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沉默浮在兩人中央,由南向北而行,漫長的旅途並沒有讓龔擎與陸慎言再交談半句,自破屋裏清醒起,陸慎言看得出來龔擎在盡可能地躲避他,非無怨恨,而是滿滿的自責,那壓在眉上的重重愁思,讓原本在恢複正常時少言的他更加寡言了。


    「龔大哥,來,喝些熱湯!」從不氣餒是陸慎言的銘言,湊近龔擎,貪看著眉間唇角的微許變化,隻是看他張嘴吃進自己精心料理的藥湯,心裏便不由泛起一陣甜蜜,連帶的臉上也不由越發輕鬆起來。


    喝完藥湯,感覺有異的龔擎回頭一看,隻見陸慎言有些傻傻地望著自己在笑,眉上,嘴上,皆是歡喜。


    「發生什麽喜事嗎?怎會如此開懷?」


    「什麽喜事?」


    被問得愕然,陸慎言有些呆呆地回答著,半點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正掛著燦爛的笑容以致讓人誤會。而在片刻後,意會到這是龔擎這些日子以來首回的發聲,更是欣喜不斷。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龔擎也懶得再追問,這些日子專心用內力以及千年人參,這才勉強將寒氣壓下,不再發生「強迫少年」之事,隻是兩回的錯誤,實在讓他在陸慎言麵前抬不起臉來,也隻得再端出自己冷漠的麵具,以擋一切風雨,隻是這陸慎言的態度實在是……讓人手足無措啊!


    再次無聲一歎,生平與之長期相處的孩子不多,晨鳴為一,莫笙為一,陸慎言為一,都各有特色,難以一言蓋之。隻是越是有特色,便越難捉摸。莫笙以武藝見長,心機雖有可是淺薄易被人看出,反倒容易相處;而晨鳴身為親弟,血緣天性總能讓靈犀相通,不解全部也能窺得一二,對他心底稱得上是為難與疼惜各半;隻有陸慎言,這個與自己有著親密得讓人難以啟齒關係的少年,卻總讓他覺得此子心若深淵,難以把握,處處量度,卻總是出錯。


    苦惱地思索,仍舊未得解決之法,正怔忡著,額上便貼來了溫熱的手掌,讓神智為之一驚。龔擎抬頭,看向一臉關懷的陸慎言,見他毫不忌諱地半跪在自己麵前,手緊緊貼上自己額端,好一會才收回。


    「還好,毒性沒有發作,看你發呆,真會嚇壞人!」


    不經意所展露的溫柔體貼讓龔擎莫名心底一暖,稍稍放鬆了臉部,化出一個淺淡的微笑回以謝意,哪知這一笑展出,卻是輪到了另一人化為石像,半刻動彈不得,隻能癡癡望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笑得真好看。」不吝於讚美,陸慎言以收拾行裝來掩飾自己的失態,雖說龔擎笑容難得,卻也不用如此驚訝,為何就是移不開目光呢,實在失禮,隻是忙於掩飾自己失態的他卻沒有注意到,聽聞他話語後的龔擎換下了溫柔地驚人的微笑,掛上了讓人心憐的苦笑。


    這句話似曾相識呢!當年與花非語交手時,似乎他也說過這句話,一直以為那隻是花非語的調笑之言,卻未料到因這句話,他喪掉了一生……


    下意識探向腰間,母親遺留下的木簪早已留在花非語身上伴他步入黃泉,卻不知九泉之下的他會否後悔,以著一生隻換來一支木簪相伴!


    這生,他是負定他了!


