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了,是個挺和善的中年人,他略略診脈便一臉笑意地道:「是喜脈!恭喜夫人,夫人這是有喜了。」


    琴羽杉嚇得睡意全沒了,平時口齒伶俐的人,這會兒也語無倫次了起來。「我……我嗎?」


    桃雨也差不多,瞠目結舌地看著大夫。「有喜?您是說我家……我家夫人嗎?」


    聽到「有喜」兩字,鳳取月這一喜非同小可,忙問:「平日裏要留心什麽?」


    大夫微微一笑。「喜脈穩定,也沒什麽特別要留心的,別太勞累便可,若是害喜沒有胃口,老夫可以開幾帖補養和安胎的方子。」


    鳳取月點點頭。「那就有勞大夫了。」


    琴羽杉如在夢中,不知道桃雨是幾時送大夫出去的,回神時,已被鳳取月摟在懷裏,笑睇著她。「怎麽連自己有了身孕了都不知道?」


    琴羽杉腦子裏一片空白,木木地道:「我……我是萬萬沒想到啊……」


    她的月信沒來已經兩個月了,她一直沒放在心上,也是因為成親都一年半了,她一直沒懷上,自己都認為自己恐怕真的有不足之症,哪會想到是懷孕了?


    「如今有了身子,萬不可像過去那般好動了。」鳳取月愛憐地撫著她的臉頰,忽然語氣一轉,「不成,你這財迷滿腦子賺錢想法,保不定路上看到什麽門庭若市的妓坊就去觀摩了,哪能指望你自我約束?需得好好看管。」


    自此,回程的路上,他半步也不離開琴羽杉,讓小七看得眼都直了,感歎妻奴再現。


    過了五個月,琴羽杉的肚子已經看得明顯了,不但脈象穩定,她氣色也好,餐餐兩碗飯,因此鳳取月也對她的行動解禁了,但讓遼夢時時跟著她,免得她又溜去某些不該去的地方。


    入秋,許是大蕭國已經快走到了盡頭,就像回光返照般,漢陽城呈現了一派畸形的繁榮,媚香樓、碧煙樓的生意都特別好,彩娘和連翹冰日日忙得腳不沾地,她這孕婦倒是清閑,已從惠王府搬到鳳凰商會的莊子裏享福了,連王妃、側妃等等的臉色也不用看。


    再次證明,一個有肩膀的男人才能給女人幸福,想到鳳取月「通知」王妃他們要搬到莊子上住時,王妃臉都綠了,她就覺得好笑。


    鳳取月的顧慮,她自然也曉得,世子鳳取雲和世子妃成親已經四年,卻遲遲未生出小世子來,鳳取霄又尚未成親,若讓她生出王府第一個孫子,王妃是萬萬不能接受的,想必會使盡手段令她滑胎,他才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搬離王府,現下莊子的保安做得滴水不漏,外人絕對無法擅入。


    「少夫人!天大的好消息啊少夫人!」


    桃雨打了簾子進來,喜形於色地道:「鈺親王世子納了側妃!」


    琴羽杉和桂娘同時看著那蹦跳的丫頭,琴羽杉挑眉道:「怎麽,你跟人家鈺親王世子很熟嗎?


    是在替人家開心?要不要讓你家小七去莊子門口放串鞭炮?」


    「什麽我家小七啊,少夫人慣會胡說。」桃雨噘嘴。「婢子才不是替誰開心,聽說是大姑娘給診出了不足之症,所以鈺親王和王妃火速命世子納側妃,還同時納了兩名姨娘呢!」


    「有這種事?」琴羽杉笑吟吟地道:「這真是好消息沒錯!桃雨,快讓你家小七去莊子門口放鞭炮,不要隻放一串,要放個十串才夠。」


    她自認不是善良之人,也不是聖人,那尹氏和琴羽秋是怎麽待她的,如今這是報應。


    當日,她有孕的消息還特別差人去長安侯府報喜,便是讓尹氏知道,她與那陳大夫串通之事已昭然若揭,現今琴羽秋又受了鈺親王府冷落,可說是大快人心,但隻怕那尹氏還是死性不改,不會反省自己吧!


