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當地時間的半夜降落,一個小時後,車停在了鳶尾大道七號的雕花大門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管家問了好,就有條不紊地指揮司機和傭人搬運行李。


    見餘年借著路燈燈光在打量門前的大理石噴泉,謝遊在一旁介紹道,“我爺爺和我父親都有同樣的習慣,喜歡在各國主要的城市添置房產。這裏是我爺爺從一個破產老貴族手裏買下來的,一同出讓的,還有裏麵的壁畫、雕塑、家具,你應該會很喜歡。”


    兩人踏上石階,走進大門,內部寬敞,裝飾繁複,極高的穹頂上是精致壁畫,大型水晶吊燈光彩絢爛,牆上還掛著大幅的畫作,無不奢華。


    踩在地毯上,謝遊牽著餘年往樓上走,“我在勒托音樂學院上學時,和逍然過來住過兩三次,他還說住在這裏,總覺得自己是個活了兩百多年的吸血鬼。”


    餘年發現,謝遊難得地提到了勒托音樂學院。


    他沒有回避,也沒刻意追問,隻是自然地問道,“勒托離這裏遠嗎?”


    “不遠,過來很快,沿路的風景也很美,不過遇到雪天,路會打滑。”兩人停在臥室門口,謝遊道,“你看看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我們就換一間住。”


    餘年對住處不怎麽挑,他往裏看了看,見裏麵裝飾順眼,就點了頭,又玩笑道,“很漂亮,不過床好高,會不會睡著睡著摔到床下?”


    “不會,”謝遊默了兩秒,聲音低下來,“……我會抱著你睡的。”


    一宿好眠,第二天天氣很好,吃過早飯,帶上兩個保鏢,餘年就拉著謝遊,換上情侶衛衣,戴好鴨舌帽,一起去逛了藝術展。


    從展廳出來,午後的陽光耀眼,街邊的噴泉帶起嘩啦水聲,成群的鴿子撲棱飛過。路邊有街頭藝人彈著曼陀鈴,正在唱當地的傳統民歌。


    餘年拎著一瓶礦泉水,姿態輕鬆地站在樹蔭下,側耳聽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什麽,他讓謝遊等一下,接著就小跑著到了街邊一個賣花的老婆婆麵前,蹲下身,買下了一朵粉白色的薔薇。


    回來後,餘年仔細地將薔薇別在了謝遊的領口,一邊跟著街頭藝人的歌聲哼唱,“我心愛的人啊,你的眼睛閃爍著光芒,鮮花也不及你容貌,當黑夜來臨太陽也不再發光,你仿佛太陽燦爛輝煌……”


    唱完,還笑得有些小得意。


    謝遊縱容地看著他,沒忍住,低頭親了親他單薄的眼皮。


    餘年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右眼尾,故作失落,“唉,好可憐,這一邊就這麽被忽視了。”說完,還重重歎了口氣。


    謝遊連忙又親了親右眼。


    神情不顯,但餘年心裏大樂,他指指眉心,“這裏也需要男朋友的愛。”


    等眉間也被落了一吻,餘年才心滿意足,“可以了。”


    反倒是謝遊眼露遺憾,“不要了嗎?”


    餘年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主動重重親了一下謝遊的嘴唇,又拉了人去噴泉邊喂鴿子。


    就這麽在外麵閑逛了一整天,吃過晚飯,還去了河邊散步。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兩人才換上正式著裝,坐進車裏。


    餘年敏感地發現,這一次謝遊帶了很多人——車後跟隨的兩輛車裏,坐的都是保鏢。


    收回視線,餘年問謝遊,“這一次聚會是有什麽不妥嗎?”


    “聚會沒有不妥,是蒙蒂家不太平。”謝遊思忖幾秒,道,“聚會主人全名是喬凡尼·卡爾洛·德·蒙蒂,蒙蒂家的次子。據傳,他的母親被他的父親囚禁數年,不堪忍耐,自殺而死。他們一家都誠心信仰天主教,但他的兄長是被他設計害死的,他還搶了兄長的妻子當自己的情婦。”


    餘年驚訝,“這麽……戲劇性?”


    “嗯,他們家的情況在社交圈並不是秘密。長子買通了父親的情婦,謀殺了父親,繼承家產。不過不到一個月,就被自己的親弟弟殺了,家產也落到了弟弟手裏。”


    餘年好奇,“那這個喬凡尼的兄長有後代嗎?”


