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已是傍晚時分, 再加上如今正值秋末冬初,天色比以往還要暗些,涼風瑟瑟, 灌進脖子裏冷得肌膚發顫。


    馬車外守著侍衛, 殷西辭沒有靠近, 但她知道蕭瓊華就在裏麵, 而且那還有她處心積慮想要提防的人。


    蕭雋聽到殷西辭聲音的那刻, 目光不由得沉下去, 坐在車內的蕭瓊華眸色一亮, 連忙掀開車簾,眉開眼笑道:“西辭!”


    “我就知道你在裏麵。”殷西辭溫溫柔柔的笑著, 透過簾子的一角,她看到蕭雋也在看向自己。


    臉色並不好,仿佛她的出現, 打攪到他們。


    殷西辭笑了笑,合手哈氣,咬了咬唇, 說道:“阿瓊, 我好冷呀。”


    蕭瓊華“啊”了聲, 想到她身體不好,體溫也偏冷,於是扭頭看了眼車內, 沒有大氅可以避寒。


    她連忙伸手, “西辭, 你快上馬車,車內暖和。”


    殷西辭站在那不動,小心翼翼的覷了眼蕭雋, 有些忐忑緊張,開口天真的問:“阿瓊,你和蕭大哥應該有話要說吧?我上來是不是不太好呀?蕭大哥會不會生氣呀?”


    蕭雋盯著她那虛偽做作的模樣,眸色更加晦暗。


    “我大哥人好,不會生氣。”蕭瓊華衝蕭雋道:“對吧?”


    蕭雋微微淺笑,在殷西辭得意的眼神下,咬牙點了點頭,“當然。”


    殷西辭的手搭著蕭瓊華,踩著凳子走進馬車,99z.l她看到兄妹兩離得蠻近,垂眸掩蓋住眼底的深意,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突然掩唇輕咳,端得是病弱西子。


    “西辭,你到這來坐,這兒熱和。”蕭瓊華連忙挪了個位置,把中間的位置留給她。


    “謝謝阿瓊。”


    殷西辭坐到兩人中間,把蕭雋隔絕在旁,有她杵在這,蕭雋想同蕭瓊華說話都不方便。


    偏偏殷西辭像是無所察覺,親昵的挽著蕭瓊華的手臂,把腦袋枕到她的肩上,溫溫柔柔道:“阿瓊,我剛剛過來的時候,聽其他學子在談論,說咱們書院贏得這次的蹴鞠比賽。”


    “嗯嗯,可惜了,今天下午你不在,要不然肯定能看到白洞書院吃癟的樣子。”說起這個,蕭瓊華湊到殷西辭耳邊,跟她咬耳朵說著悄悄話:“西辭,你真厲害,那個裁判在下半場的時候,一直向著我們。”


    溫熱的氣流撲灑在耳郭,酥酥麻麻的,讓人發癢。


    殷西辭微微歪了下腦袋,嬌嬌悄悄的笑道:“阿瓊,你別朝我耳朵吐氣,好癢呀。”


    旁邊像個多餘人的蕭雋:“……”


    殷西辭絕對是故意的!


    蕭雋內心恨不得把她撕了,麵上卻不動聲色,用一種故作傷心的語氣,很自然的加入她們。


    “瓊華,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有什麽是我這個大哥不能聽的嗎?”


    他像個包容妹妹的親哥哥,滿懷希冀的目光看著蕭瓊華,希望她也能跟他分享。


    這種背地裏使壞的事,蕭瓊華可不敢拿出去張揚,不是她信不過蕭雋,而是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蕭瓊華搖搖頭道:“大哥,女兒家的私房話,你可不能聽。”


    殷西辭忍著笑,看了眼蕭雋。


    結果這副表情落到蕭雋眼裏,就是不加掩飾的嘲諷。


    蕭雋眼神微冷,隨後散去,來無影去無蹤,“既然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他將話題引回最初的正軌上,問道:“對了瓊華,剛剛我提議的事,你想好了嗎?”


    “還是算了吧。”蕭瓊華說:“大哥你現在事務繁忙,我就不打擾你了,書院放假,有西辭陪著我,我也不會無聊。”


    蕭雋:“……”


    殷西辭從他們的對話裏,就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蕭雋這個狗賊心眼比馬蜂窩還多,想把阿瓊從她身邊搶走,門都沒有!


    她煞有其事的點頭,一副讓人放心的表情說:“蕭大哥,你還是安心忙你的公務吧,我會代替你好好陪著阿瓊的。”


    蕭雋:“……”誰稀罕你陪?!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蕭雋點點頭,算是把這事揭過去了。


    他把人送到公主府,坐著馬車離開。


    車內,蕭雋已經捏碎了一隻茶盞,茶水淌了滿手,碎片割破肌膚,混了幾滴血在裏麵。


    他未掀簾子,對駕車的侍衛說:“晚些時候,把今天賽場的那個裁判,以及白洞書院的主力帶到本王麵前。”


    殷西辭給蕭瓊華的腿上了藥,重新包紮後,兩人換了身顏色比較99z.l搭的衣裙,然後結伴手拉手去了鸞鶯樓。


    今天贏得比賽,林釗縉在鸞鶯樓設宴慶賀。


    兩人抵達的時候,包廂內人已經到齊,推開門就是胭脂水粉味,室內薄紗曼曼,影影綽綽,端得是一派尋歡作樂的好地方。


    林釗縉正坐在許知巧身邊,瞧見蕭瓊華她們來了,連忙招手道:“誒誒誒,你兩怎麽才來啊,遲到了,得罰!”