    「婢子讓小七去放鞭炮便是,但少夫人莫再你家小七你家小七地說了,小七才不是婢子家的哩!」桃雨臉蛋酡紅,一溜煙地跑掉了,惹得琴羽杉和桂娘都笑了起來。


    桂娘一邊為她梳頭一邊微笑說道:「過了年,桃雨也十五了,姑娘打算什麽時候讓小七討媳婦兒?」


    人前桂娘會稱她少夫人,私底下她還是喜歡稱姑娘。


    琴羽杉興致盎然地道:「沒見那貅貔分部的棋小子也對咱們桃雨有意思,有事無事便來莊子走動,送點小玩意兒給桃雨獻殷勤,有一回我見他送給桃雨一盒胭脂,把小七給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


    「是嗎?」桂娘一笑。「我沒發現棋副堂主對桃雨如何,倒是發現武振對竹韻特別不同。」


    琴羽杉的八卦魂瞬間燃起來了!「真有此事?」


    竹韻平素裏安靜,她也沒特別注意過她,而那武振也是個沉穩寡言的,就不知這兩個人是怎麽搭在一起的?


    「他們互有好感已經很久了。」桂娘微微笑著。「姑娘不知道吧?到肅芳齋齋戒馬車翻了那一回,爺的人馬到了,當時竹韻額際血流如注,救起她又一路護著她傷口到醫館的便是武振。」


    琴羽杉眼睛都亮了。「有這等精采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


    這些日子被鳳取月禁足在莊子裏,她實在無聊到快發黴了,桂娘這些八卦正好解了她的悶。


    桂娘見她那麽八卦也笑了。「姑娘仔細瞧,竹韻戴著的那隻白玉鐲便是武振送給她的,我看那武振也是個細心的,不但得五爺的信任,人又沉穩,可以托付。」


    「那索性讓他們兩對同時完婚吧!」琴羽杉滿麵堆笑地道:「真是如此,要提早把沐陽叫回來了!」


    她已處理了藺家在孟源縣的莊子、鋪子和土地,將銀兩換成金條,派莫海和沐陽隨第一批鳳凰商會的人馬到大錦定居,在她的指示下,他們已建了莊子,也開始做起暖房和地龍的生意,在太子殿下的照拂下,一切都很順利。


    冬來,邊關又傳來戰敗的消息,幹旱已經持續三個月了,蕭明帝仍假裝不知道遍地饑荒的情形,鳳取月照例將一百萬石的米糧送進宮裏,換來一張張的通行令牌。


    大蕭雖已風雨飄搖,但那鎮守邊境的將軍還是異常殘忍的,他們手中的刀箭沒有揮向敵人的信心,卻敢指向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他們嚴守邊境,不許任何百姓逃到他國求生存,要他們就算要餓死,也要死在大蕭境內,而鳳取月手中的令牌已順利送走了五批鳳凰商會的人。


    琴羽杉未雨綢繆,早已通知彩娘和連翹冰做準備,將細軟收拾起來,能變賣的就換成金子,不能變賣的就留下,行裝越簡單越好,需要的日常用品到了大錦再添即可,而旗下的花娘,若願隨她到大錦的,她一定會設法帶走,若不肯走的,她也不會勉強,還會撕了賣身契,而她身邊的桂娘等人早已知道不久的將來要去大錦國定居之事,她們也老早收拾了東西,心裏做了準備。


    她知道鳳取月心中早沒有惠王府的存在,那裏也沒有半個值得他牽掛的人,至於長安侯府,她是與鳳取月是略略有點不同的。


    想到了待她極好的老太君和她那並不壞的爹爹……


    她向鳳取月要了一塊令牌,回了一趟侯府,那大腹便便的模樣看得尹氏異常刺目。


    她女兒如今鎮日以淚洗麵,這小賤人卻挺著肚子回來炫耀?叫她怎能不恨?加上含煙那死丫頭賤蹄子真的生下了兒子,她的第一個男孫竟是由那麽卑賤的身體裏出生的,真令她恨不得上去撕爛了琴羽杉,隻是懼於她身邊那三層護衛,不敢真的動手。


    「女兒給爹爹母親請安。」琴羽杉肚子也大了,行動不靈活,便隨意施了個禮算數。


    「你來做什麽?」尹氏怒從心頭起,幾乎是裂眥嚼齒地瞪著她。


    「什麽話?」長安侯喝斥一聲。「這裏是杉兒的娘家,她回來還需要什麽理由?」


    鳳取月沒有來,他比較自在,他始終認為那商賈女婿與自己這個文人雅士格格不入。


    「女兒回來是有要事和爹爹說。」琴羽杉也不再理會尹氏,隻看著長安侯說話。


    長安侯慈愛的點了點頭。「那你就說吧。」


    「女兒也不拐彎抹角了。」琴羽杉直言道:「胡人兵臨城下,已經攻下了玉青關,眼下情勢漢陽城很快便會守不住了,爹爹若要走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女兒這裏有通關令牌,您就帶著老太君和兩位哥哥一起走吧!」


    她沒有提到含煙和孩子,因為她知道,她那大哥是不可能撇下含煙和孩子自己走的。


    長安侯驚恐的看著女兒。「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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