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紗幔繡著鳳凰, 就這樣從那具屍體上滑落,蕭雋大笑著彎腰將人攬在懷裏,目光卻得意的看向殷西辭。


    “朕死了也無所謂, 反正在地獄還有瓊華陪著, 朕死而無憾了。”


    終究還是他得到了蕭瓊華。


    殷西辭輕輕一笑, 看著他, 說道:“阿瓊, 你出來吧。”


    蕭雋看到那抹赤紅白紗的身影走出來, 臉上的神情慢慢僵住。


    蕭瓊華挽著殷西辭的手, 對她笑臉盈盈,可對蕭雋就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要死你自己去死,我可不想陪著你。”


    “不……你不是蕭瓊華,你一定是假的。”蕭雋不相信, 哪怕對麵的人格外真實。


    他垂眸看向懷裏抱著的冰冷屍體,一模一樣的麵容……


    蕭雋的腦海裏又想起之前的種種。


    ‘皇上,臣妾喜歡你’


    ‘皇上, 我們以後一定永不分離’


    ‘皇上……’


    記憶裏的那個蕭瓊華是他心底最想要的模樣, 隻愛他, 不愛其他人。


    她符合他的幻想,可又變得那麽陌生,他愛她, 但最愛的還是那個高傲有脾性的蕭瓊華。


    蕭雋想不通, 想不透, 漸漸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蕭瓊華。


    他用手掌拍了拍腦袋,整個人像是處在天旋地轉中,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是流動扭曲的。


    “我是誰?”


    “瓊華呢?是你?”蕭雋看了看懷裏的屍體, 又抬頭看了看遠處的蕭瓊華,“還是你?”


    所有人都看著蕭雋在那瘋瘋癲癲,蕭瓊華問殷西辭:“他這是99z.l怎麽了?傻了?”


    “不知道是裝瘋還是真瘋。”


    這天都城發生了好幾件大事,先是駕崩的先帝死而複生,站出來揭露新帝蕭雋當初弑君篡位,再是原本在宣武門被斬首的殷西辭,以及***於長樂宮的蕭瓊華雙雙活了過來,都城的百姓被接二連三的消息衝昏頭腦,都不知道該從哪件大事議論起。


    都城的局勢就是這般詭譎莫測,百姓將它們當做飯後茶餘的談資,而達官顯貴們則見風使舵,避免自己突然出了什麽意外。


    有關蕭麒對明貴妃母子的處決,蕭瓊華並不敢興趣,解決完這樁大麻煩後,她和殷西辭準備動身回文山書院。


    蕭宅裏,兩人正準備登上馬車,幾道急促的馬蹄聲踏過,塵土飛揚。


    蕭瓊華扇了扇掀起的灰塵,抬眸望去,“你們幹嘛呢?”


    衛聽柏第一個翻身下馬,嗷嗚一聲衝過去就要抱住蕭瓊華,卻被突然伸出來的手臂擋回去。


    “你幹嘛?”他扭頭不滿的看著殷西辭,視線相對,衛聽柏率先敗下陣來,他妥協道:“行行行,我不抱就是了。”


    許知巧道:“我們都以為你們出事了,誰知道……”


    她頓了頓,蕭明玉哼了聲,沒好氣的繼續說:“誰知道你倆都是詐死,害得我們白白擔心,許知巧甚至為了你們,還拚了一把去考取功名。”


    真相已經傳開,大家都知道了,林釗縉豎起拇指道:“你倆不愧是一對兒,悶聲幹大事啊,把所有人都騙過去了。”


    六人在門口說了會話,然後共同乘坐一輛馬車趕回書院,請了這麽久的假,落下的課程極其繁重。


    隻是他們沒想到,摸黑偷溜進書院,恰好被監院逮了個正著。


    監院摸了把小胡子,笑得讓人發虛。


    大家都知道他的德行,摳搜又愛壓榨他們這群可憐巴巴的學生。


    趁他沒開口的時候,眾人已經動作一致的彎腰行禮,生無可戀道:“我們遲到甘願受罰,請監院指示。”


    在書院可以跟其他夫子講道理,唯獨不能跟監院講,一旦書院裏需要花錢請工人做事,監院必定晝夜不停的在書院晃蕩,怎麽著都要抓人去做苦力。


    這大晚上的不睡覺,肯定又是在打這個主意,他們都摸清了。


    “怎麽了怎麽了?在你們這些學子眼中,老夫就是這樣的人?”監院吹胡子瞪眼道:“這次我不是要罰你們。”


    “啊?”


    “外麵現在已經平靜了,這下你們應該心無旁騖的待在書院裏念書,知道嗎?”


