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翌日。


    沈氏總裁--沈長峰的辦公桌上馬上又多了一份報告,簡短數百字,並附上了由喜宴攝影過程翻拍下的照片。


    照片中的紫綾淺淺一笑,青春的韻味盡在其中。


    “好年輕。”沈長峰搖頭,“隻夠讓他當點心--可憐!可惜!”


    汪麗文大感詫異,她從沒聽過頂頭上司對君亞的女伴(抑或該說獵物?!)表示過同情,好奇心使她逾越,傾身一望,清秀可人的紫綾正對著她笑。“真是年輕!”她附和著說。十八、九歲吧?!跟君亞?!她有些不忍,“不會吧?君亞他從不追小女生的。”


    “人證、物證俱在。”沈長峰若有所思,沉吟了一半晌,他喚來得力助手王雷鈞道:“雷鈞,這個小女孩由你來處理,不要假手他人--我要她的所有資料!”


    王雷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仿佛這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是--”毫不質疑這趟是大材小用的任務。


    當日下午。


    沒有外務的紫綾滿意地檢視自製幹燥花的成果,橘皮、玫瑰、木槿、菊苣、百合、矢車菊、金盞花、藥蜀葵……隻要調配好比例,放在蕾絲花袋或玻璃罐中,就可以做沐浴、花茶或芳香擺飾用。


    巧手係上緞帶,紫綾將成品擺出最佳賣相。


    “阿紫——!”明玉在樓下提高聲量喚她:“包裹!”


    蓋章道謝後,她接過略有重量的牛皮紙包,納悶著包的是何物--像是一本書吧!會是姑婆寄給她的嗎?


    她猜中了一半。


    是書沒錯,而且是一本印刷精美的畫冊,略一翻閱,栩栩如生的人物躍上眼前,男女皆有。


    臉部輪廓、半身、全身、俯仰坐臥等各種姿態隻占畫冊的前半篇幅,其後則是人體素描,年輕的男女胴體在紙上展現著傲人的青春氣息,相擁而吻、裸裎交纏的畫麵介於藝術與猥褻之間。


    傳神的筆觸描繪出炙人的情欲火花。紫綾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沒有!她急著尋找這不尋常的禮物可有附帶贈言。扉頁、封底都沒有!混合著不安、期待的興奮情緒席卷紫綾全身,就像初次坐上摩天輪的孩童對未知的驚險深感好奇--是一種既美妙又危險的戀愛預感。


    f飯店14樓旋轉餐廳中。


    今晚的夜色如往常一樣迷蒙,由上俯看台北市區依然燈火輝煌;菜式可口、氣氛浪漫,就連兩人之間的談笑也毫無冷場。


    林嫣如掩嘴輕笑,點頭讚成沈君亞對坊間一本鼓吹女性解放書籍的負麵評論。


    “就連風氣開放的美國近年來也因愛滋的影響而鼓吹重返家庭,回歸保守與傳統的婚姻觀。這本書的作者反而鼓勵女性豪爽玩性,簡直是開倒車的行為。”她附和道。


    “不過這倒是男性一大福音。”沈君亞玩笑說道:“全台灣的男性都該對她肅然起敬!”


    林嫣如嬌嗔白他一眼,並沒有忽略周圍賓客偶爾投射過來的欣慕讚賞眼光。


    在旁人眼中,我們是一對璧人吧?!她想。


    今晚的君亞一如往昔殷勤體貼、風度翩翩,可是,她卻毫無由來地感到一絲冷漠和遙不可及的疏離感。


    交往了將近四個月了……林嫣如模糊地想起以前曾聽過的傳聞:沈君亞和異性交往的時間最長不會超過半年。


    沈君亞不是花花公子,而是一個無“心”的男人!精通都會男女的戀愛遊戲規則,又擁有高人一等的外在條件,使得一班時髦仕女像飛蛾撲火般回應他神秘魅惑的召喚。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婚姻承諾的不屑、譏諷態度,偏偏就是有不信邪、不怕死的豪爽新女性前撲後繼地投入這場征服或被征服的戰爭遊戲。


    一開始,她早已抱定決心不懷任何期待,隻想和他談一場轟烈浪漫的戀愛,做一個和沈君亞旗鼓相當的情場對手,但是隨著時間流逝,林嫣如發覺自己愈來愈投入,幾乎無法自拔,這令她深感不安。


