?是我沒救他們嗎?”那雙死水枯敗的眼睛裏,掀起一股恨意。


    殘忍道,“是你們沒救他們,是你們每一隻躲在帝國裏、惡心的蟲沒救他們!包括你、諾林·卡斯曼、詹姆斯·阿克曼還有那該死的元帥和蟲皇,沒有一隻蟲脫得了幹係!”


    米歇爾看著隱忍得太陽穴暴出青筋的休,更是抓著鐵欄杆挑釁道,“怎麽不敢聽了?”


    “當我連夜發請求支援信息的時候,你的上將,你的


    長官們還有這該死的軍部和帝國!你們在幹什麽?”


    沒有蟲理會他們,他們仿佛置身於一個孤立無援的孤島。一開始,他們的任務就是去送死。


    米歇爾發泄地大吼,幹澀的眼淚失控地從深陷的眼窩裏決堤,“當那群傻-逼軍雌躲在屍堆裏祈禱支援快點到時,你們這群縮在帝國裏該死的蟲子在做什麽?”


    “發了封軍令讓這群傻-逼自己撐住?”嘲諷的弧度都支撐不起,唇不受控製地顫抖。


    回去是死,留在加特星是死。


    麵對著滿地殘肢和一張張絕望的臉,米歇爾受夠了。他不是隻忠良的軍雌,但他第一次開始懷疑他堅守的到底是什麽?


    所有的蟲都放棄了他們。


    在那種情況下,米歇爾隻能抓住生機選擇帶隊撤回。


    結果呢?


    問責,連帶著那活下來的一百多名軍雌一起被問責。那些連戰場都沒有踏入過一次卻高高在上的蟲,不僅要問責,還要封住他們的嘴、讓他們死。


    米歇爾看著從休掌心滴落的血,哽咽陰狠地問,“休·格蘭特,你又有什麽不一樣?”


    所有的蟲在米歇爾眼裏都是凶手。


    休顫栗著身體,他並不知道是這樣的情況。


    軍部沒有派出支援?


    不可能。


    休清楚上將的性格,哪怕真的出不了支援也會盡力爭取。那隻有一個可能,支援求助根本沒有抵達上將的手中,而是中途被那些蟲給攔下了。


    他們想攔下加特星的狀況,阻止蟲民挖掘變異蟲的事。


    能越過軍部的,不僅僅是阿曼克那些貴族們還有蟲皇……


    意識到這個可能,休的心底一片冰冷。


    “無所謂了。”米歇爾譏諷笑道,“變異蟲已經控製不住了,攻入帝國是遲早的事,就讓整個帝國一起死吧。”


    “你知道我現在的願望嗎?”


    米歇爾的堅守徹底崩塌了,他緩緩道,“就是如此惡心地活下去,然後親眼看著帝國沉淪,聽著所有的蟲一起慘叫,讓那群高高在上的雄蟲們也嚐嚐被活生生啃食的滋味。”


    米歇爾描述的場景讓休心中的寒意更勝。他再也聽不下去了,在米歇爾的嘲笑聲中,轉身離開了監獄。


    “


    休?”上將在外邊等他,看到麵色蒼白地休問道,“米歇爾又開始發瘋了?”


    休搖搖頭,看著上將欲言又止。


    “怎麽?”上將笑問,“米歇爾跟你說了什麽?”