    再歎一聲,站起陪著陸慎言一同步出留宿的破廟,江湖上這幾日早已風風火火布滿了各式流言,以及那畫得七分相像的畫像,不隻自己,連慎言也被一同歸入叛徒之列,承受被人追殺的命運,揀著荒徑小巷走避,一路走來,辛苦萬分,他自不會在意,隻是慎言初出江湖,他有著大好的人生,實不該陪著他一起受難,他必須盡快恢複完好的身體,不然,他無法保護慎言,更無法查出誰在後麵推波助瀾,欲借刀殺人。


    決心一下,腳步也添上幾分力度,帶著陸慎言再次潛在了市井小巷中,慢慢地朝著那藏在記憶深處的地方而去。


    一旁的陸慎言並沒有多予置疑,全然信懶地跟隨著龔擎的腳步,似是天經地義,以著在背後守護的姿態,踏上他未曾踏足過的路途。


    一路走來,遇上幾次小險,都讓陸慎言以武藝解決掉了,龔擎這才發覺,陸慎言雖然為人不如莫笙處處誇耀自己,可他的武藝並不在莫笙之下,甚至有些莫笙使出仍顯青嫩的招式,陸慎言卻是非常老道地使著非常合宜的招式,實在讓人驚奇他的訓練方法。


    「也沒什麽,武堂的訓練到一定程度便是要跟武堂各位師父過招,他們可不僅僅是過招如此簡單,若無法戰敗他們,我便很難在武堂立足,於是隻能卯足勁向上爬了,況且他們為了讓我能贏莫笙,什麽稀奇古怪的訓練都能想出,幾管齊下,即使我沒有在江湖上闖蕩過,也不會遜色到哪去,反正隻要心狠,江湖便不會顯得太可怕。」


    火堆燃起,顧著火勢與料理火上食物的人如此說道,龔擎窩在火堆旁,被厚厚的棉衣覆著,神智漸漸開始被睡魔侵襲,跟與莫笙同行不同,也可能是他身上毒勢所致,陸慎言每到一處必定攬下所有勞作,讓他能有充分的休息,甚至將他照顧得有些無微不至的感覺,實在讓人容易變得懶散,閑聊下的氣氛更是容易讓人醺然入睡。


    「那慎行呢?你弟弟又如何?」接口問著,在陸慎言強烈的要求下勉強捧場,龔擎向來習慣隻做壁上客,向來不輕易搭話的。


    「他啊?好命地很,他的頭腦比較適合記帳,早早就被劍門瞧上拿去訓練成掌櫃,每天隻須與帳本打交道,不用在江湖上舔血。」想到弟弟,心裏著實輕快,嘴上更是說個不停,恨不得將自己與弟弟的種種往事傾出以做回憶。


    「他其實不愛練功,隻是不練的話,怕沒飯吃,才撐了下去。想起來也真難為他了,嗬嗬,他每次練功練到苦時,總是兩眼含淚,喊著哥哥的。」


    「看來每個弟弟都差不多啊……晨鳴,以前也很愛粘我的,隻是自從跟了上代的黑道修羅修練後,就變得陰陽怪氣起來了,唉,當初為何就不阻止他呢!」


    被陸慎言的笑談勾起了回憶,不知不覺間,龔擎放開了心防,首次將自己的回憶與人分享,左晨鳴,那個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兄弟,曾以為再無緣叫他一聲弟弟的,曾以為所有一切都隻能塵封不作回想的。


    「那左晨鳴真是你的親兄弟啊?怎麽你們姓氏?」


    「他跟隨上代黑首修羅姓左,自然與我不同。當年讓他選擇時,他硬要選擇當個叱吒風雲的霸主,而他的脾性又與上代黑道修羅一拍即合,卻想不到,比起上代來,他更為偏執,做事的手段更是狠毒。」憶起花非語之死,語氣上添了幾分怨尤,卻沒有半點痛斥之意,不管左晨鳴再如何,他是自己兄弟這個事實不變,而他對左晨鳴的兄弟情誼也永不會變,即使他殺遍了天下所有人,自己也還是會原諒他的。


    他也明白這點才敢肆無忌憚吧!


