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麽?!”碧素問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又急又氣、又是不舍又是懊惱。他迅速扣住她的下顛迫她鬆口,救下她的手,瞧著手背上一個明顯鮮紅的牙印,真正痛徹心扉了。


    是真的,切切實實的,她感覺到疼痛,這不是夢境,他與她皆在一個真實的空間裏……她心中,有些明白了。忽地,她撲進碧素問的懷中,雙手掄成拳頭,拚命拚命地捶打著他的胸膛,眼淚成串兒成串兒地掉落。她低喊著,那聲音夾雜著多少痛苦,由靈魂最深處爆發,“你怎麽可以騙人?怎麽可以?!我恨你,恨死你了,我從未恨一個人像恨你這樣!我恨你、我恨你、恨你……”


    碧素問讓她在他身上發泄,任著她捶打,在聽見那一連串憤怒的“表白”,他無法承受她的恨意,俯下身去,用自己的唇堵住了沉香的嘴,密密地吻著她。沉香還要說些什麽,他的舌卻捷足先登地挽入她的檀口裏,截斷一切話語。


    沉香嗚咽著、沉淪著,清亮亮的淚垂在兩頰,她感覺大爺的手滑過頰邊,棒住她的小臉蛋,拇指溫柔地替她拭去淚痕。他的手溫仍然冰涼,但唇瓣卻這麽熱烈,夥佛一把火,燒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忘了一切一切,身子飄浮不定,而他是汪洋中唯一的安全,她雙拳不知不覺地軟化,小手緊密地貼在他的寬胸上,她還是哭,淚珠兒滾進交纏兩唇裏,添上些許苦澀滋味。


    然後,他離開她的唇,將她梨花帶淚的臉壓進自己胸懷,沉痛地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罪過。”


    “我恨死你了……”沉香重申一次,夾著濃濃的鼻音。“我知道。”騰出手,他緩緩撫摸她背上的柔軟黑絲,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梢。“我恨死你了……”碧素問輕輕地歎氣,“我知道。”沉香咬著唇,短短時間內,情緒百轉千折,驚怯、痛苦、委屈、憤恨,然後當所有激動靜寂下來,她心中僅剩狂喜,偎著大爺,她一句話也不說了。


    今天,她要做個愛哭的沉香……合著眼,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喜極的淚水無聲無息地墜落,濕透了碧素問一片衣襟。她縱使氣他,可心中卻有千萬分喜樂。


    碧素問把她方才咬傷的手送至嘴邊,唇在上頭輕壓了壓,然後帶領著她的小手探進自己的衣襟內。裏頭,沉香碰觸到一個小包,下意識地抓著,將它取了出來。


    “打開它。”碧素問柔聲地命令。沉香仍不說話,內心略感好奇,垂下紅匝匝的雙眼,她緩緩打開布包上的結,一瞧,兩眼又成了淚泉,她邊哭邊瞧向碧素問,唇邊抿著一個笑。


    布包裏,是她埋在墓碑下的碧玉環,和一朵小小的紅色珠花,那是她與他冥婚那日,全身縞素中唯一的紅顏色。“那一晚,原不是夢,你真的來了。”沉香捧著那布包,巧肩輕輕顫抖,又哭又笑,又愛又恨。“你多麽狠心,默不作聲看我痛苦掙紮,又不許我隨你而去,好可惡、好霸道,又好可恨。”


    “我有我的苦衷……對你,我若能少點兒憐惜,少點兒在意,能一如往常的淡然心境,誰折磨得了我?唉……你別要掉淚了,你今天怎麽這麽多眼淚?”他啞啞地說,抬起她沒淚的臉蛋。


    “你多壞,我不要聽你說!你這般欺負我,我再也不聽你、不理你了。”


    “好好……”碧素問安撫著她,“別聽我也別理我。”她的臉晶瑩剔透。向來雪白的頰兒染著兩朵嫣紅,眼睛既清又亮,雅致的眉山,沾著水澤的睫毛,唇瓣是紅豔的玫瑰……當年在他懷中怯生生的女娃兒,已長成了進駐他心房的美麗女子。


    碧素問長聲歎息,一思及她的心意纏在他的身上,自始至終,堅如磐石,那感動的心緒彌漫而起,忍不住,他又傾向前,親密地在那張可人的臉上遊移。


    “我不要聽你……也不理你……”沉香被他的吻弄得迷迷糊糊的。“好。”男性的熱氣噴在她頰上,他的聲音帶著蠱惑和縱容,更低更沉了,“你別理我,換我來理你,可好?”沉香說不出話來,大爺綿綿密密地吻遍她的臉龐,終於停在那張欲語還休的小嘴上,封住了她的呼吸。意識飄得好遠,沉香記不得什麽了,隻知道她不要理他了啦……黃昏時分,江麵上翠碧的煙色升起,江水煙渺中,一人孤舟獨釣。男子身影看似孤單,實則不然。在他溫暖披風下,一名女子縮在他懷中,與他同裹著一起。“這麽冷的天氣,你會凍著的。”碧索問低頭凝視著沉香,無奈地歎氣。“不會,大爺好溫暖。”沉香隻露出一個小臉蛋,她嬌軟的身子緊緊貼住大爺的,而大爺好熱,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冷。碧素問當然“好熱”,隻要沉香一動,他心窩處仿佛受了千萬隻螞蟻啃蝕,握著釣竿的手微微發顫,他非但不冷,還冒了一額的汗。唉……誰教他經不起她軟言相求,帶著她一同黃昏遊江,把自己陷入這種困境。


