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遠集團重心向國內偏移,傅家人歸國,至今也隻辦過兩次宴會。忽然之間廣發邀請函,驚動了大半個四九城。


    酒會時間定在立秋當晚。


    誰都知道酒會隻是個幌子,除了借機交際深入國內圈子以外,另一個重點便是正式向大家介紹傅家的女兒。


    聽聞那個深居簡出的傅老三有個女兒在國內,先前一直托付給遠親照顧,此番就是要她亮相正名。


    ——傅家是什麽家世,傅老三的女兒需要托付到遠親手裏?剛找回來還差不多,估摸著,怕是傅老三年輕時候遺留的問題。


    都是人精,大家心知肚明,對此緘口不言,給足傅家麵子。


    當晚,收到邀請——還有費力弄來邀請的人,早早動身。天色將黑未黑,華燈初上,絡繹不絕的車流駛向宴會場地,像條小長龍。


    虞星早就準備好,從下午三點開始被人團團圍住,打理妝發,做造型,一晃就是幾個小時。她不需要一開始就出場,雖說她算是這場酒會的“主角”,過於造作的流程還是省略了。


    眼前有點花,虞星想呼吸新鮮空氣,偷偷躲開人,溜到偏廳休息,腳下往院中走,遠離主廳逐漸熱鬧的氛圍。


    手機屏幕裏,接到蘇秋的童又靖正和她匯報位置:


    【我們在路上,差不多到三分之一了,應該很快就能到。】


    既然是主角,自然可以邀請自己的客人。虞星想請的隻有蘇秋一個,她今天太忙,抽不開身,接蘇秋的事交給別人不放心,想來想去還是童又靖靠得住。


    他們一行快到了。


    虞星讓她注意安全:【不著急,慢慢來。】


    今夜賓客多得是心懷鬼胎,擠破腦袋也想進來的人。然而門第相差無幾的人家,不抱鑽營目的,無須從傅家身上謀求好處,派一個兩個來,做足禮數便可。


    不僅是沈時遇和蔣之衍,秦懷也來了。以往這種大人交際的場合,年輕一輩躲都躲不及,今次他們自己願意,家裏長輩當然不會攔著。


    倒有不少她認識的麵孔。


    隻可惜,誰都在,唯獨盛亦不在。


    在庭院裏稍稍閑逛,燈柱錯落滿庭,一片亮堂。吹過風,壓力有所舒緩,虞星振作,打起精神奔赴即將到來的“戰場”。


    沿來路折返,遠遠的,隱約已經能聽到觥籌交錯的聲響。


    怕有人找,虞星腳步匆匆,誰知行過廳外長廊拐彎處,快到正廳入口門前,忽地迎麵撞上幾個人。


    踉蹌後退半步,虞星第一時間致歉:“抱歉!”


    “你——”


    對方斥責的語氣剛顯露苗頭,驀地頓住。


    互相一看,不是生人,都認識。


    邱卉妮幾人打扮得漂亮,裙子、妝容,無一不精致。


    她們打量的眼神同樣落在虞星身上。


    “喲,精心打扮過了?”


    邱卉妮話音一落,夏元晴接上,帶點內涵意味:“怎麽哪都能碰到你。”


    虞星撫了撫裙麵,鎮定道:“你們來得,我來不得?”


    邱卉妮眼一沉,“盛亦不在國內,你和誰來的?童又靖?”


    “這好像和你們無關。”虞星冷淡道。


    夏元晴嗬笑,上下一掃,眯了眯眼,“你身上這條裙子倒是好看,不過要我說啊,什麽樣的出身就穿什麽衣裳,上不了台麵的人,再穿金戴銀也一股窮酸氣。你說對不對?”


    虞星淡淡睨她們,答非所問:“高三的一畢業,你們應該鬆了口氣吧。”


    話裏帶著輕微的嘲諷。


    邱卉妮瞬間變了臉色,夏元晴同樣。


    在臨天,她們動不得虞星半點,因為盛亦他們在。


    如今,他們那一屆畢業,加上盛亦眼下不在國內,在這種場合見虞星落單,難免一下有點忘形。


    但她可不是孤身一人,沈時遇和蔣之衍都還在國內呢,哪個不能收拾她們?更何況還有童又靖,到時開學一回臨天,童又靖堵上門來要她們好看,跑都跑不掉。


    邱卉妮忍著氣。對虞星,她可比夏元晴恨多了。


    她愛慕盛亦,偏偏盛亦因為虞星而厭惡她,還為虞星出頭收拾她,比起旁人,她要痛苦的多。


    咽不下這口氣,又不敢輕易動她,邱卉妮狠狠瞪她一眼:“我看你能狗仗人勢到什麽時候!”說著,一群人這就要走。


    “站住。”虞星冷冷發話。


    邱卉妮幾人一愣,立時橫眉倒豎:“你說什麽?”