    猶記得模特兒安妮為他鬧自殺未遂時,雜誌社的同事在私底下還刻薄嘲弄安妮波大無腦,並引以為笑談;說什麽她也不能讓自己淪落像安妮一樣的淒慘下場!林嫣如心想。


    如果不對他動情,沈君亞是個絕佳玩伴,問題是她並非草木啊!在激情歡愛之後,有幾個女人能真的毫無戀眷,輕揮衣袖走人?--尤其對方是逸群絕倫的沈君亞。性解放?!隻不過是一派空言罷了!去她的豪爽新女性!林嫣如憎惡地想。


    “想些什麽?”沈君亞溫柔低聲間。“心不在焉的,不會是因為我言語枯燥乏味吧!”他開玩笑的說。


    枯燥乏味?!恰好相反。她盈盈淺笑:“我在想要如何做一位豪爽新女性。結論是:先得做一個沒心沒肝、鐵石心腸的女人。”


    無心就不會受傷。


    沈君亞接受了她的暗示,言而有憾地回答:“男女平等的結果是讓現代女性學會了男性的劣根性。”他舉杯致意,“敬這些豪爽新女性。”


    沈君亞的滑溜令林嫣如深感挫敗,勉強保持優雅笑容舉杯回應,腦海中閃過的念頭是:她還來得及為這段感情踩煞車嗎?


    送林嫣如回到住處,他婉拒了入室飲茶的邀約。


    聰慧、理智的女人一向不會對他抱大大的期望,君亞心知肚明,林嫣如已經開始采取防禦措施;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不出三個月這段感情又將是過眼雲煙。


    好聚好散,對彼此都好。隻是他心中不禁產生一絲遺憾,像林嫣如這等言之有物、聰穎怡人的女伴實屬難得。不過既然他無法提出承諾,就不能阻止林嫣如打退堂鼓;但是至少他可以有始有終,畫下一個完美休止符。


    濃豔的紫玫瑰贈予氣質優雅的林嫣如應該相得益彰,沈君亞想。


    而眼前,正有現成的送花人選。不為什麽,隻是順便照顧一下新親戚的生意罷了,他漫不經心地解釋道。


    “oh!shit!”幽暗的防火巷中,傳來一聲嫌惡的咒罵,與電影上的外國小混混腔調如出一轍。


    “都是你啦!”另一個低聲埋怨的聲音有著少年剛變聲的粗嘎,“說什麽穩開、包贏的,結果連我的學費還有這個月的午餐費都輸光了。怎麽辦?!”


    “少囉嗦!你自己剛才還不是玩得很爽?!輸了才來怪我!”前者悻悻然道。


    “可是……”後者哭喪著臉,“我們(班)導仔已經放話:明天再不交學費就打包回家吃自己……我又不敢再跟老媽開口,怎麽辦?阿嘉,你得幫我想辦法……”


    “哎!知道了啦!你別煩我!”叫阿嘉的少年不耐煩道。


    半晌,阿嘉靈機一動,“不然,明天我跟你去學校跟學弟們‘借’,大夥兒湊一湊,怎麽樣?”


    “我不敢。”他囁嚅回答:“教官已經在注意了--你每次都有借無還,已經有‘報馬仔’去報告老師了。”


    “孬種!”阿嘉啐道。


    一輛小貨車由巷口駛過兩人所在的防火巷外,往巷尾的花坊騎樓停放並熄火。駛人打開車門下來,戴著一頂棒球帽,在光線黯淡的騎樓看起來並不比他們大多少,令阿嘉眼睛一亮的是他腰際的霹靂包。


    “有了。”他自言自語,轉頭問同伴:“喂!小光!那麽我們跟不認識的人‘借’不就得了?”


    四際無人,良機不再,兩個不知事態嚴重的少年大踏步往獵物走去。


    背後傳來的腳步聲令紫綾納悶不已,花坊位在巷尾無路可進了,怎麽……


    還來不及凝聚危機意識。一隻手已經猛然拍上她的肩膀,“喂!這位大哥!”


    力道大的令她踉蹌向前一步才驚惶轉身,看到了兩個比她略高略壯的少年,紫綾不由得後退。


    那個看起來年齡稍長--但是肯定不超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咳了一聲,故作老成道:“兄弟們最近手頭不太方便,擋點鎯來花花吧?ok?!”


    紫綾嚇了一跳,聽不懂年輕人的流行術語,屏聲斂氣地問:“你說什麽?”


