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羅調派二百精兵,由一名蕃將率領,與白玉堂同往天書教總壇。


    董氈死心要跟著同去,廝羅深知此子甚至倔強,隻怕攔不住的。心中亦想籍此讓其鍛煉一下,便允了他。


    兩師徒一道上是有說有笑,董氈知白玉堂不懂蕃語,指手畫腳以表其意,而白玉堂對這個徒弟極是喜歡,與他說了不少中原武林之事。董氈遠在西塞,哪裏聽過如此精彩的江湖爭鬥,不禁對大宋中原心馳神往。


    到了天書教總壇所在的山腳狹道,地上遺留橫七豎八的屍體,流淌血液早已凍結成霜。白玉堂半眯了眼,審視這片慘烈景象。不難知道當時戰鬥何等驚心,以及展昭那身傷是如何得來。


    他輕輕捏拳,抬頭看向窄道入口。


    李繼安,這筆帳,隻怕絕難算清。


    二百兵士留了二十人守住道口,其餘一個個跟著白玉堂入了窄道。


    及至冰壁陣前,白玉堂讓董氈吩咐眾人,後行者拉住前者衣擺,不得鬆手,縱然見到任何物事,都不得駐足觀看。


    士兵雖覺奇怪,但看到這詭異非常的冰壁陣,亦不敢不聽從號令。


    待他們入了冰壁陣,方才知道為何白玉堂要他們拉住前者衣衫,這冰壁錯落層疊,道路彎轉蛇行,他們隻能看到身前一人,卻完全不能見到再前一個的後腦勺。


    才行了一陣,眼前赫然出現一條血道。


    道旁聳立的透明冰壁,另側竟覆上一層如潑墨般的血漬,極是恐怖。


    有好奇士兵探近冰壁窺望隔壁之道,透過那冰牆,模糊看到更可怖景象。


    但見隔牆冰壁錯落成道,地上深出大量坑洞,而裏麵,以血漿凝的冰矛刺插著累累屍體,或破首而亡,或穿胸而死,甚至有從胯下穿體直上,腸髒汙物遍流地上,腥氣惡臭彌漫,仿如人間煉獄。


    道壁血腥,兩旁猶如屠場,人血非紅竟是濃黑,人命鄙賤隻比豬狗。


    過陣蕃兵無不為之動容,甚者掩嘴閉眼不敢去看。隻有那白玉堂眉頭未有一皺,冷冷經過如走常道。


    八門反吟,隻有布陣之人才知何道為留,乃絕殺之陣,入者無回。


    布陣者自增殺孽,必折壽以還,他移陣之時,已料到有此結果。


    不欲展昭來,這便是其一理由。


    縱然當時形勢危急,展昭出手亦多有留情,劍出隻刺關節不及要害。


    待敵仁厚,便是對己殘忍。


    白玉堂總不認同這般做法。


    他隻知道。


    為敵者,絕其命。


    為礙者,留不得。


    感到牽著的手有些緊繃,白玉堂回頭看到董氈咬緊了牙關,拚命忍住心底恐懼。


    “怕麽?”


    董氈倔強地搖頭。


    縱是身後幾經戰陣的兵士看到此番情景亦覺毛骨悚然,更何況一個誌學少年。但白玉堂看到那雙晶黑眸子,雖藏懼意,卻未曾有半絲溷濁退縮之色,不禁暗歎此子堅忍。假以時日,必定是名叱吒風雲的人物。


    越過冰壁陣,再穿過後麵窄道,已到了天書教總壇入口之處。


    眾人嚴陣戒備,以防有人潛伏。


    出了道口,便見到穀內殿堂建築竟已盡數倒塌,猶如廢墟一般。白玉堂不禁大驚,湊近一看,四處皆是殘牆斷瓦,寥寥升起硝煙,有個徹地鼠的兄弟,他自然一眼便看出此處乃是遭雷彈炸藥爆毀。


    那李繼安果然狠辣。毀滅總壇,不僅可以湮滅所有證據,亦同時激起天書教教眾作亂之心。


    領頭蕃將見狀四處似無人息,喝令士兵四下搜查。


    白玉堂盯著冒煙的焦瓦,突然生了不祥之感。


    “慢著!”


