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鼻涕流出來了。」


    「啊!」好窘!芮柚紫大驚失色,連忙搗著鼻子,她的臉不受控製倏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任雍容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笑得很沒形象,可能不敢放聲大笑的緣故,這時聲音聽起來顯得沉厚,給人一種溫潤醇實的感覺。


    「怎麽會這樣?」芮柚紫一手搗鼻子一邊吸鼻子,另一手想從衣袖裏找帕子未果,見任雍容遞過來的帕子很自然就接了過去。


    「冷為什麽不作聲?快回去吧,小心著涼。」他臉色鐵青的提醒,太不會愛惜自己,但是看著她被揪得紅通通的鼻子,心裏又軟了。


    她沒想到任雍容會說出這番體貼的話來,擦了鼻涕,連連點頭。「我進去就是了。」因為帕子還搗在鼻子上,以至於她說話的聲音帶著含混不清的嗡嗡聲。


    任雍容喚來段氏令她去煮薑湯,要煨得濃濃的,再端給芮柚紫,等她喝完,監督著她蓋上被子發汗。


    段氏應聲去了。


    「棲鳳院的地龍我讓人燒好了,反正你早搬晚搬總是要搬,不如我們一道過去好了。」他暖暖氣息才撲在她耳邊,芮柚紫已經被拽得一個趔趄,撞到他懷裏。


    她輕輕的顫栗了下,不經意聞到自他身上傳來鬆柏香,又看見他弧線優美的下頷,緊抿的薄唇,有幾分剛毅決然,隔著厚厚的袍子也能感覺到他胸膛的跳動,背脊竄過陌生的酥麻感。


    為什麽會這樣?這家夥是專程來搬人的吧!


    她有腿,自己想過去的時候自然會過去,用得著他來下指導棋嗎?


    任雍容轉頭朝往站立在院子一隅的月牙吩咐,「薑湯熬好了就送過來。」


    芮柚紫聽見了月牙的應諾聲,眼前突暗,隻覺得自己被兜頭包了起來,身子一輕,雙腳離地,人已在任雍容的懷裏。


    她忿忿的掙開那大氅,「別老是把我當孩子。」


    這人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動手動腳的把她抱來抱去,早知道她剛剛就該先踹上一腳做本錢,隻歎機會已失。


    「乖,別動來動去的。」這樣哄人是任雍容,但是一轉身,聲音驟降,吼的是回雪,這人也是任雍容。「發什麽愣?不知道要跟上來嗎?」


    芮柚紫用力掙出一張臉來,「不許吼她!」她的人不許別人欺負。


    任雍容頭頂冒煙,這小女人真不能寵,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個得寸進尺,令自己夫綱不振的柚子。


    但目前她那身子,是罵不得也打不得……


    他神色怏怏,又帶點惱火,一路無語抱著芮柚紫回到原本屬於她的舊院子,把懷裏的小人兒放在榻上。


    「你就在這裏歇著。」


    芮柚紫見他額上青筋隱隱,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到他,但還是決定低頭,心虛的道:「我讓你不許罵回雪,因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你生氣了嗎?」


    「芝麻綠豆小事,我是這麽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嗎?」他瞪她。


    「那我就猜不著了。」釋出善意,人家不領情,那就一拍兩瞪眼。


    這屋裏真的暖,空氣裏散發著融融的感覺,腳踩的是波斯巨大圓形圖案典雅的長毛地毯,榻上鋪著的是毛茸茸的水貂毛皮,銅獸香爐嫋嫋的熏著細細香氣,


    在這,讓人心生慵懶。


    任雍容卻麵色陰沉的看著她,「你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不管怎麽說,你現在都不是一個人。」


    「我的身子一直很好,連感冒……呃,風邪都很少。」他竟忍到這裏才開罵,既然不喜她的作為就直說,又或者太過關心她肚子裏的孩子才拐彎抹角?


    他的聲音緊繃,「你真的知道本王在說什麽嗎?」


    「我心裏如明鏡清楚。」


    其實她也慢慢摸索出這人的個性,當他心情不錯的時候自稱就是「我」,心情不爽了,便稱「本王」。


    任雍容眼中有她不懂的晦澀,罷了。「我把這院子裏伺候的,連帶廚房的人都發賣了,晚些,人牙子會帶人過來給你挑,要沒有中意的就讓她再換一批人來。」


    莫名其妙的動怒,莫名其妙的替她安排這些,其實他隻要像上回把她扔到思過院時,隨便講幾句話就能把事情揭過去,有必要事必躬親嗎?