    有時候有一位太明白自己的兄弟,想克製他便難了。


    搖搖頭,寵溺一笑,兩位有擔當的兄長交換了一個隻有做兄長才懂的眼神,在這一瞬間裏,龔擎眼裏的陸慎言忽然有了與他一樣的高度,而不是在心目中需要別人提攜的小孩子了。


    「慎言,你自問武藝如何?」饒有興趣的問著,龔擎攏了攏快要滑下的棉衣,陸慎言見狀放下手裏的挑火的森木枝走了過來。


    「怎麽像個小孩似的,也不會好好蓋著。我的武藝你這些天也都看到了,你說如何便是如何了。」


    「那你自問對上少林的三大武僧,有沒有勝算?」


    「你在說笑嗎?這個問題並不好笑。」陸慎言敏感地左右張望,在寂靜的山丘上並沒有發覺異樣,隻是有一點點的蕭瑟之感讓人略感寒意。


    「我隻是未雨綢繆罷了。」一笑,推開了身上的棉衣,站起整理了一下儀容:「平靜總是用來被打破的。貴客這會上門,慎言,你可要打醒精神好好應對,這次我可顧不上你了。」


    一拍陸慎言肩膀,龔擎向著空曠的荒野一掬手:「來者是客,以三位少林高僧的身份,怕且不會藏頭匿尾,惹人笑柄吧。」


    話聲一落,三聲「阿彌陀佛」平空響起,隨之而現的是三條黃色身影,不知何處來,不知何時來,隻是聲落人影現,這份輕功讓陸慎言暗暗咋舌,心生了幾分怯意。


    「空寂、空無、空圓三位大師降臨,龔擎臉上真是生光,沒想到竟能讓三位離開少林,來到這個荒蕪之地。有失遠迎,敬請恕罪。」龔擎踏前一步,掩去了陸慎言的視野,單薄的衣裳迎風而飛,顯出了久病在身的青白臉色。


    「龔施主,老衲們這次來並無惡意,隻是想請施主予駱幫主死法一個解釋,也好向武林同道交待。」為首一位老僧回以執禮,同時道出了此行的來意,隻是龔擎聽後並沒有禮貌回聲,他隻是冷冷地望著一字排開的三位高僧,眉尖挑動了一下。


    「若無惡意,為何派人包圍這裏,三位高僧武藝已是高超,又何必做些低作之事。傳出去,聯手圍攻一個身有毒疾的人,對少林的聲響可不會太好哦!」


    「包圍?」似是不解龔擎話語,但一頓後,三位高僧也不皺起了雙眉,沉聲向漆黑夜下無法辯明的方向喝道:「是誰人跟隨老衲們來到此處,為何不顯身?」


    話音一落,四周陸續浮現了人影,高高矮矮竟是不隻一人之數,三位高僧臉色不由難看了起來。


    「各位可是信不過老衲們?」


    「三位高僧切莫誤會,我等前來並不是信不過高僧,而是因高僧眼前這賊人龔擎實在太過狡詐,我們深怕高僧被他所騙,這才前來協助的。」


    站出來一人高大威猛,口若洪鍾,身上穿著華麗的衣服,卻在衣角下打著幾個補丁,不多不少,正是九個,這正是丐幫幫主之下的唯一的九袋淨衣長老譚長老譚末林。


    「說得實在是好,難怪譚長老會是率眾前來,皆是因龔擎實在太過狡詐,讓各位勞累了。」龔擎說完竟向四周一抱拳,像是對勞動眾人來此,實感抱歉,隻是這一抱拳後,平地竟無風而起,數十道指風由攤開的五指陸續射出,瞬間便定住了大半人影,隻除了武藝非凡的幾位領頭人物躲開後,其餘無一幸免。


    「龔擎,你竟敢偷襲?」意料不到龔擎竟會突然出手,譚末林厲聲喝道,旋即又向三位高僧訴苦:「三位高僧,你可看到這賊人的奸詐,竟是當著三位的麵,偷襲啊!這人如此下流低作的手段,又怎麽會有清白呢?」


    「龔擎,你這……」


    似是沒有料到龔擎竟出這招,三位高僧皆是一歎,身影閃動,三人成角將龔擎圍在中央,齊齊念了一聲:「施主,回頭是岸!」


    「那也要是岸才行吧!」陸慎言調皮搭上一句,無意讓眾人忽略他的存在,龔擎在,便是他在,如今這勢態,他與龔擎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苦中作樂好了。