    如果問阿嘉最討厭什麽樣的人,那麽大概就是說話輕聲細語,娘娘腔的家夥。他一臉嫌惡握起拳頭作勢欲打,“你裝傻呀!把霹靂包給我!”


    紫綾下意識抱緊腰包--這裏麵有她剛從客戶處收來的貨款及還未存入銀行的營業額,大概有四、五萬元,怎麽可以輕易給這兩個小鬼。


    “喂!”阿嘉往她左肩一推,令紫綾的脊背撞上了花坊的鐵門。“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喲!”


    “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她吃力地說。


    “你再囉嗦……”凶神惡煞似的阿嘉一把扯下紫綾的帽子。“我叫你……”他猛然住口,小光發出驚呼,代他大聲說出新發現:


    “阿嘉!她是個女的!”


    刺目的遠光燈直射入騎樓下,令圍困住紫綾的兩人無所遁形,沈君亞低沉憤怒的嗓音回蕩在闃黑巷道中:“住手!放開她!”


    兩個毛頭小子楞了一下,還來不及回過神來,沈君亞已經迅速奔到麵前,毫不考慮地出手教訓兩個小鬼。


    “嗚——!”為首的阿嘉隻感到下顎一陣劇痛,眼冒金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紫綾撞去。


    “咚!”地一聲,紫綾的後腦不偏不倚地和鐵門猛然相碰,她忍不住呼痛。


    頭昏腦脹的紫綾看見沈君亞一把揪住個子較小的那個男孩子,才一拳就把他揍得跪在地上抱著肚子;嚇得魂飛天外的阿嘉對上沈君亞陰沈暴戾的視線,不加思索便抓住紫綾作擋箭牌想逃之夭夭。


    他使勁將紫綾推向君亞,很有義氣地拉起夥伴:“快跑呀!”


    君亞擁住了紫綾微顫的身軀,並不急著動身追捕兩個翦徑小強盜;一抹冷冷的微笑浮現在他的唇邊,如果這麽簡單就讓他們逃掉,那麽王雷鈞的手下也太無能了罷!


    不出他所料,一向如影隨形跟在他身後的保全人員一人拎著一個小鬼來報到。


    “沈先生。”西裝革履的魁梧男子向君亞頷首為禮,“要報警處理嗎?”


    從容平靜的口氣令紫綾錯覺:仿佛他們對沈君亞這種“英雄救美”的行徑已經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嗯!”被君亞從腹部狠k一記的男孩子臉色慘白地嘔吐,引來了紫綾的關切。


    “既然有膽結夥搶劫就有要擔待一點。”看到懷中的人兒安然無恙,沈君亞的怒意迅速消褪,氣定神閑地調侃道:“年輕人!打落牙齒和血吞。”


    “你……沒事吧?!”於心不忍的紫綾問道。正要舉步往他走去,才發覺自己動彈不得--沈君亞仍攬她在懷中,修長優雅的手霸道頑強地環住她的腰際,卻又輕柔得令紫綾難以察覺。


    紫綾雙頰染上紅暈,微微扭動身體試圖撥開他的手,驚魂剛定的遲鈍感消失,現在她才敏銳感受到君亞所傳來的體溫。


    “放開我啦!我沒事了。”她低聲說道。“讓我看看他傷得怎樣。”


    “沒必要多此一舉。”沈君亞依然無動於衷摟著她的腰不放。“送到警局自然有人處理--說不定還有一番‘熱情’招待。”


    “未成年吧?!”猙獰的語氣與他俊秀的儀表格格不入:“判刑不會太重,頂多七、八年罷了!”


    紫綾雙唇微啟,驚疑地望著沈君亞--殊不知王雷鈞的手下也為了少東罕見的情緒波動而驚訝。


    “保護”這位少爺近一年的時間,他們從未見過沈君亞對哪位小姐表現過這麽強烈的保護欲及占有欲。


    個子較高的阿嘉發出喘息,艱困地說:“不關他的事……主謀是我,要辦就辦我好了,放他一馬罷!他……他還在讀書……”


    “真有義氣,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啊?!”沈君亞揚眉嘲諷,下達命令:“送到警察局去!”


    怎麽會這樣?吐完胃液的阿光嗚咽啜泣,口齒不清地辯解:“……隻是想……‘借’點錢……交學費而已……”


    “等一下!”掙脫不了鉗製的紫綾幹脆側身拉住君亞的衣袖,“先聽聽他們的解釋,好不好?”


