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年對上謝遊看過來的視線,藏在身側的手指收緊,下一秒,他別開眼,看向曲逍然,“曲總,謝謝你今天跟我說這些。”


    “哈哈不是說不叫我曲總嗎,怪生疏的,”曲逍然心裏大石頭落到了底,整個人都放鬆了,笑著擺手,“不謝不謝,應該的應該的。”


    餘年彎了彎唇角,也笑了一下,“我一會兒還有通告,不能遲到,就先走了。”


    有通告?先走了?


    曲逍然腦子發懵,反應不過來,“啊?好……好的!”


    餘年點點頭,站起身,道了一聲“再見”,轉身就往門口走。在經過謝遊身旁時,餘年腳步絲毫沒停,甚至看都沒看謝遊一眼,手搭在門把上,徑自開門走了出去。


    等“啪嗒”的關門聲傳過來,曲逍然茫然——這發展、好像不太對?


    他看著怔怔立在門口,跟雕塑一樣,半點動靜也沒有的謝遊,指指門外,“那個,謝小遊,你家年年有餘……走了。”


    謝遊沒有反應。


    曲逍然擔心,快步走近了,才發現問題,“臥槽,謝小遊你他媽快呼吸啊!你憋氣是想把自己憋死嗎?”


    胸膛起伏,謝遊像是才回過神來一樣,失去了平日的鎮靜,眼裏盡是惶然,“年年——”連尾音都在抖。


    曲逍然看不得他這表情,再次重音強調,“你家年年走了,剛剛開門又關門,走了!”


    他一巴掌拍在謝遊肩膀上,“你就是憋死在我辦公室裏,你家年年也不會回頭看你一眼的!知道現在是怎麽回事嗎?餘年生氣了,那種,”曲逍然想不出形容詞,“反正就是那種很嚴重的生氣!知道現在應該怎麽辦嗎?”


    謝遊垂在身側的手,指尖都在不受控製地發顫,喉嚨仿佛麻痹,他啞著嗓音問,“怎麽辦?”


    曲逍然扶額,“當然是哄回來啊!哄回來,認真道歉,誠心誠意地說對不起,餘年現在是生你氣啊,說不定會跟你分手那種生氣!”


    說完,他也納悶——誤會不都解除了嗎?怎麽還是生氣了?難道自己的表述真的有問題?


    “分手”兩個字,就像冰水裏混著鋼針一樣,一股腦地砸在了謝遊身上,疼得他心口狠狠一縮,牽扯著呼吸都變得艱難,甚至連身形也不可控製地繃緊了兩分。


    發現自己話說重了,曲逍然也沒時間再挽救,催促道,“快去快去,去晚了人就找不到了!”


    等謝遊開門,淩亂著步伐往外走,曲逍然又去喝了一口水,捧著水杯來回踱步,自言自語,“神佛保佑啊,謝小遊這戀愛不會真的吹了吧?那謝小遊真的會半夜哭瞎眼睛的!還會把枕頭都給哭濕了!”


    他沒念叨多久,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打開,謝遊走了進來。


    曲逍然往謝遊身後看,發現沒人,心裏一咯噔,“臥槽,人呢?你家年年有餘呢?”


    謝遊強撐著站在原地,“走了。”


    咽了咽唾沫,曲逍然心驚肉跳,“你追過去……沒找到人?”


    謝遊點頭。


    曲逍然繼續問,“趕通告去了?”


    謝遊還是點頭。


    曲逍然不忍心謝遊失魂落魄的模樣,強行安慰,掰扯理由,“有可能是趕時間,所以——”


    “逍然,”謝遊打斷曲逍然的話,像是一口氣散了,再也撐不起來一樣,說話也沒了力氣。他垂著眼睫,視線的焦點不知道落在哪裏,眼裏像是深潭一樣,透不進半點光彩,


    “年年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砰”的一聲,保姆車的門被關上,孟遠也坐進車裏,他看了看神情平靜的餘年,不敢直接問,“年年啊,和曲總聊得怎麽樣?”


    “聊得很好。”餘年知道孟遠想問什麽,笑容很淺,“曲總把謝遊為什麽瞞著我的原因都說清楚了。”


    一聽,就知道裏麵肯定是有誤會,孟遠也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那今晚你要不要早點收工回去?”


    “不用。”餘年摸了摸手指上套著的戒指,朝孟遠道,“孟哥,你之前不是說,《橙子娛樂》想找我做關於《古道》和新單曲的專訪嗎,就約在今天下午五點吧。”


    孟遠疑惑,“啊?不是,今晚你不和謝總好好吃個飯聊聊天?”


    餘年搖搖頭,“不了。”


    “為什麽?”


