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爺爺回來了。


    虞星一聽慌了:“那怎麽辦?”


    盛亦掀被子起身,“你找地方躲一下。”


    “躲?躲哪?”


    四下看看,虞星選定目標,直奔他的衣櫃而去。


    盛亦一票否決:“那裏不行,沒空間。”


    她腳下一轉拐向茶櫃。


    他道:“……你在想什麽,下麵都是一層層的櫃子。”


    “那你說要躲哪嘛!”虞星急了,瞪他。


    盛亦站著,環顧一圈,下巴一抬示意床上。


    “進被窩裏躲一會。”


    “你確定?”


    “我爺爺不怎麽進我房間——但是以防萬一,你把被子蓋嚴實點,看不出來就行。”盛亦整理衣領,“我出去應付完,很快回來。”


    虞星沒辦法,猶豫兩秒,鑽進他的被窩。


    她扯起薄被將自己全然罩住,在薄被底下側過身,半趴著。先前他躺過的地方,餘溫還在,連同他的味道。


    盛亦開門出去,而後,“啪嗒”一聲門鎖輕輕合上,腳步在外頭漸遠。


    虞星躲在他的被窩裏,除了自己,屋裏再無別人,卻還是緊張,僵硬著一動不動。


    盛老爺子盛書淵,那是盛氏集團裏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人物,別說她一個小年輕,多得是人見他腿軟。


    見盛嵐那次虞星已經很緊張,不敢想象見盛老爺子會是怎樣的情形。


    能躲就躲吧,到不得不見的時候再說。


    不知過了多久,胡思亂想間,門重新被推開。


    虞星一刹那緊張起來,熟悉的聲音響起:“回來了。”


    是盛亦。她鬆了口氣。


    聽得門關上,隻覺得人影行至床邊,下一秒,薄被被掀開,旁邊床墊軟軟陷下去,多了個結實的身軀。


    虞星一愣,“你……”


    他舒服地躺下,胳膊一伸,她腰上立刻多了一道沉重的禁錮。


    被窩變成兩人共同享有。


    盛亦的臉近在咫尺,他閉著眼說:“睡覺。”


    臉唰地變紅,虞星下意識想躲開,他一用力,她反而被他摟進懷裏。


    這是個能夠感受到彼此體溫和心跳的距離。


    虞星整個人像煮熟的蝦子,看得見看不見的皮膚,全都開始變燙。


    “你——”


    “別說話。”盛亦稍稍睜眼,“我爺爺在外麵,驚動他,我們兩個就要在床上被逮個正著。”


    怎麽聽都是有歧義的話。


    虞星臊得臉熱,想發作,偏偏受限於地點和場景。


    他是故意的。


    他爺爺根本不會進房間,他還是讓她“以防萬一”,什麽衣櫃沒空間,讓她躲床上,都是他自己想而已!


    虞星吃了“悶虧”,想掐他,手剛要伸到他腰上,卻發覺閉著眼的他呼吸變得平穩緩慢起來,動作一頓。


    病了幾天,他一直沒有好好吃藥調理,估計也沒能好好休息。臉色這麽難看,實在不像她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盛亦。


    稍加打量,虞星最終還是收回手,往前靠了靠。


    她的腦袋抵著他的胸膛,沉默著閉上眼。


    暖和,舒適,讓人放鬆。


    感覺能夠好夢,一直安眠無憂。


    ……


    這一覺睡了幾個小時,身體有所好轉,盛亦精神好多了。


    一看時間,九點多,再不回去公寓鎖門,想進也進不去。虞星著急忙慌趕要走,盛亦送她。


    “你沒問題?”


    “放心。”


    盛書淵已經歇下,兩人放輕手腳,很快溜出去。


    虞星來過的事瞞是瞞不住的,這家裏上下的人雖然不會特意多嘴,但一應大小事,都有人向老爺子匯報。


    不過他事務繁忙,除非當場碰見,不然不會特意去管盛亦又有哪個朋友來過家裏這種小事。


    車開到臨天,兩人都餓,決定先在附近找地方吃夜宵祭五髒廟,填飽肚子才好回學校。


    飯桌上,盛亦欲言又止,虞星問他:“想說什麽?”