    “知道。”


    “行了,夜已深,你們趕緊回住舍休息。”


    監院伸了伸懶腰,摸著花白胡子,目送他們這些小年輕離開,夜色裏,他搖頭淺笑,感慨道:“這些孩子平安回來就好。”


    楓祁山遠離都城,寂靜空曠的山野之巔隻有一座偌大的書院,學子們在這裏念書可以遠離塵世喧囂,做到真正的心無旁騖。


    書院生活呆久了也很枯燥,新99z.l的考核結束,每個人的學習課業又做了更改。


    食味閣裏人聲鼎沸,空氣中彌漫著飯菜香。


    蕭瓊華手中拿著兩張課業清單,一張自己的,一張殷西辭的,幾次考核下來,她跟殷西辭已經沒有需要共同上的課。


    “瓊瓊在看什麽?”衛聽柏好奇的問。


    蕭明玉戳了戳盤子裏的飯菜,聞言,翻了個白眼,“說你是呆貨,你還不服氣,蕭瓊華這是在看她和殷西辭有沒有同一個夫子上的課,她這是不想跟殷西辭分開。”


    “讓你別罵我,人都給你罵傻了。”衛聽柏懟她。


    “哎……”林釗縉單手撐著下顎,完全沒心思吃飯,一直在那唉聲歎氣。


    蕭瓊華收好課業單,問其他人:“林釗縉這是怎麽了?”


    “許知巧之前不是通過翰林院的考核,得了個正五品的官職嘛,按照她的學識其實已經可以離開文山書院了。”蕭明玉說:“這次出師考核結束,許知巧順利修成正果,她也該做好準備步入朝堂了。”


    衛聽柏笑道:“所以林釗縉這是舍不得許知巧走咯?”


    “你這不是廢話嗎?人家可是有心之人,不像你……”蕭明玉差點沒把住一口氣說下去,她頓了頓,低頭吃飯喝湯,不說話了。


    衛聽柏連忙追問:“欸,小辮子你什麽意思?不像我什麽?你怎麽不繼續說下去?我就知道你接下來肯定沒什麽好話。”


    “閉嘴吧呆貨!”


    兩人吵吵鬧鬧,蕭瓊華跟殷西辭對視一眼,隨即又看向林釗縉,他已經不知道歎了多少氣,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林釗縉像獨處世界之外,懵逼的問:“你們看著我幹嘛?”


    “舍不得許知巧離開?”蕭瓊華問。


    “當然,怎麽說大家也是朋友兼同窗嘛。”林釗縉耷拉眼皮道:“而且,她還算我半個師父。”


    畢竟也是教了他四書五經的人。


    “人就在都城,還有你林二公子見不到的?”蕭瓊華笑道。


    “也是啊,我可是護國公府二公子,唯一的嫡子,將來可是要繼承爵位的,也算半個官吧,這樣一想,那見許知巧還是蠻簡單的。”


    夜晚繁星點點,深秋時節開始冷了,一排排住舍有的人已經通過出師考核,徹底離開書院,所以那些屋子空落落的,沒有人煙氣,斑駁錯落的亮光沒有規矩可言,而這些人還要在書院繼續念書,直到通過出師考核,才能真正的離開書院。


    燈盞下,蕭瓊華正在埋頭苦讀,她拿著毛筆,筆端蹭了蹭自己的腦袋,實在想不出該怎麽理解這篇文章。


    她想到殷西辭,於是拿著書,起身跑到隔壁屋。


    “西辭,你在哪?”


    她邊走邊在屋裏喊,屏風裏傳來殷西辭的聲音:“阿瓊,我在沐浴,怎麽了?”


    “我有些地方想不通,想找你問問,你先沐浴吧。”蕭瓊華轉到書房,扒拉著門喊道:“西辭,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書嗎?想看看你做的筆記。”


    “可以99z.l。”


    蕭瓊華放下手中的書,開始翻殷西辭的書架和桌子,她踮起腳往高處夠,不小心把最上麵的一排書弄到地上。


    她趕緊彎腰撿起來,看到其中有個小本本,麵上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


    蕭瓊華隨便一翻,感覺就很平常,正欲合上,目光突然瞥到一行小字。


    【阿瓊今天帶我去長見識,結果叫了一群清倌,我很不喜歡他們。】


    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久到蕭瓊華都快忘了,她抬頭望向殷西辭沐浴的方向,咬著唇有些糾結自己要不要繼續看下去。


    這一看就是小溫柔用來記錄自己心事的小本本,她要是偷看就太不像話了。


    可是……


    她又控製不住想去看。


    蕭瓊華糾結得都快把嘴唇咬破了,最終還是決定尊重殷西辭。


    她把小本本合上混在書裏,剛轉身就撞上殷西辭,結果手中的書“啪嗒”一聲又掉了。


    “西辭,你怎麽走路也沒聲啊,嚇死我了。”蕭瓊華蹲下撿書。


    殷西辭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嚇著你了?”


    “開玩笑逗你的。”蕭瓊華衝她眨眨眼,低頭撿書的動作突然一頓。


    殷西辭問:“怎麽了?”


    她一垂眸就看到熟悉的小本本,頓時心頭一跳。


    蕭瓊華看到不小心被翻開的一頁,上麵赫然寫著一行讓她快要傻掉的小字。


    【阿瓊要和我做姐妹,但是我想跟她做夫妻,我要不要告訴她,其實我是個男人。】


    其實我是個男人?


    男人……?


    蕭瓊華的腦子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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