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楚玉良還是那樣平靜的躺著,唯一的不同就是眼睛是睜著的。


    楚天齊以為自己是看花眼了,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步跨到父親躺的地方。這次他看清楚了,沒錯,父親就是睜著眼睛呢,而且眼珠還轉了轉。


    為了驗證自己不是做夢,楚天齊在手背上用勁掐了一下,頓時疼痛感傳來,這不是楚。


    “爸,爸,你醒了。”楚天齊頓時聲音哽咽,大聲的叫喊著。


    “狗兒,狗兒,你說什麽?”母親尤春梅呼喊著,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楚禮瑞和楚禮瑞緊跟在她的身後。


    “媽,媽,我爸醒了,我爸醒了。”楚天齊用手拍著炕沿,激動的說著。


    尤春梅幾步跨了過來,她看到了楚玉良睜著的雙眼,和臉上的一抹笑容。


    頓時,“老楚、爸、爸”的喊聲響起,緊接著屋裏一片哭聲。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電視劇是這樣的,應該是姥姥抱著姥爺的頭,喊著‘你醒來了,你終於醒來了’”。看著眾人哭笑不停的樣子,妞妞大聲的說道。


    聽到妞妞的尖銳聲音,大家才停住哭聲,放開了互相摟著的手臂。


    “老楚,老楚,你終於醒了。”尤春梅看著楚玉良說道,“你,你認識我們嗎?”


    楚玉良盯著尤春梅看了看,什麽也沒有說,也沒有任何表情。


    “爸,你不認識我們了?”楚天齊上前說道。


    楚玉良又盯著楚天齊看了很久,終於吐出了兩個字:“天——齊”。


    “爸,你認識我了。”說出這句話時,楚天齊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爸,我是禮瑞。”


    “爸,我是禮娟。”


    楚玉良循著聲音看向楚禮娟和楚禮瑞姐弟二人,盯了許久,眉頭皺了起來,似乎也在盡力想著,但最終什麽話也沒有說。這讓姐、弟二人頓時失落不已。


    “快,把飯桌擺到這屋來,讓你爸看著我們吃飯。現在你爸能認識狗兒,很快就會認識我們了。”尤春梅邊擦眼淚邊吩咐道。


    聽到母親的安排,姐弟三人迅速把飯桌搬到了西屋,連同酒、飲料、碗筷一同拿了過來。涼菜拍黃瓜、涼拌綠豆芽也端了上來。


    很快,透著香氣的煮豬骨頭上了桌。緊接著炒黃花、炒豆角絲、香肝西芹、幹炸小黃魚也陸續擺了上來。


    母親尤春梅一直坐在炕沿上,守著父親楚玉良,隻到所有菜品全都上了桌,才鬆開楚玉良的手,坐到飯桌上。


    桌上的酒杯、飲料杯都已經斟滿,每個人臉上都蕩漾著喜悅的笑容。


    尤春梅從桌上拿起一杯白酒,看了看躺在炕上的丈夫,目光從桌上眾人臉上掃過,哽咽著說道:“老楚,孩子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是全國人民普天同慶的日子,更是我們家大喜的日子。你爸醒了,這是蒼天有眼啊!他現在能認識狗兒,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認識我們所有的人了。我平時不喝酒,也不會喝酒,今天我要用你爸平時喝酒的酒杯喝一杯。孩子們,都端起杯來,感謝蒼天讓你們的爸爸醒來,也祝願他身體盡快好起來。”


    “姥姥,怎麽不代表我呀?”妞妞抗議道,“第一個發現姥爺醒來的可是我。”


    “對,對,怎麽把我們家的功臣、小公主給忽略了。”尤春梅俯身摸著妞妞的臉蛋說道,“妞妞,你自己說吧,準備說什麽呀?”


    妞妞站在椅子上,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祝我們的祖國繁榮昌盛。”眾人都是一楞,隨即明白了,這是父親楚玉良每年喝第一杯酒時說的話。妞妞接著說,“妞妞祝姥爺身體健康,祝姥姥、姥爺白頭攜老。幹杯。”


    “幹杯”,眾人齊聲響應,幹了杯中酒或飲料。


    整頓飯吃的其樂融融,大家盡情的吃著、喝著、笑著、哭著,以表達來自內心深處的喜悅和激動,並傾吐多日來內心的苦悶和壓抑。


    在七點多的時候,大家吃喝完畢,楚禮娟開始洗涮碗筷杯盤,尤春梅坐在炕沿上陪著老伴說話。


    “大舅,我們去放鞭炮吧。”妞妞提議道。


    聽到妞妞的提議,楚天齊兄弟倆幾乎異口同聲的道:“對,放鞭炮,慶祝父親醒來。”


    很快五掛大地紅鞭炮,和十個“二踢腳”炮被拿了出來。


    兄弟二人點著香煙,一人手拿一個“二踢腳”,用香煙點著了引撚。隨著引撚“滋滋”燃燒的聲音,“二踢腳”從手中躥出,接著“咚——哢”、“咚——哢”聲響起,兩個“二踢腳”已經在空中炸響。


    躲在房沿下的妞妞,跳起腳喊著:“好啊,好啊,過年嘍!”