    虞星看向稍遠處站著的侍應生,招手叫過來,指指她們,道:“讓她們出去。”


    邱卉妮火冒三丈:“你以為……”


    說話間,走來一個穿正裝的男人,二十出頭,清雋挺拔,打斷她們。


    “怎麽回事?”


    一聲問,帶著幾分主家氣派。


    虞星頓了頓,對走來的人說:“我想讓她們出去。”


    這個麵生的男人從前沒見過,邱卉妮一想,覺得很有可能是傅家的人。


    而虞星和他說話的語氣,明顯是認識的。


    難不成她扒上了傅家?


    聯想到前一陣時常來接虞星的豪車,邱卉妮很快下結論,或許虞星手段高明,勾搭上了傅家哪一個。就算這男人與傅家無關,肯定也是虞星另找的靠山,總歸不會是一般人。


    趁盛亦不在,招蜂引蝶,勾三搭四,這個人絲毫不知廉恥!


    邱卉妮立即道:“沒有,是個誤會。我們和她是同學,同一個班的。”她睨了虞星一眼,“剛好在這碰上,我們看虞星的男朋友沒在,就順口多問了她兩句。”


    認定這個男的和虞星有非同一般的關係,邱卉妮哪能放過機會,故意咬重“男朋友”兩個字,給她上眼藥。


    夏元晴和邱卉妮心有靈犀,立刻接著道:“對啊虞星,你男朋友平常跟你形影不離,今天他不在,你一個人?不習慣的話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呀?”


    虞星懶得理會她們話裏的深意,看都不看一眼,隻問傅修遠:“我可以讓她們出去嗎?”


    傅家大房這一輩三個兒子,年齡最小的便是這個傅修遠,今年二十二歲。前幾天傅家所有人回國,一起吃了餐飯,正式見過。


    因生意上的事務繁雜,大伯家兩個堂兄翌日就飛赴國外。二伯家的堂兄正在進修的最後一年,沒辦法在國內久待,和他們前後腳離開。


    於是,隻留下大伯家的小兒子和二伯家的小女兒,一個是虞星的堂兄,一個是她的堂姐,這兩位是特地安排給她作伴的,怕她一時不習慣,怯場。


    虞星跟他們不很熟,隻說過幾句話,除了傅非臣,她和傅家任何一個都稱不上熟。


    問完那句,她抿了抿唇。


    傅修遠看在眼裏,輕輕蹙眉:“你開什麽玩笑——”


    邱卉妮眼一亮,唇角下意識勾起,正要說話,就見他板著臉,認真道:“這是傅家的地盤,你是傅家的人,還問什麽可以不可以?”


    虞星一愣。


    下一秒,在邱卉妮幾人的怔愣中,傅修遠吩咐侍應生:“把這幾位請出去。”


    侍應生點頭應下。


    請出去,便再進不來了。有邀請函也沒用,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這位先生……”


    邱卉妮略微堂皇,想說什麽。心砰砰亂跳,太陽穴也隱隱作痛。


    他說什麽?傅家的人?


    虞星是傅家的人?


    腦子裏一片混沌,慌亂之意從腳底漫起,火燒火燎,霎時間遍及全身。


    傅修遠卻看也不看她,對虞星道:“三叔在後麵等我們。”


    虞星回神,走到他身邊。


    兄妹倆並排朝裏走,身後的嘈雜,誰都不予理會。


    傅修遠歪了歪頭,邊走邊小聲問:“那幾個女生和你說什麽?”


    虞星輕聲道:“她們笑話我,說我上不了台麵,穿什麽都窮酸。”


    話音剛落,傅修遠皺起眉,當即轉身。


    她拉住他:“幹什麽?”


