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青進門,抽抽鼻子嗅了嗅,“年年,你房間裏什麽味道?怎麽這麽香?”


    餘年已經把保溫桶悄悄洗幹淨了,一派坦然,“姐,你應該是聞錯了吧?”他又自然地轉移話題,“不是有你的戲嗎,怎麽來我這裏了?”


    一說起這個,鬱青就想吐槽,“編劇和徐導吵起來了,有個劇情,徐導要改編劇不想改。懶得聽他們吵,我幹脆過來看看你,躲清靜。”她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又促狹得朝餘年眨眨眼,“年年,來跟姐姐聊聊?”


    餘年放下劇本,無奈道,“聊什麽?”


    “聊那個一米八六啊!事關我可愛弟弟的感情問題,二十一年頭一遭啊!”鬱青一副你不說我不走的模樣,期待地等餘年開口。


    “說起這個,姐,孟哥之前打電話來問我說,最近的情感生活是不是即將有什麽變化。我還很疑惑,孟哥怎麽知道的。”


    鬱青一滯,突然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麽表情。用手指卷卷自己的發尾,她迅速起身,“我想起了,我還有兩句台詞要去跟編劇商量一下!走了啊,你自己休息!”


    門被關上,餘年看了看手機,他剛剛發出去的“湯很好喝,我全都喝完了”的信息已經收到了回信,謝遊還是一貫的簡潔,“嗯,你喜歡就好。”


    下午三點過,餘年的戲份拍完了,他正準備去換衣服,就看見徐向瀾朝自己走過來。


    “徐導,是拍的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拍得很好!你把顧玄寧這個角色表麵上穿花拂柳一派風流、心裏卻依然裝著家國大義天下生民的特質演出來了,詮釋得很到位!”


    徐向瀾磨鏡頭很嚴格,但他也不吝誇獎,說著,他帶餘年往邊上走了兩步,“我是想跟你說說,你跟鬱青開車出去被偷拍的事情。”


    餘年眸光微動,“找到人了?”


    “嗯,找出來了。”徐向瀾理了理擋風沙的黑色鴨舌帽,因為拍戲日程緊,天天扯著嗓子吼,聲音略有些幹啞,“這件事是我們的責任,我很愧疚。拍照的那個人,是才招進來沒多久的場工,曾經和尤優的經紀人有過接觸。對方允諾,要是能拍到你的黑料,就給他錢。”


    這件事餘年之前跟鬱青討論過,結果也算意料之中,“推廣曲的事情,仇怨是結上了,尤優那邊覺得我搶了資源還讓他們沒了麵子,想方設法要報複回來,就算沒有偷拍這件事,也會有其它的事情。”


    他又道,“徐導,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劇組,畢竟,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徐向瀾打量餘年,發現他年紀雖然不大,但真的會做人會說話,笑道,“事情我一定會處理清楚,你這情我也記下了,希望以後能有合作的機會,”說完拍拍餘年的肩,“你先去換衣服吧,好好休息。”


    房間裏,餘年剛換回自己的白色棉t恤,鬱青就敲門進來了,開口問,“剛剛我看見徐向瀾找你,是不是也說的偷拍那件事?”


    “嗯,給了個交代。”


    鬱青點頭,“這事情,說大很大,說小事情也小,和稀泥過去了最好,不傷和氣,我們稍微吃點虧也沒什麽。再有,以後我微博上就能光明正大地罩著你了!”


    餘年笑出來,“嗯,那就先提前謝謝鬱青女俠了!”


    “滾!”鬱青也笑起來,“對了,你就快殺青回寧城了,走之前要不要出去玩兒?”


    “去哪兒?”


    鬱青:“那個佛窟啊,去嗎?要去我帶助理開車一起過去。”


    餘年反應過來鬱青說的是哪裏,沉默片刻,點頭,“嗯,走吧。”


    一行四個人到達目的地時,時間還不到五點。兩人帽子墨鏡戴著,鬱青怕曬黑,還裹了絲巾,臉基本都被遮完了。


    佛窟旁邊的博物館很小,甚至常年被風沙吹襲,外牆有些破破爛爛的,全然沒有大城市裏博物館的宏偉。


    鬱青站在博物館門口的台階前,順手自拍了一張,一邊問,“年年,我記得你小時候來過?”


    “嗯,外公帶我來過。當時才把佛窟挖出來,這邊的人不太敢動,連夜請外公過來主持,我是順帶著被拎上飛機的。”餘年語氣懷念,“不過來了之後,都沒人有空管我,我隻好自己玩兒了。”


    他看著博物館題匾的右下角,落的便是“修寧”的款,指了指,“外公題字的時候,墨還是我研的。””研墨?“鬱青挑著眉梢笑道,“你小時候那麽矮,有桌子高沒?”