    餘年:“因為我生氣了。”


    正說著,孟遠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告訴餘年,“是曲總,接不接?”


    餘年瞥了眼自己沒任何動靜的手機,幹淨利落,“不接。”


    孟遠看了看餘年朝向窗外街景的側臉,心裏定了主意,利索地按了拒接。


    下午參加完歐慕腕表的品牌周年慶活動,餘年接受了《橙子娛樂》聶明新的采訪。聶明新是孟遠的舊識,又已經是第三次見麵,雙方都不陌生。


    在做準備時,餘年坐在沙發上,閑聊一樣問了一句,“明新姐,我想問問,鄭召溪爆出來的緋聞是不是真的啊?”


    聶明新見沒有外人,也沒遮掩,直接點頭,“是真的,不過我們娛記圈子裏,心裏都敞亮,曝出來的,還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


    “對啊。”聶明新見餘年好奇,多說了幾句,“鄭召溪出道早,開始是三人組合出道,他最紅。當時就有消息,說他背後有富婆供資源。後來他順利單飛,遇到了現在的經紀人王尼克。王尼克是營銷好手,成功幫鄭召溪定下人設,然後參加綜藝,出單曲,虐粉固粉,手段溜得很。那個富婆也是在那一時期被擺脫的。不過,等恢複了自由身,鄭召溪的感情史就成了爛攤子。王尼克幫著把消息掩蓋地嚴嚴實實,才沒毀了人設。”


    在這個圈子和混了這麽多年,聶明新什麽都看慣了,平鋪直敘,“不過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這一次不就是嗎,同時腳踏好幾條船,還男女不忌,實錘一曝出來,人設立馬崩了個徹底。現在王尼克求爺爺告奶奶,隻希望鄭召溪曾經被富婆照顧的黑曆史別跟著扯出來。”


    孟遠聽完,道,“我也聽過相關的傳言,這次王尼克是真的要哭了。”


    聶明新讚同,“就是啊,現在的明星,算起來,已經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一個品牌,後麵的團隊、還有粉頭、站子,全都跟著吃飯。”她又壓低聲音,“不過,我幾個同行在群裏聊,說擺明了,鄭召溪是得罪人了,不然不可能這麽快輿論就一邊倒。”


    瞄了瞄時間,孟遠提醒,“不說了不說了,一會兒采訪時間不夠了。”


    餘年在沙發上坐好,整理好外套,又接過聶明新遞來的麥,道了聲“謝謝”,在衣領上別好。


    聶明新收斂了神色,先照例問了好,便開始正式采訪。


    在問到關於餘年即將發行的新單曲時,聶明新道,“據說,你在即將發行的新單曲裏,用上了特別的古樂器,能聊一聊嗎?”


    餘年穿水洗牛仔褲,白色t恤搭淺藍色的短袖襯衫,他膚色白細,簡單的穿搭讓他看起來有種夏日的清爽感。


    “當然可以。在即將發行的新歌裏,我添加了古樂元素,樂器名是鳳簫,距今已經有三千多年的曆史了。”


    餘年說起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眼裏總是像藏著星輝一樣,“相傳舜命樂官製作樂器,樂官用竹做了‘參差’,這種樂器,是用長短不一的竹管組成,就有了‘參差不齊’的說法。又有‘比竹為之,參差如鳳翼,’所以這種樂器叫鳳簫。鳳簫音色純美,悠遠清澈,相信到時,肯定會給大家不一樣的聽覺享受。”


    聶明新又問,“網傳你的新歌投入百萬,是真的嗎?”


    餘年笑起來,眼角的淚痣混著笑意,眼波流轉,很是賞心悅目。


    他搖搖頭,“投入百萬是假的,最多也就投入了百元吧。鳳簫的吹奏者,是我外公的一個老友。老人家聽了我的想法,很讚同,說我是在做很有意義的事,連便飯都拒絕了。至於寫詞、寫曲、編曲、混音、伴奏、和聲和後期製作,全都是由我自己完成的。”


    等第二天,這一段采訪視頻發布後,彈幕和評論區全是成片的哈哈哈。


    “——哈哈哈年年也太實誠了吧?所以,繼‘兩億買了一張紙’,‘九千萬元買高興’之後,我年又有了‘投入百元出新歌’嗎?”


    “——哈哈哈我喜歡!我年年簡直就是詞曲後期演唱一體機!不服來戰!”


    “——哈哈哈熱搜預定!!期待餘年新歌!《綺麗》《山雪》循環著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終於有新單曲能聽了!最後,姐妹們,《古道》即將上映,買電影票的時候到了!衝衝衝!”