    很快,十個“二踢腳”全部在空中炸響。緊接著五掛大地紅鞭炮被點燃,霎時,“劈啪”聲響成了一片,小小的農家院裏炮屑飛濺、煙霧升騰。


    “楚鄉長,這麽早就放鞭炮?走到半路就聽到了。家裏又添什麽喜事了?”一個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透過漸漸稀薄的煙霧,楚天齊看清了說話的人,正是村主任柳大年,後麵跟著柳文麗。


    楚天齊趕忙迎了上去,喜悅的說道:“大年叔,真有喜事,我爸醒了。”


    “你說什麽?你爸醒了?”柳大年抓著楚天齊的胳膊問道。


    “是,我爸醒了。”楚天齊點著頭確認道。


    柳大年一下子鬆開楚天齊的胳膊向屋裏快步走去,跟在身後的柳文麗嘴裏喃喃著“大叔醒了,大叔醒了”。楚天齊哥倆稍一遲楞,也跟在後麵走了進去。


    剛走到西屋門口,門簾一挑,柳大年從裏麵快步走了出來,差點和楚天齊哥倆撞到一起。他邊走邊念叨著:“楚大哥醒了,楚大哥醒了。”


    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柳大年已經走出了屋子。


    柳文麗正坐在炕沿上,和尤春梅守著楚玉良在閑聊。


    “文麗,大年叔是怎麽了?”楚天齊問道。


    柳文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爸進來後,到大叔這兒看了一眼,就出去了,誰知道他怎麽了?要說他今天也沒喝多酒呀。”說完,繼續和大家一起聊著天。


    大約過了有十來分鍾,村裏大喇叭忽然傳出了聲音:“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好消息。咱們村楚玉良大夫醒了,楚玉良大夫醒了。”


    一遍播完,下一遍接著播起,正是村主任柳大年的聲音。足足播了有五、六遍,大喇叭才沒了聲音。


    大喇叭聲剛剛停止。“咚——哢”、“咚——哢”的“二踢腳”聲音、“劈劈啪啪”的鞭炮聲就響了起來,天空中不時出現“滋——啪”的“閃光雷”炮的聲音。


    忽然,一點亮光在空中炸響,並且馬上幻化成一朵盛開的“菊*花”,在漆黑的夜空是那麽耀眼和美麗。很快,一朵朵的“花朵”在空中爆響,一簇簇的“圖案”在空中閃過。


    花炮的響動和身影在天空中還在不時出現,院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很快,一群人進了院子,當先領頭的正是柳大年。


    “天齊,大家聽說楚大哥醒了,都想過來看看。你看人太多,也許要打擾楚大哥休息。要不這樣,進去幾個人代表著看一下,其他人都在院裏等著。”柳大年進院就說。


    楚天齊點了點頭,向院裏的上百號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聲音哽咽的說道:“謝謝。”他的腰彎的很低,過了很長時間才直起了身。


    眾人注意到,此時的楚天齊已經淚流滿麵,這是喜悅的淚水、感動的淚水。


    過了一會兒,楚禮瑞帶著幾名鄉親從屋裏走了出來。走在中間的柳三爺,胡須抖動著,來到楚天齊麵前,握住他的手,連聲說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好人有好報啊。”


    柳三爺鬆開楚天齊的手,來到院裏眾人麵前,大聲說道:“鄉親們,柳家的子孫們,楚大夫已經徹底醒了,相信很快他就能徹底恢複了,就能為大家服務了。大家回去吧,回去吧。”


    聽到柳三爺的話,人們轉身向外走去。楚天齊、楚禮瑞兄弟急忙向眾人鞠躬致謝,連連說著:“謝謝大家,謝謝鄉親們。”


    鄉親們走了,包括柳大年父女也走了,坐在炕沿邊的楚天齊,看著清瘦的父親,不禁感慨萬千。


    大年夜,眾鄉親把本來準備初一起早響的炮,進行了提前燃放,是用這種方式慶祝父親醒來。眾村民大年夜,紛紛來家裏探望父親,這份情意既純樸又彌足珍貴。


    楚天齊心中明白,村民這麽做是以一種樸素的方式在表達對父親的敬意。父親在平時行醫過程中,不但救死扶傷盡著醫生的本職,而且經常扶危濟困,免費甚至倒貼錢治療。


    有時雖然隻是兩、三塊錢,但對於病人來說,卻是楚大夫無私的救了自己的命,救了自己的急。雖然隻是免收兩、三塊,但經年累月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尤其是對於一個撫養三個孩子,夫妻二人又是一個常年有病、一個腳上有殘的家庭來說,這無異於給本就困難的生活雪上加霜。


    正是父親楚玉良,那看似微不足道,卻又實實在在的為他人做的事,才讓他在人們心中印上了“善良”、“正直”等印跡。大家用提前燃放炮竹和到家探望方式,來表達對楚大夫的關心,是因為他們都認定楚大夫是一個“大好人”。


    做好人不難也難,不難是因為誰都可以當好人,“人之初,性本善”嘛!說難是因為好多人都沒有堅持一直做好人。


    做好人難,做大好人就更難。但楚天齊仍然堅定的要去做一個大好人,同時更堅定的要做一個好官,哪怕前方千難萬險,他也要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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