    餘年故作驚訝地看她,“姐你傻了?有凳子可以踩啊!”意料中地被瞪了一眼。


    兩人進到博物館,裏麵安安靜靜地沒什麽人。被黃沙掩埋了千百年的文物陳列在展櫃中,仿佛將時光都凝固了。


    餘年和鬱青都沒有說話,將陳列品挨著挨著仔細看了一遍,出來時,已近黃昏。


    戈壁上的日落壯美,餘年知道鬱青從小對古董文物這些不感興趣,這次特意過來,也是為了自己。他轉而道,“我後天下午的飛機,就先回去了。”


    鬱青整理著帽子,應道,“行,我這邊拍完了也回不去寧城,亂七八糟的行程一大堆,還有一個電影的試鏡,我經紀人說,有兩個愛賣慘的白蓮花想跟我搶角色,她們肯定是瘋了,要是真賣慘,老娘分分鍾懟回去!”


    餘年笑道,“不回家看看?”


    戴好帽子,鬱青翻了個白眼,“我爸不知道又和他哪個情人度假去了,多虧我媽死得早,不然非得氣死。我也懶得看,眼不見為淨,隻要那些小姑娘不犯到我麵前,我就假裝她們不存在。”


    鬱青重新架好太陽鏡,“走了走了,天一黑就冷得不行,早點回去了。”


    餘年的飛機下午六點落地,剛取了行李出來,就接到了孟遠的視頻電話,說有粉絲來接機。


    孟遠還特意讓施柔把手機拿遠一點,讓餘年的全身都入鏡,從頭到腳仔細看了看餘年的衣著和狀態,稱讚,“還不錯,沒胖沒瘦,天天曬都沒黑多少。”


    餘年笑道,“嗯,我姐塗防曬的時候,就催著我也抹,一天幾次,墨鏡口罩帽子她比我還上心。”


    孟遠笑出聲,“那我確實得感謝她!”他又叮囑餘年,“一會兒出去別慌,也別走快了,不要緊張。還要出機場照,柔柔會跟你說注意事項的。”


    “好,謝謝孟哥。”


    餘年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剛走出去,發現來了很多人,還舉著寫有他名字的手持燈牌,就忍不住偏頭低聲問施柔,“柔柔姐,這麽多粉絲?都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施柔笑道,“對,都是特意來接你的。”


    餘年理了理外套,輕輕吸了兩口氣,“嗯,我們走吧。”


    電腦前,謝遊正仔仔細細地看餘年的機場照以及接機粉絲拍的各種視頻。中途一個女粉絲太激動沒站穩差點摔倒,餘年還細心地伸手扶了對方一把,低聲囑咐注意安全。


    還有的說,餘年上車離開的時候,謝謝她們辛苦來接機,還叮囑她們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近看皮膚狀態也特別好!


    把圖片視頻都存下來,謝遊看看手邊還沒有動靜的手機,有些失望。


    你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正在這時,手機提示有信息進來了,謝遊遲疑了幾秒,才忐忑地點開,看清是誰發過來的之後,神情就和雨後的山色一樣。


    “餘年:這兩天有空嗎?要是有空,我們一起吃個飯?”


    謝遊打了幾個字,但想起餘年剛下飛機需要休息,刪掉“今天就有空”,改成了“我這幾天都有空,可以依照你的時間進行安排。”


    檢查了好幾遍,確定語氣措辭都沒有問題,謝遊才點了發送。


    很快,餘年回了消息過來,“那明天晚上七點,私菜館見麵,可以嗎?”


    謝遊沒有猶豫,“可以。”


    “餘年:嗯,好,那明天見。”


    第二天下午五點,謝遊就早早地將緊要的工作處理完了。他先回了一趟家,在衣帽間挑選了好一陣,才選了一套複古雙排扣深色西服,搭配淺灰色襯衣。


    在鏡子前站了一會兒,謝遊又打通曲逍然的視頻,“怎麽樣?”


    曲逍然正在辦公室打瞌睡,見到謝遊,稍微打起了點精神,“挺好看的,你這張臉怎麽看怎麽好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他忽然反應過來,“臥槽,謝小遊,你上一次找我參謀衣服好看不好看,還是你要在你導師的演奏會上登台彈琴的時候!”


    話說出來,他又猛然閉嘴——糟,自己這沒把門的嘴!


    他後悔地想把自己的嘴縫起來!


    謝遊戴袖扣的手一頓,又自然地繼續下去,像是沒聽見曲逍然說的什麽一樣,問道,“西服的顏色?”


    曲逍然愧疚說錯了話,聽謝遊問,趕緊道,“這顏色不錯的,而且你衣櫃裏除了西服就是西服,都差不多,你應該相信自己,有臉就夠了!”


    謝遊站直,打量穿衣鏡裏的自己,將袖扣解下來,換了一副,“這樣?”