    她睜大一雙靈活的眼神,乞求地望著君亞,並把他的沉默當作同意,轉身和兩個小強盜問話對答。


    根據這兩個小鬼的說法是這樣的:年紀較大的阿嘉國中畢業,而另一個才讀國三,因為玩“柏青哥”將學費輸光了;不願讓寡母操心,才想出跟陌生人“借”錢的餿主意。


    “……以前、以前也有學長和不認識的大哥跟我們‘借’啊!”阿光滿腹委屈,他不懂:為什麽那些人沒事,而他卻得被送到警察局去!有樣學樣,結果下場卻不一樣!


    “你……你缺多少錢?”紫綾猶豫問。


    “三仟……”看見沈君亞眯起雙眼,他連忙更正:“二千塊錢就夠了。”如果省下一個月的午餐費的話。他想。


    “你不會相信他們的鬼話吧?!”沈君亞不敢置信。


    “我相信。”紫綾肯定說道。“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們並沒有撒謊,放了他們吧!”


    情況急轉直下,兩個小夥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道。


    “你這個白癡!”沈君亞低聲咆哮,“會在半夜向弱女子行搶的人,你居然會相信他們是第一次作案?”


    “他們……隻是不懂法律常識的小孩子……”紫綾為他們辯解。


    “我們以為她是男的!”


    “我們真的不曉得她是女孩子……”阿嘉、小光爭相開口,“我們從來沒有向女生借錢過!”


    紫綾安心一笑,“這是個誤會。”


    沈君亞怒不可遏:“見鬼的誤會!我聽夠了謊話--馬上把他們送到最近的分局去!”


    心虛的兩人臉色轉青。


    “不行!”紫綾急忙阻止正要依令而行的保全人員,她提高了聲量:“我不會去做筆錄--我不要告他們!”


    保全人員停住腳步,好奇地采取觀望態度。


    對呀!這樣他們就沒轍了。紫綾得意洋洋地想,對兩個男孩眨了眨眼。


    在她身後的君亞發出嗤聲,溫暖的氣息由她的頭頂拂過,語調懶洋洋的,“強盜罪是公訴罪,不管你告不告,警方都必須主動偵辦。”


    紫綾肩膀一僵,對於那兩人絕望的眼神感到於心不忍,她絞盡腦汁,結結巴巴地強調:“你不可以送他們到警察局,因為……因為,這是個誤會!他們隻是……隻是要向我問路而已……結果,你誤會了……呃!為了要救我……打傷了他們。”善意的謊言不算說謊。她安慰自己道。


    謊話愈說愈順口,紫綾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如果鬧到了警察局去,他們可以告你傷害喔!我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如何?!”


    沈君亞猛然將手臂一收縮,勒得紫綾差點透不過氣來,他扳過紫綾的肩膀。黑潭般深不可測的雙眸盯著她,聲音柔滑如絲,“你是說你要幫這兩個小鬼作偽證?!”


    他的這副表情令曾吃過虧的保全人員不由得心驚,為不知凶險的紫綾捏把冷汗,另一方麵又慶幸自己不是首當其衝的倒楣鬼!老天保佑她!


    雖說是食人俸祿,兩位保全人員卻早已陣前倒戈,心不由己地傾向紫綾。


    畢竟天使的魅力,凡人是無法抵擋得了的。


    一股不妙的預感令她囁嚅開口:“我不是這個意思……”紫綾對沈君亞動之以情,“你看,他們其實還是小孩子,才十六、七歲而已,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就為了這點小事斷送了遠大的前程,你於心何忍?”


    “小孩?!”沈君亞嗤之以鼻,“以他們的塊頭,隨便哪一個就足以敲昏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或者更糟,劫財劫色後殺人滅口!”


    “不!不會的!”受到驚嚇的兩個大男孩連忙搖頭否認。


    沈君亞意味深長地看他們一眼,轉而惡意刻薄紫綾,“話又說回來了,照目前看來,你也無色可劫!”


    紫綾滿臉通紅,鍥而不舍道:“古人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反正我也沒損失,就放了他們一馬吧!”她嚐試抽出手臂,雖然不成功,至少也保持了些安全距離。


    沈君亞冷然不語。


    略諳少東脾氣的保全人員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為紫綾慶幸--因為,沈君亞是那種情緒惡劣時說話愈柔滑的異類,反倒是尖酸刻薄時,情緒才趨正常;換言之,這位心地善良的天使終於說服了沈君亞,贏得了這場勝利。


    紫綾繼續努力,“沈先生,‘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猜,”沈君亞打斷她的話語,“你接下來要告訴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了?老天!孔孟學會應該高薪聘請你去闡揚‘人性本善’學說!”