    大家已經玩得起興,起哄道:“得罰酒才行!”


    林釗縉指使兩個身穿白袍的清倌端著酒走到兩人身前,蕭瓊華飲了一杯,隨即奪走殷西辭手中的。


    她說:“這酒烈,你別喝,回頭醉了怎麽辦?”


    兩杯酒下肚,蕭瓊華唇色瀲灩,臉頰開始泛紅,酒勁太大,沒多久就起來了。


    馬文倥瞧了,笑道:“蕭瓊華,你的酒量比許知巧好,許知巧被林釗縉灌了一杯,這會已經抱著酒壇雙眼迷離了。”


    隻見許知巧趴在桌子上,懷裏抱著酒壇,在那發神。


    蕭瓊華和殷西辭尋了座,林釗縉大手一揮,“你兩站著幹嘛?還不快去她們身邊伺候著?”


    鸞鶯樓是正經地,裏麵的清妓和清倌都是賣藝不賣身。


    蕭瓊華揉了揉額角,靠在殷西辭身邊,聽見她對走過來的兩個清倌說:“這不用你們伺候。”


    語氣少了以往的溫溫柔柔,怪正經的。


    蕭瓊華摸了把她的臉,抬頭問:“不喜歡?”


    她記得她上次帶殷西辭出去長見識,她也是這般興致缺缺。


    “不喜歡。”


    周少韓跟馬文倥互相打鬧了會,隨即端著酒杯說道:“光是在這喝酒吃菜聽曲兒也太無聊了,不如咱們來找點樂子可好?”


    這的人出身都不錯,吃喝玩樂的方式那是千奇百怪,層出不窮。


    其他人都紛紛應和,抱著酒壇裝迷離的許知巧沒有吭聲,她就這樣挺好的,撐到慶功宴結束就好。


    偏偏林釗縉把她懷裏的酒壇拎走,然後又把她搖醒,“我說許知巧,出來玩就是要放肆一點,你別裝了,快來玩遊戲。”


    許知巧騙得過其他人,可騙不過他那雙因為常年和狐朋狗友廝混練就出來的火眼金睛。


    這財迷姑娘裝醉的本事太爛了。


    許知巧被迫加入他們的遊戲,兩兩坐在一起,大家看著周少韓,聽他說玩什麽:“擊鼓傳花大家都聽過吧,咱們來玩點不一樣的,換個花樣,擊鼓傳紙。”


    “切,這有什麽好玩的,無聊。”馬文倥朝他丟了顆花生米,周少韓偏頭躲過,笑道:“欸,你們別急啊,聽我把話說完。”


    “這擊鼓傳紙呢,很簡單,擊鼓大家都會,至於傳紙嘛……”


    他笑了笑,拿了張宣紙,把它撕成一張不足嬰兒手掌大小的紙。


    “咱們嘴咬著它傳給身邊的人,懂嗎?”


    “喲,周少韓,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會玩的嘛,你這麽會,你家那翰林學士的老爹,沒抄著家法把你揍一頓?”


    “去你的!”


    “誰擊鼓啊?”


    “這法子是99z.l我提出來的,我先來吧。”周少韓道。


    於是他坐在中央擊鼓,那張被撕得小小的宣紙從第一個人那挨著傳。


    大家玩鬧的心思都很重,傳到林釗縉的時候,他咬著紙轉身,對身邊的許知巧伸了伸腦袋。


    許知巧從山坳坳裏走出來,都城的繁華讓她明白,她曾經生活的地方太狹隘,得之不易的求學機會,是她唯一能走出那裏的辦法。


    而她在這個新的地方,還要學習的地方有很多,她的這些同窗,玩鬧歸玩鬧,但絕大多數人都是有真才實學或過人的本領。


    林釗縉見許知巧沒有動靜,有些急了,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眼裏寫著急迫,瘋狂的暗示她。


    許知巧,你倒是快點呀,小爺可不想輸,那太丟人了。


    許知巧深吸一口氣,湊過去咬著紙的另一端,然後轉身傳遞給下一個人。


    她既然來到都城,來到文山書院,那她不僅要好好學習,還要融入他們。


    下一個人咬著紙張轉身,瞧見對方是殷西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殷西辭在他們這群人中,雖然身份不高,如今又被相府逐出家門,但她學業優異,醫術超群,在書院裏也被不少人暗戳戳的喜歡。


    他微紅著臉,殷西辭神色淡淡,眼神無波無瀾,接過後,她抬袖輕拂,至麵上滑落,寬大的袖袍層層疊疊,隨著她的動作,袖上的紋絡在燈燭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無人看到她已經在刹那間悄悄換了紙張。


    殷西辭咬著紙轉身麵對蕭瓊華,歡快的鼓聲還在繼續,她跌坐著,雙手撐在身前,婀娜窈窕的身姿微微上揚,似乎要靠近蕭瓊華。


    蕭瓊華的目光落到那張薄薄的宣紙上,隨即上移,停在那漂亮的唇形上。


    小溫柔的唇偏薄,色澤瀲灩,微微咬著宣紙,透過微啟的唇瓣,蕭瓊華似乎看到一點瑩白的貝齒。


    她自詳貌美,可如今瞧著殷西辭,才覺得有種美,不張揚絢麗,但依舊能勾人心魂。


    殷西辭看著她,眸色溫和,卷翹的睫毛微微煽動,以一種又純又欲的目光看著蕭瓊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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