    “有,一個兒子,已經快成年了。”


    餘年明白過來,“所以——”


    “嗯,小心為好。”


    說是小型私人聚會,但到場的人還是有近六十人。宴會廳中,鮮花和酒香勾勒出浪漫氛圍,樂隊演奏著古典舞曲,衣香鬢影間,俱是奢靡。


    餘年目不斜視,跟隨謝遊一起,和宴會主人簡短地互相問候後,就坐到了休息區的沙發裏。有侍應生送來飲品和雪茄盤,放在圓桌上,安靜地候在一旁。


    周圍都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人,各自低聲聊著天。也有人正在舞池中央,合著舞曲跳舞。直到晚上八點準時,端著紅酒杯的喬凡尼才坐到了最前麵的沙發椅上。


    和拍賣會不同,沒有過多的拍品介紹,流程更加簡單隨意,包括拍賣師也並非專業,而是由一個賓客擔任。


    拍品大多是價值連城的收藏級珠寶、著名畫家的作品,或是大批量的槍械軍火,血統純正的馬駒,甚至還有一條礦脈。


    謝遊就坐在餘年旁邊,低聲道,“在場的人多是對鑽石珠寶感興趣,青銅器的競拍應該不會很激烈。”


    餘年點點頭。他倒沒有所謂的失落感,畢竟文物的價值,也會有民族性。或者說,競價的人少,反倒對他有利。


    在高價拍出一顆粉色裸鑽後,昌方尊也上了拍。和謝遊推測的一樣,隻有一個島國的收藏家、一個手拿羽毛扇的貴婦參與競價。


    在價格攀上一千八百萬美元後,一方退出。而在價格上升至兩千萬美元時,島國的收藏家也麵露不甘,停止了舉牌。


    見對方看過來,餘年微笑著頷首致意。


    這一刻,仿佛連鼻尖的花香都變得濃鬱起來。


    他小聲和謝遊說悄悄話,“我都已經做好,要是競價過高,就找你借錢的準備了。”


    謝遊想到在cp文裏看見過的相關情節,一時還有些期待。


    餘年:“沒想到這一次拍下來,盡然還有餘錢。”


    想起第一次在星耀娛樂的電梯裏見麵時餘年說的話,謝遊問,“外賣都點不起?”


    餘年老實點頭,回憶起來,倒不覺得辛苦,彎唇笑道,“對啊,那時候真的外賣都快點不起了,我記得你送給我的點心,我還拿來當了好幾天早上的早餐。”


    拍賣會才剛過半,還在繼續,知道餘年心裏掛念著拍下來的東西,謝遊沒準備久留,在和宴會主人留了話之後,就帶著餘年出了宴會廳。而拍下來的昌方尊,也已經連同容器一起,被帶過來的保鏢抱在了手裏。


    車輛啟動,剛駛出蒙蒂家宅邸的範圍,忽然,隻聽“轟”的一聲巨響,濃煙和火光在豪宅上方騰起。而在爆炸剛起的瞬間,謝遊就動作極快地捂住了餘年的耳朵。


    司機將車頭四十度轉向,使得後排能透過車窗看清情況。謝遊觀察幾秒,確定道,“爆炸的地方不是宴會廳,不過距離宴會廳不遠,應該是在庭院附近。”


    餘年心有餘悸,“是家族內鬥?”他想起謝遊之前提到過的,已逝兄長的獨子即將成年,害死自己父親的叔父握著家族的財產和權柄,雙方肯定都不會沒有動作。


    “應該是的,“謝遊收回視線,握著餘年的手,吩咐司機繼續開車。


    第二天,官方新聞裏報道的是,前一天晚上,蒙蒂家宅邸發生的驚人爆炸,是由天然氣泄露引發的。


    但有確切的消息傳過來,喬凡尼·蒙蒂昨晚死在了宴會廳,蒙蒂家族已經有了新的主人。而因為當時發生了交火,參與聚會的賓客雖然沒有人受傷,但各式拍品卻都遭到了輕重不一的損壞。


    餘年看了眼安穩放著的昌方尊,鬆了口氣。


    沒有在意國多停留,當天下午,一行人就直接啟程回國。飛機剛降落,餘年正困倦地打著哈欠,就接到了孟遠的電話。


    “年年,你又上頭條了!”


    餘年柔柔惺忪的眼睛,疑惑,“我這幾天不是沒有通告嗎?”


    “這次是被動上的新聞!”孟遠幾句話就把事情說清楚了,“島國一個私人博物館的館主叫藤田,這兩天剛從意國參加完一個不公開拍賣會回來。


    這人臨走前給自己立了一個g,說絕對會將一個十分貴重的青銅器買回去,當鎮館之寶,可惜沒能成功拍下,在接受采訪時,他自己說的,這個青銅器最後是被你給搶拍了。”


    餘年眸色微冷,“他想買回去當鎮館之寶?正好我也想買回來當鎮宅之寶。”


    “哈哈哈,這句話,我怎麽聽出了霸氣側漏的味道?”孟遠笑起來,又道,“不過有一個姓趙的教授,批評你買書畫古物,都是為了錢而已,是沽名釣譽之徒,書香也掩蓋不了滿身銅臭,為文人所不齒。”


    餘年抓了重點,“姓趙?”


    孟遠答道:“我就知道你能發現,沒錯,我特意查了的,這個教授就是趙書亞他爸,這算不算是懟了小的來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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