    “你比賽回來那天——”


    她持筷的手稍頓,“嗯?”


    他斟酌用詞,她替他說了:“你是想問我見了誰?”


    盛亦點頭。


    虞星吃下一口麵,說:“我爸。按照血緣來說,是我爸的那個人。”


    而後她許久沒說話,低頭賣力吃麵條。


    看出她不想聊,盛亦沉默半晌,往她碗裏夾去一塊肉,“要是不想說這個我們就不說了,當我沒問,吃東西。”


    “沒事。”她極力用尋常的口吻,“現在是不想說,等過段時間我再告訴你。”


    盛亦不接茬,當做這個話題已經過去。


    ……


    虞星和盛亦和好,一幫朋友總算鬆了口氣。尤以蔣之衍最盛,自認居功至偉,下巴快翹上天去。


    生活重回正軌。


    他們幾人照舊一起吃飯,有時想清靜些,虞星和童又靖也會單獨外出用餐。


    比如今天。


    餐桌上,不止一次注意到虞星手上多出來的手鏈,童又靖不由好奇:“你什麽時候買的手鏈?”


    左手腕上那條銀白色手鏈做工精致,發著低暗的光。虞星隻瞥了一眼,隨意道:“前段時間。”


    “我見你戴了有一陣了吧?”


    “嗯,兩個多禮拜了。”


    “買手鏈怎麽不叫我啊。”童又靖抱怨,“兩個人一起逛街多好。”


    虞星抱歉一笑:“下回一定叫上你。”


    童又靖這才滿意。


    吃飯的地方離臨天不遠,用完餐後,她倆一路閑聊走回去。


    路過咖啡店,童又靖停下買喝的,擔心下午茶時間會餓,讓虞星等她一會兒,“我進去買點蛋糕點心,很快!”


    虞星說好。


    午後暖陽如煦,還沒到太熱的時候,暖融融十分舒服。


    虞星站在屋簷下抬頭,眯著眼看天,不敢直視太陽的感覺,讓人恍惚覺得像被什麽包圍,直犯困。


    一輛車緩緩駛來,慢騰騰停在路邊。


    虞星注意到,眯眼看過去,生出幾分警覺。


    不怪她如此敏感,實在是上次之後……總之,由不得她不在意。


    眉心若有似無地擰著,虞星盯著那輛車看,越看越覺得眼熟。


    好像在哪見過?


    有點說不準,畢竟車的外觀大同小異,對不了解車的人來說,長得都差不多。


    但……剛剛吃飯時,它好像就停在窗外?


    虞星努力回想,忽見車門打開,後座下來一個男人。


    那男人朝她走來。


    她一頓,盯住對方,右手慢慢撫上左手的手鏈。


    ……


    童又靖從咖啡店出來一看,懵了。


    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學校裏找,繞了一大圈都找遍,還是不見虞星。她抓狂地在原地蹲下,也不管來往經過的學生眼神異樣。


    又把虞星弄丟了!


    又一次!


    童又靖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為什麽虞星和她在一起,總是出這種岔子。上回是她要去找虞星,結果發現虞星被叫走,這回幹脆在眼皮子底下不見。


    煩躁地恨不得把手裏的吃的喝的全扔了,她強忍著,隨手拉住一個同學,把東西塞給對方,讓人家幫忙拿回班上。


    一邊回咖啡館一邊給盛亦打電話,童又靖單刀直入:“虞星又不見了!我和她吃完飯回來,讓她在咖啡館門口等我,現在找不到人。我去調監控看看。”


    盛亦那邊自是兵荒馬亂開始找。


    童又靖到咖啡館找負責人,十幾分鍾後,調出監控。


    監控畫麵裏,虞星在咖啡館門前和一個中年男人說話,沒過多久,上了對方的車。


    她立刻將監控拍到的男人和車牌號一同發給盛亦。


    久等不到消息,童又靖隻好先去找沈時遇,坐他的車準備出臨天時,接到盛亦的電話。


    “查過車牌了,是我家的車。”他說,“那個男人,應該是我爺爺的人。”


    童又靖一怔,“我們現在過去找你。”


    電話一掛,陷入無話可說的無奈中。


    沈時遇問:“怎麽樣?”


