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孟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著急道,“年年,你在停車場被堵了?”


    餘年回話,“嗯,那個記者應該在停車場蹲了挺久的,時機抓的很準,當時我身邊沒什麽人,不過正好謝遊過來接我。”


    一聽這話,孟遠就大笑出聲,“哈哈哈有意思了,那個記者現在指不定怎麽後悔,竟然撞槍口——不對,不止不止,撞炮口上了!”


    餘年彎了彎唇,換了個話題,“對了孟哥,專輯設計怎麽樣了?”


    “在做,等幾版封麵都做出來了,你再仔細挑一遍,公司不插手,你自己愛用什麽樣的就用什麽樣的。”孟遠心裏很有數,“要後期處理的母帶昨天已經送到了國外的工作室,就是做《綺麗》那一家,技術很不錯,音場音質都是聽得出來的提升,挺靠譜。等母帶送回來,完成壓片,後麵很快就能正式上市。”


    說起這個,孟遠就期待道,“等這張專輯出來,嚇死那些成天唱衰你的人!”


    餘年笑起來,“那就借孟哥吉言了。”


    鼻音應了兩聲,孟遠想起來,“你前兩天提起,說明天會回一趟你家在清溪路的那個思寧公館?”


    “對,要去拿個東西。”


    孟遠向來都不過多幹涉餘年的個人安排,隻叮囑,“時間過得挺久了,但千萬別小看那些狗仔隊的耐性,估計那邊還會有一兩個記者在蹲你,你自己留心。”


    “嗯,”餘年笑著應道,“不怕,還就怕那邊沒記者蹲點了。”


    一聽這話,孟遠心就懸了起來,“欸我的小祖宗,你這話,是又要搞事?”沒等餘年回答,孟遠又繼續道,“不對,你挺有分寸,”這麽一想,他又當起了撒手掌櫃,“算了我不管你,你自由發揮!”


    “謝謝孟哥。”


    “哪兒這麽多謝的,”孟遠糾結兩秒,“說起來,我這兩天都有點兒焦慮。之前吧,想踩你的人都瞄準一個角度折騰事,等你父親是船王何驍的事出了實錘,黑粉們一個個全熄了火,蹦躂不起來了。但我總覺得,說不定還有後續!”


    餘年心態好,安慰孟遠,“孟哥,您現在焦慮也焦慮不出結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第二天,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整晚,上午也不見停。青溪路的長石板路不太平整,時間太久,有不少坑窪,蓄著滿滿的水。車輪碾過去,便濺起無數水花。


    車停在思寧公館門前,餘年透過車窗玻璃,看著雨簾裏的建築,出了會兒神。謝遊先下了車,幫餘年打開車門,等人下來後,他手裏撐著的黑色大傘就自然地移過去,替餘年擋住了頭頂的雨滴。


    拿出鑰匙,打開圍牆的大門,“咯吱”一聲,仿佛驚動了內裏陳舊的時光。走在小道上,餘年指指庭院的角落,“南牆那裏是花架,外婆種的法國薔薇,開花很漂亮。下麵有一叢芍藥,是我媽媽最喜歡的。這一邊是小池塘,種了睡蓮,下麵還有幾尾魚。北牆這邊是梅花,還有海棠,我以前不是跟你一起去過倚梅亭嗎,外公經常都說,家裏這株梅花不如山上那棵老梅樹遒勁。”


    餘年從小就住在這裏,一花一木都是回憶,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謝遊往裏走,“我好久沒回來了,不過薑叔和陶姨晚上會過來守夜,順帶照顧院子裏的植物,清理清理房子裏的落塵。”


    因為是餘年生活的地方,謝遊很有興趣,“年年,你每天說早安的那個鳥窩在哪裏?”


    腳步一頓,沒想到謝遊竟然還記得他小時候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朝鳥窩裏的小鳥說早安這件事。他赧然道,“就是那棵樹。”給謝遊指完,餘年趕緊拉著謝遊的手往裏走,生怕他再問出其它什麽問題來。


    先去拉開電閘,燈光亮起,家具陳設都被照亮。房子裏的裝飾含蓄古樸,字畫擺件都極為雅致,細節處又有溫馨。餘年燒了熱水,又找出一套茶具和半盒茶葉,細致地泡了一壺茶茶。


    遞了一杯熱茶給謝遊,餘年自己也端著茶杯嚐了一口。茶香微澀,他垂著眼睫,遲疑道,“其實……我心理準備做了好久,才決定今天回來,但還是有一點,”他找了一個詞,“膽怯吧。”


    握著茶杯,餘年視線落在嫋嫋升起的熱氣上,苦笑,“雖然我也說不太清楚,到底是在膽怯什麽。”


    謝遊溫柔地捏了捏餘年的耳垂,“嗯,不用每件事都說清,你想做,我陪你,很簡單。”


    放下茶杯,忍不住將頭枕到了謝遊膝上,餘年抬手摸了摸謝遊的眉尾,想了想道,“我原本以為,時間會撫平很多東西,包括外公外婆的離開。但好像並沒有,”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就像我這次回來,還硬要拉上你一起。”


    謝遊握住餘年作亂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認真聽他說話。


    “外公先走,沒幾年,外婆也去世了。我當時其實……很茫然,有種世界上那麽多人,卻沒有一個跟我有緊密的聯係的感覺,很孤單。後來,我想著,我還有特別多事情沒做,一輩子又那麽短,不能渾噩度日,否則說不定哪天,我回頭來看,會後悔,會厭惡這個時間段的自己。所以,幹脆就給自己定了目標。”


    “把那些東西找回來?”