    施柔刷新了最新的排序,“年年,#投入百元出新歌#已經在熱搜榜第一位掛了整整一天了,除開公司的宣傳,還有不少音樂大v發布了相關的內容,有一部分表示期待你的新作,有一部分表示,《綺麗》和《山雪》成績太過亮眼,新歌不一定能超過。”


    餘年把玩兒著手機,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施柔注意到,餘年這一整天裏,都在時不時地看手機,但手機卻一直沒亮起來過。


    知道餘年是在等謝遊,施柔不知道怎麽安慰,又擔心會戳到餘年的痛點,轉而用開心的語氣道,“對了年年,我發現了一家很好吃的店,可以打包外送,年年要不要嚐嚐看?”


    餘年知道施柔是在擔心他,溫和道,“不用了,謝謝柔柔姐,今天難得收工比較早,我回家自己做飯吧。”


    施柔沒勉強,“好,那年年你好好休息休息。”她有些擔心餘年的狀態,忍不住叮囑,“用菜刀的時候別出神發呆,小心切到手了。”


    餘年點頭應下,“我一定注意,柔柔姐放心。”


    等車停到了餘年家樓下,施柔幫著把東西整理好。這時,手機傳來“叮”的提示音,施柔拿過手機一看,睜大眼睛。她抬眼看看餘年,吞吞吐吐地,“年年,我、我給謝總設置了特關。”


    她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才好。


    餘年拿包的手一頓,領會過來,“他更新微博了?”


    施柔小心點點頭。


    餘年又問,“發的什麽?”


    施柔下意識地按熄手機,“沒什麽。”說完,她咬咬嘴唇,又把界麵重新點出來,“年年,你真要看?”


    “嗯,要看。”


    施柔這才把手機遞給餘年,“那個……謝總他又黑你了。”


    隻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謝遊:#投入百元出新歌#嗬,新歌能超過《綺麗》和《山雪》?”


    評論也是什麽畫風都有。


    “——謝總更新啦!喜大普奔,終於更新了!我還以為謝總忘記微博登錄密碼了!等等,又是餘年?謝總黑餘年真的黑得深沉!黑得專一!”


    “——謝總這語氣……呃,隻有我覺得奇怪嗎?這到底是在誇年年還是懟年年?感覺像是在說年年江郎才盡,但江郎才盡裏的江郎,年少時也是文采斐然啊,所以,難道謝總這是誇年年有才華?小聲嗶嗶,遊魚女孩兒絕不認輸!”


    “——歌都還沒出來,就開始造勢吹牛了,也不怕牛皮吹破,到時候難堪?謝總懟得好,坐等餘年新歌血撲!”


    施柔仔細觀察餘年的表情,發現餘年唇角的線條繃得沒那麽緊了,眼裏還多了幾分笑意,冰消雪融一樣,好看得她都舍不得移開視線。


    回過神來,施柔試探,“年年,你……還好吧?”


    “我很好,柔柔姐不用擔心我。”餘年把手機還給施柔,“我先回去了。”


    施柔點點頭,“好,年年明天見!”


    餘年回到家,倒了杯水,隨後趿著拖鞋去了廚房,淘米煮飯,洗菜做菜。不到半小時,一葷一素就做好了。


    吃過晚飯,又洗了碗,餘年依次給陽台上的花澆完水,電話響起來,他神情微亮,在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時,又暗淡下去,“孫大哥?”


    孫夢澤在電話另一邊笑道,“年年有空嗎?今天你衛大哥請客,要不要來一起吃火鍋?”


    餘年下意識地看向門口,拒絕了,“抱歉,今晚有約了,下次有空,我請孫大哥和衛大哥還有柏顏姐,一起吃頓飯吧。”


    “行,那我先掛了啊,錄節目見!”


    掛斷電話,餘年拿著手機,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傍晚的風吹來,拂開白日的熱意,他淺淺吸了一口氣,這才重新進到書房,繼續準備新專輯裏的歌。


    晚上十點過,窗外已經是霓虹閃爍。餘年捏著鉛筆寫歌詞,寫著寫著,卻又不由自主地出起神來。


    一天了。


    這種滋味,真是不好受,分分秒秒都覺得難熬。


    這時,響起的敲門聲劃破了室內的沉靜。


    手指上的力道一鬆,捏在指間的鉛筆落在筆跡淩亂的紙麵上,隨後順著桌沿滾落,“啪嗒”一聲,掉在了地麵上。


    餘年站起身,沒有彎腰撿筆,而是站在書房暗淡的燈光下,專注著聽著“篤篤”的敲門聲——每一聲,都像是扣在了心門上。


    太安靜,耳邊是風聲,自己的呼吸聲,甚至心跳聲。有節律的敲門聲持續了近兩分鍾,餘年才抬起步子,穿過客廳,站到門口。


    右手搭在門把上,餘年五指收緊,稍稍用力,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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