    「施主何以認為不是岸呢?」三僧不解地望著看似稚氣的少年,靜候一個答案。


    「龔大哥並沒有殺人,即是沒有殺人便不須回頭,不須回頭那自然就沒有岸了啊!」一番話說下來,逗笑了龔擎,尷尬了三高僧,氣歪了圍觀的數人,隻聽到不斷的低語唾罵聲傳來,其言語之難堪,也讓三高僧緊皺了雙眉。


    「言下之意,龔施主是說自己沒有殺害駱幫主了?」


    「這個自然。」再次搶先響應,陸慎言仍妙語連珠:「龔大哥並不是丐幫門下,殺了幫主也無法篡位,反而被駱幫主留下一個『擎』字,自此成為武林公敵,受萬人唾罵,你說這樣的買賣劃算不?況且當時龔大哥與花非語掉下深淵染上毒疾,即使他要殺駱幫主,也該挑個自己實力雄厚的日子來,而不是冒著毒發的危險,日日被正派人士追趕,這是否很不合情理?再來,即便大夥都覺得龔大哥這是活該,中了毒還要殺人,可是往利益方向想去,殺駱幫主能得什麽?名?利?論名,隻得遺臭萬年,論利,又有誰富得過劍門門主之位?若真要殺,也該殺我家門主才對!」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一出,眾人倒抽一口冷氣,人群中一派嘩然,陸慎言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後,更是得意萬分:「名利皆不可求,你說,這駱幫主,龔大哥殺來何用?況且以龔大哥的武藝,真要殺駱幫主,又豈會容駱幫主寫下『擎』字!」


    「哼,駱幫主神通蓋世,一個區區的龔擎又豈能輕易殺他,劍門下的弟子休得口出狂言!」被陸慎言一再出言汙辱,譚末林豈能容忍,身形一動,手中打狗棒就向陸慎言敲來,雷霆之勢似要將陸慎言一棒擊斃在棒下。


    「哎呀,你可是你說的,劍門一個弟子又豈能輕易殺駱幫主?這其中,必定有隱情,對不對,你隱情沒查到就將罪行推向龔大哥,是不是太過草率了呢?」輕易閃過一棒,陸慎言再一語點到要害,「若說毒死,駱幫主沒中毒,若說殺死,現場沒有打鬥痕跡,若說偷襲而死,凶手又豈能讓駱幫主有空寫下『擎』字,我說這分明是栽贓,你們卻說是謀害,這各人說各的話,三個和尚,你們覺得誰有理?」


    將眾人眼光踢回三個高僧身上,陸慎言繼續輕鬆地閃避打狗棒,隻是額上開始滴落的汗水讓龔擎與揮散打狗棒的那人皆知,陸慎言的輕鬆純粹是裝出來的。


    「哼,我先將你這個胡言亂語的小子打死再追究龔擎的謀害之罪,任憑你們二人舌綻蓮花也難逃此劫!」加緊催功,譚末林又高聲叫道:「各位別聽這小子胡言,想想這龔擎是怎麽在君山脫逃而去的,他的鏡花水月功夫可是學假的,那可是連唐前輩也騙過的功夫,想想丐幫弟子在淵下探到的消息,這龔擎與花非語是夫妻,這樣與黑道修羅有著耐人尋味的關聯的人,他又豈會是無辜。」


    一番列舉,又讓被陸慎言哄得有些遲疑的人盡數釋懷,爭相表示要除黑道賊孽,聽得陸慎言一陣惱怒,這群頑固不化的俠客們,實在是讓人恨不得狠狠敲打他們的腦袋,看他們裝的是不是石頭,輕斥出聲,理性逐漸被惱怒所控,陸慎言不再閃躲,手中執著的寶劍一挑一格,便與譚末林爭恃一方,互不相讓。


    「今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打狗棒強,還是劍門的劍利!」


    不信自己半生苦練竟被一年初出茅廬的小子用劍擋住,譚末林賭上自己的麵子,今日誓誅陸慎言。


    內力激發,一棒一劍擦出星樣火花,複又分開,有著內力加持而越發堅硬的竹棒,有著劍門鎮山之寶之稱的瀟湘寶劍,在主人的揮舞下連連撞擊,一是內力深厚,一是劍芒鋒利,兩人一時之間竟分不出高下來。