    “對啊,最難過的那段時間,靠著立的這個目標,好歹有了一點方向,可以讓自己摒棄亂七八糟的想法和情緒。當然,後來也無所謂目標不目標了,隻是單純的想做這件事而已。”


    餘年笑起來,“我從來沒想過,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把失散的東西都找回來。我還以為會花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


    敏銳地發覺,餘年是因為緊張,或者其它的情緒,才說了這麽些話,謝遊安靜傾聽,“然後呢?”


    沉吟許久,餘年才道,“然後這幾天我都在想,我接下來要怎麽做才好。”


    說完,餘年又坐起身,帶著謝遊去了餘修寧的書房,從鬥櫃的第一個抽屜裏,拿了一本冊子出來。


    “這是外公做的名冊,裏麵一共記錄了三十一件器物。”


    名冊是線裝的,紙質略有些泛黃,上麵墨跡工整清晰,依次寫有雕漆雲紋盤、青玉鳳鳥紋爐、矢人盤等三十一個器物名。其中二十幾個器物名的後麵,都寫有“已尋回”三個字,“回”字的右下角,用小字標注有尋回時間。名錄後麵,是餘修寧寫下的手劄,裏麵記錄了尋回的過程和始末。


    翻到其中一頁,字跡由端整古雅的楷體,變為了靈動流逸的簪花小楷。餘年道,“這是外公去世,外婆將東西尋回後續上的。外婆寫字很秀氣,不過外婆很厲害,能模仿外公的字,有時候寫出來,連外公自己都辨別不出來,到底是不是自己寫的。”


    謝遊道,“年年寫字也很好看。”


    被誇獎了,餘年綻開笑容,眼裏像盛著光。


    將名冊翻開,在桌麵上放好,餘年研了墨,提筆,在“國書竹簡”、“不寐帖”和“昌方尊”的後麵,工工整整地寫下了“已尋回”三個字。又翻開空白頁,詳細地做下記錄,“國書竹簡,初藏於徽城孫家笛在明月樓,後……”


    寫完“年”字的最後一豎,擱下毛筆,餘年看著嶄新的墨跡逐漸滲進紙中,籲了口氣。


    他看向謝遊,眸光清澈,有如泉水中洗滌過的黑曜石,“我做好決定了,大概是,我自己認為的正確的決定。”


    與此同時,一個叫“我有料”的娛樂大v放出了一組照片,並標明,這是在思寧公館前拍下的。照片有些糊,但完全不影響辨認。


    “——這是謝總和年年?!啊啊啊,謝總一身黑色長風衣,帥到炸裂啊!而且這到底什麽名場麵,謝總幫年年開車門!謝總和年年同撐一把傘!謝總還故意把傘往年年那邊傾斜了這麽多!啊啊啊謝總你衣袖濕了你知不知道!”


    “——如果這都不算愛!就算是好朋友好兄弟,也不可能寧願自己淋雨,也下意識地把傘傾斜這麽多吧!再吹一波兩人的顏值,站在一起,真的賞心悅目美如畫!”


    “——餘年回思寧公館了?這建築特別有曆史價值,不過像青山餘氏這種世家,估計隨便拿個花瓶出來都挺有曆史價值吧?《我的一天》那個節目裏,餘年不是還有“都是仿的”這個梗嗎~我前兩天還在想,餘年手裏不知道有多少文物古董,還都價值連城,估計能趕超小型博物館了!”


    從這裏開始,評論區的畫風突然就拐了個彎。


    “——從公開的消息來看,餘年各種文物古董買了不少,但除了撿漏撿到的雞石紋杯拍賣了,青銅簋上交國家了,其它的都隻有買進沒有賣出,這是準備一代代傳下去?真這樣,下數三代都不用工作了!”


    “——要是我手裏有這麽多寶貝,我就辦個博物館,收門票錢!或者一年賣出一件,這輩子就可以躺著數錢了!”


    “——前麵想躺著數錢的朋友,餘年自己的賺錢能力就很誇張了,手裏還握著船王的遺產,這遺產不管是多少,反正肯定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天文數字,已經完全能躺著數錢了~我估計餘年不會把手裏那些文物古董賣出去吧?”


    網上的討論餘年並不知道,他將餘修寧做的名冊放進包裏帶走,又關好門窗,拉下電閘,最後鎖上了大門,趕在聽見消息的記者過來之前,離開了思寧公館。


    坐上車,餘年打通了曾鴻影的電話。


    好一會兒,聽筒裏才傳來曾鴻影的聲音,“年年?又撿到什麽好東西了?”


    餘年彎著眼睛笑道,“沒撿到好東西,老師,我想和您見一麵可以嗎?”


    “這是有事兒?”曾鴻影很快道,“就定在晚上吧,老師做了炒花生米,正好給你嚐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說我很窮[娛樂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景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景閑並收藏聽說我很窮[娛樂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