    “去收拾她們,扔出去太便宜她們了。”


    “……算了。她們跟我同班,別的事等我回學校再說。”


    傅修遠壓下脾氣,理了理衣襟,走回來,他沉聲叮囑:“那你回學校以後,別忘了找她們麻煩。記得。”


    虞星一怔,哭笑不得。


    大伯家這個最小的堂兄,倒是記仇得很。


    ……


    酒會開始半個小時,虞星跟著傅家人露麵。二伯傅非渝領著她去見交好的舊友,以及各家來的先生、太太。


    傅非渝待她態度十分親熱,一口一個“我侄女”,替她做足了麵子。


    傅老大畢竟是家主,沒有現身。但有傅老二親自為她做引介,已經足以表示傅家的態度。


    周旋一圈,該見的幾乎都見過,傅非渝這才吩咐傅修遠帶她去別處看看。長一輩認過臉了,自然輪到年輕一輩。


    虞星見了一大堆生麵孔,累得半死,中途偷溜抽身,立刻奔向童又靖等人。


    “累不累?”蘇秋給她捏肩。


    見慣這種場麵的童又靖鎮定得多:“慢慢習慣吧,這還隻是開始。”


    沈時遇幾人過來,他們這些相熟的,便又聚在一起說了好一會話。


    不多時,有人來傳話,二伯家的堂姐找她。


    虞星隻好過去。


    傅嘉懿正和幾個年輕男女在一塊,見她來,傅嘉懿衝她招手,“快過來。”


    虞星加快步子,剛過去,肩膀就被傅嘉懿一把摟住。


    她二十一歲,比虞星高半個頭。


    “這就是我妹。”一手摟著虞星,一手端著酒杯,傅嘉懿挺著天鵝頸,衝他們抬起下巴,“怎麽樣,漂亮吧?”


    語氣莫名有幾分驕傲。


    虞星笑笑,跟他們打招呼。


    傅嘉懿從小隻有兄弟,沒有姐妹,家裏就她一個女孩,突然之間多了個妹妹,忍不住炫耀。


    虞星就慘了,一群人從她的長相誇到氣質,再從氣質誇到成績,要不是傅修遠過來,怕是頭發絲都要被拿出來誇。


    誰想,被傅修遠拉走,情況沒有好多少。他在國內朋友不多,挨個給她介紹,虞星迷迷糊糊跟著他轉。


    大多是男生,有那關係好的,噙著笑眼問:“修遠,你妹妹有對象嗎?”


    不等傅修遠上腳,一旁伺機的傅嘉懿立刻衝過來:“滾滾滾,她還小,上一邊呆著去!”二話不說拉著她走,“我帶你去那邊,我跟你說,傅修遠就不是什麽好人,少跟他玩。”


    虞星一會兒被堂姐拉著,一會兒被堂兄帶著,像個陀螺連軸轉。


    好不容易消停,虞星回去找自己人。隻有沈時遇和秦懷在聊天,她一愣,正要找人,蘇秋小跑著從不遠處過來。


    “你去哪了?”


    蘇秋臉上微紅,閃過一瞬慌亂,很快鎮定:“剛剛去外麵透氣,迷路了。”


    “小心一點,有什麽事就問侍應生。”虞星拉住她的手,發覺她唇上顏色有點淡了,“你口紅怎麽沾到邊上了?”


    “啊?”蘇秋摸了下,忙說沒事,“可、可能是剛才吃東西的時候碰到的。”


    上完洗手間的童又靖也跑過來:“外麵放煙火了,我們去看!”


    興衝衝拉起她們倆就走。


    ……


    蔣之衍噙著笑回到角落沙發處,“秦懷呢?”


    沈時遇一個人歪在沙發上玩手機,“走開了。”


    “你怎麽這麽頹廢?”蔣之衍坐下自顧自倒酒,“喝一杯?”


    “不喝。”


    蔣之衍嘖聲:“我說你呀,不就是剛才童又靖和別的男人說了幾句話?至不至於?”


    說話?那哪是說話,分明就是有意過來和童又靖搭訕!沈時遇一想起來就火大,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一看那孫子眼裏亮的光,他就知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


    然而,他空有一腔怒氣,無處可發。


    他沒有資格。


    費了多大的勁才和童又靖修複關係?他不想再出差錯。


    “少在這說風涼話。”沈時遇睨著蔣之衍,冷哼,“我勸你還是先把嘴上的口紅擦擦幹淨,讓虞星發現你搞她朋友,她那脾氣上來,盛亦不扒了你三層皮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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