    「慎言,你內力不足,要盡快結束此戰,否則容易露出敗象。」密音傳來,陸慎言一頓,明了是龔擎關心,心情不由大震,劍勢越發淩利,就要將劍門所學全力施為。


    「慎言,你敢傷譚末林前輩一根頭發,我便唯你弟弟是問!」


    尖叫出自場外奔騰的馬蹄聲中,聽清內容差點失神的陸慎言險險被一棒打中,雖是饒幸躲得快,可那活生生受下一棒的手臂仍傳出輕微的裂聲,幾不可聞的聲響讓龔擎耳朵一動,身形一閃,竟由三位高僧的包圍下脫出,一手接下了再要敲下陸慎言腦袋的一棒。


    「對一個初入江湖的小子,譚前輩似乎過於狠毒了。」淡淡的話語,由開始變得青紫的唇上吐出,配合著四邊的蕭瑟風聲,竟讓人覺得寒入筋骨,譚末林被冷得一時反應不及,原該喪生自己棒下的陸慎言便被龔擎拖了開去。


    撕下衣裳下擺的布條,龔擎小心地替陸慎言的傷處包紮好,然後一拍陸慎言肩膀:「一會好好看著我的招式,這才是劍門的不秘之傳。」


    「啊?」


    未等陸慎言反應過來,龔擎便站回場中央,凝視騎馬闖進戰圈的來人,那曾經非常熟悉的臉容,那曾經非常熟悉的語調,卻從未像今日一般撩起他心中的怒焰,莫笙,這個也被他一手寵大的師弟,今日,他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了。


    「莫笙!」仍舊是淡漠的聲響,卻聲如鍾響,一時竟在所有人心裏重重敲了下,三位高僧一聲「阿彌陀佛」雖解開場裏人心裏突生的鬱結,但也讓眾人明白,眼前這個淡雅的青年並不如想象中好欺負。


    「龔擎!我奉師父之命,要抓你到武林大會公審!你還是乖乖就擒吧。」雖是被那一聲莫名的叫喚嚇了一跳,但是莫笙仍舊自恃武藝,不放在心上,話出之語氣,仍是一如平常的驕慣。


    龔擎搖首,側臉望向了三位高僧:「請恕龔擎今日無禮,他日定當上少林寺謝罪。」


    「龔施主,莫做傻事!」


    發覺不對勁的三僧才高聲叫完,眼前便是一片血紅,在紅豔中一抹寒光飛濺,褐色人影手持寒劍立在了被他砍死的馬前。


    快,快得不可思議!


    在場眾人無人能看到龔擎的出手,就在轉眼中,莫笙已由馬上掉在地上,任由那馬血沾濕了自己的白衣,眼前的龔擎不再是平常任由他打罵不回聲的無用之輩,手上的寒劍閃著利芒,而那雙淡薄的眼中,閃著的卻是——殺意!


    敏捷一閃,勉強躲開了刺下的一劍,莫笙隻覺血液深處的嗜鬥本能在咆哮,似在告訴他,眼前這人就是生平僅存的敵手,戰勝他,與他戰鬥,這才是自己這一身武藝該用之處。


    「龔擎,好樣,我倒要看看,到底劍門,誰才是第一高手!」豪氣一笑,手上翻飛得意的寶劍虞歌,片片寒光下,如蝶翼飛舞,劍走輕靈,挑刺砍殺,盡展平生所學。


    劍門內鬥,各人自是不便加入,而觀看到莫笙所展出的絕頂武學,即使是好戰的江湖分子也不由讚歎,十年後,此子必定稱霸武林!隻是……


    若說十年後,莫笙能稱雄,那如今的龔擎卻是帝王之相了!沉著的劍並不如莫笙一般快狠準,他的劍並不如先前讓人看不清速度的狠勁,卻獨有一番風情,每每在莫笙招式展開時,劍尖直指莫笙劍招的每一破綻,不快不急不忙亂,每一劍恰到好處,似是在教導小孩盤的戲耍,似是漫不經心的一場劍舞,相舞的兩把劍一把隻見寒芒,一把卻是連劍身也能讓大夥看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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