    青唐城內,展昭回到驛館,怎料那龐奇卻不在館內,詢問之下,方知是去了蕃地窯子尋歡作樂。


    展昭隻得對那空室輕歎。


    第二天早晨,那龐奇在眾侍攙扶之下,滿麵酒色地回到驛館。


    展昭將事情稟告與他,那龐奇一聽獲知天書教總壇所在,未待展昭說完便拍案而起,立馬要帶上二百蕃兵前去征剿。展昭連忙阻止,並言那天書教應已盡數撤離總壇,而廝羅亦經已派出兵士前往。


    見立功機會白白溜走,龐奇登時跺腳頓蹄,連連責那展昭為何不早些來報。


    正在此時,突然有名隨從官員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大人!大事不好了!”


    龐奇瞟了他一眼,捧起茶杯,慢慢問道:“發生何事?”


    “發、發生暴亂了!!”


    “哐當!!”茶杯落地發出刺耳碎音,龐奇臉色發青,驚恐問道:“你說什麽?!”


    官員抹了抹滿額冷汗,神色慌張:“好、好像是天書教集結教眾,說什麽要‘滅僧興道’……要、要屠城!!”


    “屠城?!”


    他頓嚇得手腳發軟。


    展昭一旁聽著,已知不妙。李繼安煽動天書教起亂,青唐城內百姓手無寸鐵,隻怕會是一場慘絕人寰的血腥屠殺。


    立下吩咐隨從戒備,並要那二百蕃兵死守驛館,隨即抽身離去。


    “展、展護衛,你、你要去哪?!”龐奇早嚇至篩糠,兩腿抖嗦得站亦無力需兩旁隨從攙扶,見展昭要走,慌忙將他叫住。


    “大人放心,驛館之內安全無慮。屬下去打探情況。”展昭不願與他多費唇舌,施展輕功掠上屋頂,直往城中而去。


    晨起熙攘交易,熱鬧繁華的青唐城街道,此時散亂被遺棄的爛碎貨物,人群四散奔逃,躲的躲,藏的藏,到處皆是一片混亂。


    一蕃女抱了孩子夾在人群之中,不小心被撞了背,腳下不穩跌落地上,後麵的人哪裏看得到有人跌倒,皆顧自己逃命,可憐那蕃女被連連踩了數腳,不及爬起隻能拚死摟緊了懷中孩子。


    有一幼小孩童大概是與娘親走散,蜷縮在角落之處驚恐地看著爭相奔逃的人群,邊哭邊呼喚著親人名字。


    從後街衝出五名粗猛漢子,揮舞手中鋼刀,發狂一般見人就砍,嘴裏念叨著咒語般的詞句,如同著魔。


    尋常百姓閃避不及者,立下被砍死砍傷,血噴一地。


    “住手。”


    慌亂喧囂中,喝音竟能清晰入耳。


    隻見暗藍沉影似旋風驟卷,途人未及看清發生何事,已見一名藍衫男子左手扶了那名險被踩死的蕃女,右臂懷抱尚在哭泣的幼童。


    手中三尺青鋒,刃身泛了嫣紅血線,順著劍尖,緩緩滴落。


    適才凶殘殺人的猛漢,此刻圓瞪雙目,仍持舉刀砍殺之勢,定在原地。


    “好了,快些回家去吧!”