    “不是在您的預料之中嗎?”休冷靜地看著他。


    上將啞口無言,沉默了片刻道,“的確,我是想要這種方法讓你回來。”


    他太了解休了,休這隻蟲眼中總是有著信仰和熱愛。他天生就該是軍雌,有著高度的服從和堅韌不拔的意誌。


    為了帝國,哪怕隻是為了一隻無關緊要的蟲,隻要他認為正確他都願意站出來。


    “休,也許我的信仰比你的肮髒。”碧綠深邃的眼睛直視著休,上將堅毅道,“但我們是一樣的。”


    “為了蟲族。”


    “不,我和您不一樣。”休沉默後道。


    他下意識撫住小腹,手是冰冷的,腹中卻有著源源不斷的暖意傳遞過來。


    他在乎無辜的民眾,但他更在乎他未出世的蛋和他的雄主。他不想讓小蟲崽一睜開眼看到的不是湛藍的天空而是滿天的血色,更不想他的雄主被貴族、蟲皇忌憚著被推向刑場。


    休的唇顫了顫,“我隻問您一件事。”


    上將道,“你問。”


    休直視著上將,“您到底有沒有接收到米歇爾的支援請求?”


    上將冷肅了神情,斬釘截鐵,“沒有。”


    “是上邊把消息截了。”上將對視著休道,“我還沒有肮髒到那種地步。”


    得到這個答案,休卻如墜冰窖。


    “好。”半響他點頭,冰藍色的眼中決然,“我隻有一個要求。”


    上將道,“你說。”


    “我可以上前線,但顧斂必須在後方。”


    休冰冷道,“你們想利用我牽製他,算是打錯算盤了。像顧斂這種冷漠無情的雄蟲,根本毫無牽掛。一旦脫離掌控上了前線,不是如虎添翼就是瘋狂反噬。”


    休說的上將不是沒有顧慮。


    片刻後,他點頭,“可以,我會向元帥申請。”


    蟲子比以往晚了半個小時來探望他,一來就沉重著一張臉。


    顧斂倚在床前翻閱著休帶過來給他打發時間的書,而休跪在一旁垂頭,不言不語。


    他的精神觸


    角像是剛被人狠狠蹂-躪了一番般,又蔫又死氣沉沉。


    低沉的氣氛影響得顧斂都看不進書了,他將視線睥睨下來。


    問,“發生了什麽事?”


    休沉下心,望著顧斂道,“雄主,霍華德和阿曼克都千方百計地想對付您,連蟲皇都快出動了,要不您……逃吧。”


    顧斂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這隻對軍雌叫他逃?


    是發生了什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顧斂微眯起眼,合上書,用書抬起休的下顎,“軍雌不該服從嗎?現在連蟲皇都敢背叛了?”


    “說說。”書在光潔的下顎上摩挲了幾下,顧斂逗貓一樣,“理由。”


    休顫了下睫毛,皺著眉抿唇,“我不是和您開玩笑。”


    短促的嘲笑的聲從顧斂喉中溢出。


    這隻蟲子似乎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強硬的語氣和他說話,顧斂感到一絲趣味。


    他抽了書,直接上手。掐著休的下顎,又問了一遍,“理由。”


    “沒有。”休喉嚨生澀,望著顧斂低聲道,“就是……不想讓您陷入危險。”


    太多的情緒快速在他的眼中交錯閃現,快到最後顧斂隻抓住一抹擔憂。


    他盯著,蟲子忽然大膽地起身。


    然後用雙手勾著他脖子,半跪著支起身來。冰藍色的眸子洶湧的情緒,唇靠近顧斂的唇。在即將觸碰的距離,停止。


    輕聲道,“想保護您,哪怕一次也好。”


    休的聲音有些哽咽痛苦,顧斂看著他。


    雄蟲的沉默似乎是在默許,休便放大了膽子吻了上去。但不是在唇,而是在唇旁。他依舊記得顧斂不喜歡和他接吻,會躲開他的唇。


    被親的顧斂還是沒有動。


    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手也不知道該落在那裏於是捏著顧斂的衣領,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顧斂瞥了眼自己被抓住的衣領,問,“你是要跟我幹架嗎?”


    幹、架。


    休的臉瞬間漲紅。


    “腦子裏在想些什麽?”顧斂瞥著他,“字麵意思而已。”


    顧斂的話讓休尷尬得頭皮發麻,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對於一隻雄蟲來說,這大概是冒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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