    莫非,他是有些喜歡自己的?


    她心中微動,卻沒有時間細細琢磨。


    「往後這內院就由你管著,簡嬤嬤留下來的印牌和鑰匙我放在案幾上,還有,請下人不是回來供著的,有事吩咐下去,別凡事自己來。」


    甩頭甩去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的懷抱不是她想去的地方,難道她因為幾次肢體接觸就動心了?


    不過他說什麽?管家?


    回主院不代表她得管家,這是兩碼子事。


    她很想說我不想管家,你愛把內院交給哪個姨娘就交給她,我忙的很,但是想到那些跟著她的人,她把這些意氣用事的話全咽下去。


    她總得給他們撐腰吧,無權無勢撐哪門子的腰?隨便誰都能踩他們兩下。


    所以,目前她還是與他打好關係,畢竟她還有求於他。


    以前想出門就出門的日子到了盡頭,如今想出門要不得讓太妃點頭,要不就得拿到任雍容的同意不可,出門成了一件難事。


    她百般不願意回來,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不願管這個家。


    管好了,是應該的,管不好,又要落人口實,說她無能。


    「嗯。」她盯著自己的腳。


    「我要出門,晚些才會回來。」他的確有事要出門,他領了個觀政的閑差,經常派至六部九卿衙門實習政事,今兒個恰好要去五城兵馬司點卯上任。


    「嗯。」


    「就不用送我出去了。」


    「唔。」


    對於元妻送他出門這回事,截至目前為止,任雍容是絕望了。


    「如果覺得悶了,就讓人請奶奶過來陪你說話解悶。」


    芮柚紫幾乎想翻白眼,郡王,把太妃請來聊天,這是哪個孫媳婦能做、敢做的事啊?真是敗給你了!


    不想理事,但不理也不成。


    被逼著打鴨子上架,芮柚紫終究把人事做了一番安排。


    她身邊就那麽幾個人,別說她勢必要添人,灶房也不能一日無人。


    當人牙子把一群人帶進府時,芮柚紫對著段氏說了,「往後大廚房就歸你管,既然是你要用的人手,你也挑挑看有沒有合適的灶上婆子,等挑到人就去廚房看看吧!」


    片刻前才把自己的隨身物歸置好的段氏一臉意外。


    「奴婢哪能管著那麽大一個廚房?」


    「讓你管茶水吃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過大娘也知道我身邊就你們幾個,你就暫時委屈幫幫我吧。」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是怕辜負了郡王妃的期望。」


    「我還沒見過誰會做一百種泡菜,七十種醬料,三十種香醋,還有三百種菜色的人。」


    芮柚紫直接用她的能力堵她的嘴。


    段氏被這話打動,這才爽快的點頭同意。


    於是,她先問誰擅長熟食、誰擅長冷盤、誰能醃菜?誰又對各地甜品糕點能了若指掌的?


    有幾個婦人鬥膽的站了出來。


    於是,她挑了五個粗壯的婆子,還有四個三十歲上下的媳婦,七個打雜、打下手的粗使丫頭。


    芮柚紫也讓回雪挑了六個麵貌平凡樸實的丫頭,六個打雜丫頭,前麵六個丫頭訓練後要是堪用,便可以升等為二等丫鬟。


    有個被段氏挑走的婦人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住的給芮柚紫磕頭。「郡王妃,民婦和女兒相依為命,小女名叫酥兒,能算能寫,能不能……」


    那些被挑剩行列裏有個瘦骨嶙峋的小丫頭也跪了下去。「郡王妃,我叫酥兒,不管粗細活我都願意做,一定不會吃閑飯,郡王妃買下我吧……」


    她那放在褲管上的手青筋凸起,是雙做慣粗活的手,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誰會帶著孩子來賣身?


    反正她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酥兒,你想和你娘親一塊做事還是來伺候我?!」


    正常,隻要有點想法的女孩子一定會想到她這裏來,廚房裏又是湯又是水,可不是什麽小姑娘想去的地方。


    「酥兒聽郡王妃吩咐,郡王妃叫酥兒去掃院子,我一定把院子掃得一片落葉都不見。」


    芮柚紫微笑,是個心裏有主意又老實的。「你娘說你會寫也會算?」


    「是,我爹……曾經辦過蒙學,我也跟著識了幾個字,前不久因病過世了。」提到父親,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原來如此,若非家中支柱不在,她母女倆也用不著賣身求活,而能開設學堂,秀才身分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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