    男子溫聲與蕃女說話,蕃女雖然不懂漢言,但從那份溫柔之中,感覺到此人好意,連忙鞠躬答謝,抱了孩子匆匆離去。


    愕然站定的人群中,擠出一名婦人,男子懷中幼童呼喊著叫她娘親。男子將孩童交與母親手上,那婦人當下是千恩萬謝,他輕輕搖頭,示意她快些帶孩子離開是非之地。


    這時又從橫街衝出十數名持刀凶漢,見同伴呆立不動,上前查看,那幾人竟就此頹倒地上,氣息早斷。


    眾人大驚,瞪著那藍衣人。


    隻見他臉色平淡,一雙銳利眸子,緊緊盯著他們手上血淋淋的大刀,神情瞬是轉凝。


    “各位,請快些離開。”


    有聽得懂漢話之人反應過來,高聲傳叫。


    其他愕立當場的途人立下四散奔逃,躲開廝殺。


    男子緩緩舉起長劍,平指眾人。


    那群凶漢見他手綁繃帶,乃帶傷之人,而所持長劍不過是柄普通兵刃。立下更是大膽,一擁而上舉刀砍來。


    刹那間,劍騰龍嘯。


    寶劍,特別是上古神物,皆是削鐵如泥,俠客獲之,持以克敵製勝,可謂如虎添翼。


    失之,無異是失去最大助力。


    隻不過,虎,始終是虎。利爪尖牙尤在,撕噬本領尤存。縱缺一翼,百獸威儀焉到猴子稱王。


    當這些愚人明白此等顯淺道理,卻已變成死屍。


    男子看著滿地屍骸,英眉皺起。


    救人,殺人。


    他本不想多添殺戮,但亦不願見到無辜百姓慘遭血屠。


    藍影掠起,急步再往前行。


    待及城中將軍府附近,廝殺早起。


    城內駐兵被派出平亂,府上留守蕃兵不過五十,廝羅及部下蕃將力抗強敵。卻因那天書教人數眾多,且教眾完全不顧自己性命,縱然身中多刀竟亦不倒,持刀瘋狂砍殺,已是神智癲狂。


    地上蕃兵與天書教教眾堆砌的累累屍體,已令將軍府內外血流成河。


    突然有一名剛被砍倒地上的血人彈起身來,撲向廝羅。廝羅無備,眼見鋼刀就要穿胸而過。


    千鈞一發,隻見有劍光掠過眼前,蕩開這致命一擊。


    廝羅側首看去,驚喜喚道:“展昭!”


    展昭看過那些人瘋狂模樣,記起李繼安懂得攝魂邪術,恐怕這些教眾乃是受他操控,已失常性。眼下他功力未複,又要保護廝羅,手中長劍亦不敢輕慢,出招已不留情麵。瞬息之間,已撂倒三名教眾。


    廝羅等人見有人來援,立下精神大振,雖仍處於弱方,但個個奮力抗敵,拚死搏殺。


    代價雖重,但亦終成功將來侵者統統擊倒地上。


    卻在此時,遠處嘯聲四起,又有天書教人大批殺到。


    領頭之人竟就是李繼安與張婷。


    李繼安揮手,暫止眾人攻擊。


    看了力戰已疲的眾人一眼,冷冷笑道:“廝羅,你注定要敗,何必垂死掙紮?”


    廝羅氣喘甚促,渾身浴血,但蕃主威儀尤在,一雙銳眸依是冷靜自若:“想必你就是那個西夏王爺。”


    “錯了,我不過是天書教的一名小小信徒。”


    “哼,”廝羅不屑啐道,“吾若一死,河湟之地無主,西夏便可乘虛而入。吾若不死,暴亂罪名可全數推於天書教承擔。你的如意算盤敲得甚響!”隻見他手中鋼刀一揮,斜立地表,“吾人頭在此,有本事的,你就拿去。”


    “不愧是河湟蕃主。”


    被說穿陰謀,李繼安已是殺意難掩。


    展昭搶前一步,側擋廝羅身前。


    一番廝殺,左肩傷口早已迸裂出血,普藍衫料濡顏更深,胸前徹痛不斷,此時卻不能在敵人麵前露出弱色,他死死緊咬牙根,穩住身形。


    但那飽滿天庭,早漫上一層薄絲汗水。


    李繼安何等厲害,怎會看不出他衰弱之態,心中自是得意:“展昭,你亦是個人才,當知良禽擇木之理。”


    展昭橫劍胸前,不卑不亢:“展某非禽,焉懂擇木。”


    “好!”