    “安全應該沒問題。”


    他麵色一鬆:“找到人了?”


    “沒找到,但是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童又靖看向他,“——盛亦爺爺的人。”


    沈時遇剛輕鬆下來的臉色,轉瞬難看起來。


    如果說上次虞星被盛嵐帶走,沈時遇還能信誓旦旦為盛嵐說話,因為在他的認知裏,盛亦的姑姑確實不會對虞星做什麽。


    但換做盛書淵……


    除了沉默,沈時遇不知還能作何反應。


    他會對虞星做什麽嗎?


    很有可能。


    盛亦他爺爺,確實是這種人。


    ……


    被請到這座別墅來,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虞星不知道這是盛家哪處的產業,反正是盛家的地盤就對。


    麵前這位精神矍鑠的老者,眼裏似乎沒有她這麽個人,一直端坐喝茶,多餘的眼神不曾分給她。


    但虞星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注視之下。


    “所以,我不答應,今天就不會放我走了是嗎?”


    虞星坐在廳中央的木椅子上,看向沙發上的盛書淵,輕聲問。


    她的聲音裏聽不出多少慌張害怕,盛書淵對這點還算滿意,但也隻是一點點。


    “我不強迫你。”他說,“隻是協商。”


    “我如果不同意呢?”


    “你當然有權不同意,不過你得想想你小姨。”他慢條斯理地說,語氣溫和,乍一聽起來,還以為是多麽和藹的一個老人家,話裏卻是實打實的“威脅”。


    虞星不說話。


    他道:“我知道盛嵐找過你。她跟你說了什麽,我也能猜到。很正常,她對盛亦就是太過縱容,一直都是。寵孩子寵久了,人難免就會變得天真。”


    這話是在告訴她,不要指望盛嵐可以做靠山?


    虞星沉默,而後問:“您就算把我們兩個分開,又怎麽樣呢?盛亦喜歡我,我也一樣。就算現在分開,過兩年三年,五年十年,您就篤定我們沒有再見的時候?到時候您要怎樣,難不成再來找我一次?”


    盛書淵抬眸看她,眼神深邃犀利,接著,垂眸輕吹杯中的茶葉,不急不緩地開口。


    “盛亦的路我都給他安排好了,以後,他會照著我的安排一步步走。這是我們的家事,不管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也好,不管過多久,都無須你來擔心。”


    虞星聽得想笑,“您安排好了?安排就管用的話,那我現在怎麽會在這裏?您又怎麽會來找我?”


    盛書淵蹙眉,“你不用跟我耍嘴皮子。年輕女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我是看你有幾分聰明伶俐才和你多說,你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擱,他略顯不耐煩。


    虞星摸著左手上的手鏈,不說話。


    進來的時候就被告知,電話打不出去,不用想著等盛亦或是誰來救她。


    ——哪怕盛亦來了也沒用。


    老人家說得斬釘截鐵。


    虞星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怎麽這麽多人想管她呢?


    就連盛老爺子也要來“插手”她的學業,還很“貼心”地給了她兩個選擇。


    一是出國讀書,資費他出,但這樣就意味著,她之後的幾年,或許會在盛家的監視下度過——為了避免她和盛亦接觸。


    另一個選擇便是若是她不願意出國,國內任何一間學校她都可以去,隻要她滾出臨天,並且和盛亦劃清界限。


    “想好沒有?”盛書淵催促,“我時間不多。”


    虞星摸手鏈的力道不由加重,抿緊唇角。


    老人家明顯沒耐心了。


    她猶豫,不知是否要回答,或者說不知該怎麽拖時間,正煎熬,帶她來的那個中年男人忽然快步進來,附耳到盛書淵旁邊說了些什麽。


    盛書淵一頓,朝她投來複雜的眼神。


    他皺眉問:“傅家老三?”


    中年男人點頭,彎著腰小聲補充:“說是在路上,已經來了。”


    懸著一顆心的虞星向他們投去十成注意,費力聽清他們的話,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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