    他鄙夷不屑的口氣令紫綾為之畏縮。為什麽這個男人這樣憤世嫉俗?她已經說盡好話了呀?!


    真正的“事主”正啞口無言,臉色青白不定;而那兩位“摩登保鑣”似乎都有些呼吸係統上的毛病,不時咳嗽幾聲……她懷疑自己能得到聲援。


    令人難堪的沉默橫在這些人之間,紫綾隻能祈求沈君亞能大發慈悲。她的心髒撲通直跳,直到沈君亞打破沉寂道:“把他們兩個的資料建檔,清查有無前科,如果有就交給警方。”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紫綾楞了數秒才了解他的話意,然後是兩個小夥子如釋重負的迭聲保證:“我們沒有前科!真的!”


    她綻開笑意,耐心等著保全人員施展神通,檢視身份證字型大小,輸入與警方聯機的筆記型電腦中。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兩個初次下海就出師不利的大男孩所言不假。


    紫綾鬆了口氣,覺得有一股心安理得的踏實感受:這時才意識到疲倦襲來。


    話雖如此,她仍然強打起精神,同眾人提出邀請,“你們願不願意到我家樓上喝杯飲料?有藥草茶、花茶,還有即溶……”


    “李紫綾!”沈君亞一聲暴喝嚇了眾人一跳,也讓紫綾硬生生吞下微弱的“咖啡”兩字。


    “你這個小白癡!你到底有沒有大腦啊?!你……”一連串流利而帶有色彩的名語詞匯由他口中流瀉而出,杏眼圓睜的紫綾隻能依稀辨別出幾個英文單字,大概也可以猜到他正在罵些什麽。


    她既無辜又委屈,搜尋著眾人的目光,“我說錯了什麽嗎?!”


    沈君亞為之氣結,停止了咒罵,其他四人則尷尬地別開視線。


    這個該死的笨丫頭!難道她從未凝聚一點點危機意識嗎?居然“邀請”剛剛才對她行搶未遂的兩個小強盜入室飲茶?!這分明是引狼入室!


    “不用了……”兩個大男孩倒還有羞慚之心,“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回家……”


    她忍不住關切詢問:“那你的學費有著落嗎?”


    小光飛快地瞄了君亞一眼,不敢搭腔。


    哈!太好了!沈君亞陰沉地想,現在她想要扮演“長腿叔母”了。


    領悟力頗佳的紫綾毫不考慮地拉開霹靂腰包的拉煉,頭也不抬的問:“二千元就夠了吧?”


    四、五萬元的金額大多是些百元鈔,夾雜著幾張千元、伍百元麵額的大鈔,乍看之下似乎很多。


    不知為何,沈君亞的左太陽穴突然抽痛起來,單純熱心加上錢財露白,他不禁懷疑:“李紫綾,你是怎麽無災無難活到這麽大的年紀的?!”


    沈君亞近乎粗魯地阻止她拿錢給兩個小鬼,並且很不客氣地下驅逐命令。


    紫綾隻能無奈地看著他們被保全人員押解上車。


    她悄聲對一臉徨然的大男孩說:“有什麽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這句話並沒有逃過君亞的耳目。


    這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小不點需要再教育……他想。


    車子開往巷口,駕駛的人打趣說道:“他今天的心情普普通通,你們兩個真是走運!”


    恢複鎮定的阿嘉怪叫,“這樣子叫心情普通?!太可怕了!”


    “那是他馬子嗎?”小光好奇探問。“我是說:那位小姐是他的女朋友嗎?”想起紫綾的寬厚,他連忙修飾粗鄙言詞。


    保全人員莞爾,“你看呢?!”


    “有點像又不太像。”到底是小孩子,很快就振奮起精神,“年齡問題啦!看起來像‘老少配’--不過沒關係吧?現在正流行老夫少妻。”


    較為刁滑的阿嘉不勝欽慕,“我希望自己將來老了也能像他一樣‘cool’!”


    王雷鈞的部屬爆笑出聲,也難怪,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七歲,加起來幾乎是沈君亞的年齡--三十二歲。


    在他們眼中,沈君亞可列入父執輩了。


    這二千元的“情報費”,相信上司絕對不會吝嗇才是……王雷鈞的部屬決定替他人慷慨,幫小光出這次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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