    李繼安眼中掠過一絲青光,“今日就做件善事,送你到黃泉路上與白玉堂相見!”


    “李繼安!你說什麽?!”


    “嗬嗬,總壇四周皆下火雷彈,一觸連環,避無可避。白玉堂已被炸死。”


    展昭聞言如遭雷擊,死死瞪著那李繼安,咬牙道:“展某,不信。”


    “嗬嗬……”李繼安並無答他,隻看了看身旁張婷。


    “他死了。”張婷一臉快意,“因為,是我親眼所見!”她緩緩從懷裏掏出一塊沾滿鮮血的雪白綢緞,厲聲尖笑,“白玉堂已炸至粉身碎骨!!哈哈——文逸!我替你報仇了!哈哈哈——”


    展昭握劍的手,用力得幾乎要在劍柄之上捏出指痕。


    那片雪白綢緞,他當然清楚認得是出自何人身上。


    莫非……


    恍惚眼神忽然一凝,展昭卻已恢複昔才沉穩。


    臉上出現的,竟非悲哀傷痛,乃是一抹自信微笑。


    “他沒有死。”


    張婷聞言一愕,不禁怒道:“你什麽意思?!”


    展昭搖頭,看向李繼安:“他若死在你火雷機關之下,便不是錦毛鼠白玉堂。”


    他的堅定,似巨礁阻海,不動如山。


    他的信任,是磐石臥地,風雨難移。


    李繼安等人本已確信白玉堂被連環火雷炸死,但他這一句說話,竟教二人不禁生了疑竇。那白玉堂,莫非未死?!


    “不可能!”張婷氣急敗壞,越是激烈否定,心中卻越是覺得白玉堂未死,“他、他明明……”


    本打算以白玉堂之死令展昭分神,卻反受其影響。李繼安不愧如狐老練,迅速反應:“白玉堂生死,並不重要。展昭,你想拖延時間,此法行不通的。城中駐兵已被牽製,你的援兵是等不到了。”


    說罷,手臂一抬。


    那群天書教教眾本來目光呆滯如屍體般靜立一旁,一見號令,眼中頓現嗜血紅光,就要衝殺上來。


    “誰說等不到?”


    清亮嗓音從天而降,眾人愕然抬頭看去,隻見屋頂之上,不知何時來了個灰衣男子。


    他背光而坐,地上眾人一時被陽光刺目看不真切。


    待瞧仔細了,才發現他身上那件飄逸衣衫並非灰色,而本雪白,可現下髒得像在灰裏滾了一圈。


    臉麵雖亦被塵土所蒙,卻始終掩不住那雙亮若朗星的眸子。


    他雙臂交環胸前,懷裏抱了兩把劍,坐在屋頂好似看戲一般瞧著下麵劍拔弩張的雙方。


    “白玉堂?!”


    李繼安等人瞬是愕住,這明明是已死之人,怎會突然在此出現?!


    場內無人不錯愕當場,隻有那展昭淡淡笑著,抬頭看那得意洋洋坐在屋頂的“灰老鼠”,如此理所應當。


    “正是你白爺爺我!”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森牙齒,明亮突兀,“李繼安,想用機關暗算白五爺,回山練上個十年八載再來吧!”


    張婷抓著手上那張染血白布,不肯置信眼前所見:“你明明死了!”


    白玉堂嘖嘖搖頭:“不過是一片白布灑點血,你們連笨貓兒都不如!”他撩起缺了一片的衣擺,“隻可惜了白五爺這件衣服!不過哪……也算有去有回!”