    曲逍然連連點頭,“好看好看!紅寶石不錯!”


    連換四對袖扣,謝遊才定下來,又挑了收藏的手表戴上。


    確定時間差不多了,他朝鏡頭道,“我出門了,下次聊。”說完,就掛斷了視頻。


    車開出私家車道,匯入車流,謝遊坐在後座,忍不住再次整理袖口、領口、衣角,確保沒有褶皺。


    整理完,他計算著時間,又拿出手機,準備給餘年發信息。


    這時,司機忽然道,“少爺,後麵好像有車跟著。”


    打字的手停住,謝遊抬眼,將手機按熄,“確定?”


    “不太確定,但黑色車身、牌號尾數是01的那輛車,確實一直都在後麵綴著,我甩了兩次都沒甩掉,不像偶然同路的。”


    “繼續注意著。”謝遊低頭看了看手機,沒有再點開屏幕。


    路況不算擁堵,在經過三個岔路口後,司機確定道,“有九成的幾率是跟著我們的。”


    看著窗外被霜色染黃的行道樹,謝遊眸色加深,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不往城西開了,改道去曲家。”


    他緊握著手機許久,指節都微微泛白了,才重新進到信息頁麵,將之前打的字全部刪除,重新寫上,


    “抱歉,臨時有事,無法準時赴約了。”


    餘年收到信息時,正在私菜館跟沈味聊天。


    “沈叔,我回個消息。”


    他將謝遊發來的這一行字看了兩遍,笑容漸漸被擔憂取代,回道,“你現在在哪裏?”


    對方的回複很快,“在路上。”


    那就是原本是準備過來的,但半路上遇到了什麽事,沒辦法過來了?


    想起謝遊上次提過的,車衝破圍欄墜入江底那個新聞,謝遊原本就是會乘坐那輛車回家的。


    餘年不自覺地微微蹙眉,手指快速打字,“沒關係,下次約也可以,那你現在去哪裏?”


    “曲家。”


    餘年想了想,彎起唇角打字,“三小時內,會有外賣等你簽收。”


    抬起頭,餘年朝沈味道,“沈叔,我能借你廚房用用嗎?”


    曲逍然比謝遊到得還晚些,他進門將衣服遞給傭人掛好,“噔噔噔”大步上樓,見謝遊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側麵跟雕塑一樣冷凝,刹那就詞窮了。


    還是謝遊聽到動靜偏過頭,先說話,“回來了?”


    “嗯,接了你電話就回來了,路上堵車,所以晚了。”曲逍然坐到謝遊對麵,自己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解渴,一杯水喝完,他語氣不淡定,“到底怎麽回事?跟蹤你的是不是丁兆先的人?”


    謝遊輕輕搖頭,“不確定。”


    曲逍然喉口憋著氣,他看著謝遊花心思挑選的衣服袖扣手表,布料表麵連絲褶痕都沒有,就知道他是有多重視今晚的見麵。


    但現在,卻隻能跟自己坐在這裏看樹影。


    “丁兆先這老不死的怎麽就這麽能蹦躂?”曲逍然又氣道,“而且你就改了行程提前回家而已,他就暗戳戳的派人跟上了,時間這麽多?”


    “是我不夠小心。”謝遊盯著骨瓷杯裏的清水,眼神銳如刀尖寒芒,“他手下三個得力的助手都被我扔去了國外,又處處受限,還有一個心腹投靠了我,針對我的小動作又都失敗了,他肯定坐不住。”


    “我不該這麽著急的,不該急著跟餘年見麵。”


    曲逍然聽著他低聲說的這幾句話,心裏像被重錘砸了一下,難受得厲害。


    他抹了抹臉,“那……餘年生你氣沒?你鴿了他,他不會以後都不約你了吧?”


    提起餘年,謝遊嗓音柔緩下來,“沒有,他說下次約。”


    “還好還好,”曲逍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正想再安慰謝遊幾句,房門忽然被敲響。


    傭人站在門口,恭敬道,“少爺,謝少爺,門外有人說,少爺您點的外賣到了。”


    曲逍然愣住,仔細回想,“外賣?我怎麽記得我沒點過外賣啊?”


    一旁的謝遊眸光微亮,吩咐道,“送進來。”


    沒一會兒,幾個大食盒就被送了進來,幾個傭人都怕謝遊,放下東西就都出去了,還順手關上了門。


    謝遊打開食盒,親自將菜品一一端了出來。


    曲逍然被饞餓了,“私菜館的外賣?聞起來就感覺很好吃!不過擺盤刀工之類的一看就不到位,看起來不像是沈師傅親手做的,難道是學徒做的?”


    他拿了筷子,“我先幫你嚐嚐味道!”


    謝遊抬眼,認真道,“都是我的,你不能吃。”


    曲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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