    唉……他仍歎氣,還是拉攏了身上的披風,怕沉香受凍了。“大爺……”沉香聲音軟軟地喚。她沒事,隻不過想喚著他而已。“還叫大爺?”碧素問老大不高興,挑起一邊俊眉。沉香怔了怔,下意識咬著唇,靜了一會兒,可憐兮兮地說:“我不知道……您要不要我?”碧素問心中一緊,丟開那根礙事的釣竿,雙臂攪緊懷裏的小人兒,一句話也不解釋.就是吻她,拚命地吻她,吻得那嬌軟的身子癱在他胸前,讓他抱得滿懷溫香。


    兩人都氣喘籲籲,碧素問重新攪緊她,下巴輕靠在沉香的發上。“你知我解我,不與我為伴,我將如何?”沉香合上眼,體認著那股幸福,心中虔誠而感激。倆倆相偎,碧素問微笑,淡然地問:“還恨我嗎?”


    “恨。一輩了都恨。”沉香語調綿綿緲渺,幽幽繼語,“若你像我重視你一般地重視我,知道我對你的感情,體會了我內心萬分之一的痛楚,你便能了解,我有多恨。”


    碧素問的掌安穩地撫摸她的背,聞著她發上的香氣。對她,他滿心的憐惜和歉疚。讓她受盡前熬,他已無話可辯,隻求不再辜負了她純情心意。


    “原諒我。”他低啞地祈求,聲音苦苦的,知道他的小丫頭舍不得他難過。果然,沉香的小腦袋瓜順從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纖瘦的臂膀主動箍緊他的腰,吐氣如蘭地喚著:“大爺……”


    猛地,她的唇又教碧素問給吃了,他抬起頭時,眼中閃爍著惡霸的光芒,“喊我的名字。”


    “大……大……”沉香從沒見識過他這樣的麵貌,臉登時紅得好看。“大什麽?”他眉眼挑高,一臉的不懷好意,壞壞地誘拐著,“乖,喊我的名字。你一向聽我,再不喊,我就吻你。”說著,他頭又俯下。“素問。”沉香見狀,那一聲叫喚終於喊出。他的臉多麽英俊,朝著她笑得開心無比,眼神熱烈地在她臉上梭巡,“你得再拜一次天地,和我,真真實實的碧索問。”


    “你信天地神靈?”沉香回望著他,溫柔明媚。“信。它們將你帶到我的身邊。”命裏乾坤。沉香伸手觸摸他的輪廓,想起許久許久的那些禪機。原來,這便是命中注定,她迢迢千裏為他而來。“在想什麽?”他問。“想我如何愛你。”這句話又輕又巧,卻把碧素問震得分不清楚東西南北。雖說早已明了她對他的愛意,但這般明明白白地說出口,竟是威力強大。他閉上眼低歎一聲,全身漲滿感動。


    “那……你在想什麽?”沉香微彎嘴角,笑得好美。碧素問睜開雙眼,直勾勾地盯住她,懶懶地回答:“三娘說你很喜歡孩子。我在想……我們要快快生個娃娃。”毫無預警地,他將她撲倒在舟板上,健碩的身軀小心翼翼地壓製住她。沉香先是尖叫,在接觸到他眼中明顯易見的欲望時,那叫聲陡地煞住,臉紅得如天邊晚霞。


    “你、你……”她不由得結巴,紅潮漫上全身,心跳得又快又響,囁嚅著:“有一對眼兒正瞧著我們呢。”碧素問回頭一瞥,一隻鳥不知何時停駐在舟邊上,它摩了摩翅膀,可愛地歪著頭,圓圓地眼睛瞪著滾在一起的人兒。重新調轉視線,碧素問瞧著身下的可人兒,臉更近幾分,好笑地說:“若它沒見過男女相愛,今天就教它大開眼界。”


    “你、你……不正經。”沉香嬌斥一聲,心中卻甜甜蜜蜜的。男女相愛,他也愛她啊……“怎麽是不正經?”他的額抵著她的,鼻尖愛憐地與她磨蹭,聽見她緊緊的呼吸聲,他低緩地笑,“這是傳宗接代的大事,再正經不過了,你說是不?娘子……”


    那寬鬆的披風被他拉起,緊緊地蓋住兩人,擋開寒冷空氣,也有效阻隔了第三者的偷窺。披風裏頭如何春色,無人得知,隻是風平浪靜的江麵,小舟卻搖擺得十分劇烈;那隻鳥兒支持不住,被震得頭暈腦脹,它歪歪頭,拍了拍翅膀,另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歇靠去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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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嘯虎堡之春之一《問君可憐妾》;


    2、嘯虎堡之春之二《已覺春心動》;


    3、嘯虎堡之春之三《莫負沉香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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