    張婷方才注意到他懷中所抱寶劍,竟就是巨闕畫影。


    “這兩把劍我明明收在地底密室,你怎可能拿到?!”


    “繳得之物鎖於密室是個好習慣,”隻見他左手從袖裏拉出一圈鑰匙,晃了晃,甩出叮當脆響,“不過這一不小心丟掉鑰匙,可真是要不得啊!”


    李繼安馬上鎮定下來,冷笑道:“縱然未能將你殺死,但勝局已定,你又能如何左右!”


    “不錯。勝局既定,是難左右。”


    白玉堂劍眉輕挑,左右了一眼,“隻不過,誰的勝局,卻未可知。”


    他話音剛落,忽見另一屋頂之上,董氈立身抬手,四周屋頂之上即冒出百數持弓蕃兵,銳利箭頭直指天書教眾。


    “你——”


    形勢驟然逆轉,跟隨白玉堂到天書教總壇的二百蕃兵非但未死,反而成為危中援兵。


    李繼安自知優勢已失,敗局將至,一雙詭詐眼睛轉向廝羅。天書教不過是個幌子,他最終目的,便是殺死河湟蕃主,奪鄯州,入中原。


    眼下雖然被圍,但以他功力,要殺此人易如反掌。


    他手中長鞭微微抖動,即要發難。


    展昭見狀,立護在廝羅身前,嚴陣戒備。現下力戰已疲,渾身傷痛難耐,隻怕傾盡全力亦未難抵擋李繼安萬鈞一鞭。


    但縱然如此,李繼安亦勢必要踏他屍身而過!


    “貓兒,你忘了這個!”


    “呼——”白玉堂話音一落,那巨闕如急箭射出,破空而至,隻聽“哢——”的一聲,劍身插入將軍府前門柱,入木竟有半尺。


    李繼安吃驚,立下不敢妄動。


    若劍刃插柱不足為奇,但巨闕卻是連著劍鞘,以內勁催壓,生生釘入柱身。這手功夫,絕非一個受傷之人可以施展。


    白玉堂吃吃笑著,擺明是捉弄人的語氣:“實在抱歉,一時失手!貓兒,要不要白爺幫忙拔劍?”


    “不勞白兄費心。”


    展昭劍交左手,右臂一伸,握了巨闕劍柄,腕勁至,劍身螺旋,已將牢牢嵌在柱內的巨闕連鞘取出。


    大敵當前,二人竟如常日打鬧,便連一旁廝羅等人亦覺緊張。


    從獲知白玉堂無事回到青唐城,李繼安就懷疑是否有高人替他解毒,聽張婷所說便是解得此毒,短期亦難恢複,但此時看來,他根本是全然無礙。


    既然能替他解去冰凝魄毒,亦絕有可能令他恢複功力。


    一個展昭他有勝算,但加一個白玉堂,隻怕無必勝把握。李繼安何等精明,既然無法取勝,就必求全身而退。


    “哼。”李繼安突然橫手一扣,將張婷咽喉鎖住。


    “王爺?!你——”


    “閉嘴!”


    李繼安目露凶光,朝那白玉堂喝道,“你們若敢追來,我就殺死她。”


    料不到他居然以張婷為脅,白玉堂握緊手中畫影,冷道:“你用她威脅我?”


    “不錯。張婷是你故友妻子,想必不會見死不救吧?”


    “李繼安!”


    白玉堂勃然而起,沾灰白衣此刻飄揚風中,獵獵生響。


    那張婷掙紮叫道:“我不用你救!李繼安,快放開我!!”


    再留恐有生變,李繼安長鞭驟起,竟卷向旁邊兩名天書教徒。


    二人身不由己,同時被甩向展昭等人。李繼安反手一抓,又將一名教眾丟上半空阻去白玉堂視線。


    “動手!!”


    李繼安喝令之下,那群天書教眾如狼似虎舉刀殺了過來。而他卻夾了張婷,趁亂如脫兔遁逃。


    白玉堂死死盯著他遠去方向,似是怕他傷害張婷未敢追趕。


    一時間,箭如雨下,那群舉刀瘋狂衝來的教眾被四麵八方利箭穿身射殺,未及衝到廝羅等人麵前,已如箭豬一般倒亡地上。


    此時,兩隊調派城中鎮壓暴亂的蕃兵匆匆趕來,一舉將餘黨殲殺。


    險象既去,廝羅正要向那展昭致謝,卻見他神色急切,驟起身形往房頂飛去。又乍聞另一麵的董氈失聲驚呼:“格郎!!”


    而那適才屹立瓦麵,飄灑自若的白色身影竟無痕跡,仿佛瞬間消失一般。


    展昭上得屋頂,已見那團灰白趴在那裏,動亦不動。


    “白玉堂!”


    他怎會不知適才白玉堂露的一手硬功夫已是迫盡全身功力,但若不如此,就二人現下狀態,李繼安若要發難,隻怕無人能阻。


    李繼安此人心思慎密,便是因為思量太多,反被聰明所累。白玉堂唱的空城計,正好對付他這種人。


    白玉堂虛軟地伏倒瓦上,適才地飛揚跋扈,仿不過是回光返照的一刻燦爛。


    “白玉堂!!”


    展昭腳下亦是不穩,受當今皇上讚封禦貓的輕功此刻有些滯亂,他搶上前去將人抱起,卻因那滿麵塵灰教他無法看清白玉堂此時臉色。


    清晰的,隻有淌過腮瓣的幾道鮮血,混了灰漬變成沉黑顏色。


    印象中的他,如此愛淨,便是大開殺戒之時,亦小心不讓一身白衣沾染些許汙血。可此刻這身肮髒灰土,無言述說了他曾遇之險。


    那李繼安能擺出冰壁陣,所設連環火雷定非尋常機關,斷無白玉堂適才所說那般輕鬆。在總壇所曆不難想象是何等驚險艱難。


    而他非但未有停下休息,反而兼程趕回,解青唐城之噩,隻怕此刻已是心力交瘁。


    扶在懷中的身體虛軟無力,展昭探他脈搏,幸是雖弱尤穩。


    “白玉堂。”


    “咳、咳——”


    白玉堂咳嗽兩聲,半啟眼簾,“叫……叫魂啊……”


    展昭大喜,連忙喚道:“白兄,覺得如何?”


    “……咳——”朗眸帶疲,瞄了展昭一眼,“跟你差不多……”確實是差不多,展昭胸中窒悶,四肢脫力,現下隻怕連帶他下屋亦做不到。


    刺目的泥血,令展昭難抑心憂,白玉堂身上寒毒才祛不久,正是要戒嗔戒怒,這般妄動真氣隻怕有傷其體,來日不知會否留下後患。


    禁不住輕言責道:“白玉堂,你適才太過逞強了……”


    “……臭貓……救了你……不謝也罷……居、居然……還罵我……”白玉堂是很想勃然大怒,但現下卻連半分生氣氣力亦沒有了。


    “……是展某的錯。還望白兄莫怪。”


    展昭輕笑,知他能與己鬥嘴,應已無性命之虞。


    “……少來……”白玉堂實在太過疲累,閉上了雙眼,“喂……”


    “嗯?”


    “上來……吹風啊……怎不下去……”


    “……”展昭略有困窘,“展某雙足酸軟,暫不能動了……”


    “……哦……”


    白玉堂稍微張開眼睛,映入眸內的是一片無雲碧空,“天氣……不錯……”


    展昭難得同意他的說法,點頭道:“確實不錯。”


    “那……咱們……就再坐會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書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稚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稚兒並收藏天書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