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外出巡視,各地卻是極度的不對勁。


    最先發生奴隸暴亂的地方是舞陽縣的一個采石場。


    負責監視采石場奴隸的守衛屯長很穩重,采取了最保守的方式,雖說是死了六個漢人苦役,卻是阻止暴動的奴隸擴散向民間。以圍困的方式,鎮壓下了暴亂。


    第二個發生暴亂的地點同樣是在舞陽縣,卻是發生在修建國道的奴隸營區。這一次暴亂的後果遠比采石場嚴重,不但死傷了十三名守衛,死傷在暴亂的百姓多達一百七十一,並且有奴隸逃竄向山林。


    暴動的奴隸數量是三萬左右,看守他們的守衛僅有七百餘人,還是百姓自發參與了鎮壓,才在短短兩天之內將暴亂鎮壓下去,就是被逃走了兩百多人很是麻煩。


    針對逃走奴隸的抓捕遠比動用於鎮壓的人手多得多,鎮壓暴亂不過是出動了千餘守衛和三千多的百姓,追捕逃奴卻是動用了三四萬人,針對方圓兩百裏內的山林進行地毯式的搜捕。


    作為第一個發生奴隸暴亂的縣,舞陽一式兩份發出去的公文沒有送到天子手裏和長安留守紀昌手中,其餘各地也是暴亂頻發。


    動靜鬧得最大的是在武陵郡的沅南。


    武陵郡是建設荊楚產糧區的其中一個地區,位於洞庭湖西麵,處於沅水的上遊。


    既然是建設產糧區,那麽動用的奴隸數量肯定少不了,同時不像是修建國道那樣分散,相反是進行密集的集中安置。


    同樣是在夜晚,事先也沒有被察覺有什麽不對勁,暴亂發生得是那麽的突如其來,並且暴亂發生之後第一時間就有漢人響應。


    有漢人參與暴亂才是讓事情變得更為複雜的原因,參與暴亂的漢人數量並不是那麽多,相比起數量為五萬的奴隸,參與暴亂的漢人隻有七百餘人。


    “那些是在屢次打擊中被處置的南方士族殘餘。”蔡優已經整理出資料,將資料遞給紀昌,說道:“遠一些的有桓溫殺剩下的,近一些是觸犯律法被罰勞役的。”


    桓溫在長江以南沒少殺人,俘虜的人僅是少數。他殺得太狠了,是幹掉了一批對統治穩固阻礙的人,但也牽扯到了一些罪不至死的人,遺留下的問題和麻煩都不少。


    “大漢在南方一直有隱憂,爆發出來也好。”紀昌所知道的消息是,洞庭湖那邊卷進叛亂的漢人一直在增加,短短一個月內已經增加到兩千餘:“沒爆發是隱患,爆發之後就不是了。”


    作為留守的侍中,蔡優代表的是天子。


    中書令紀昌留守,沒有監國的名份,幹的卻是監國的事情。


    當然了,中樞必須要有人留守,可是各地公文其實都是采取一式兩份的模式,一份送到長安,另一份必然是會被送到天子行轅。


    “之前我們以為是因為閹割風潮造成的結果。”蔡優臉上出現了嘲諷的表情:“沒想到並沒有那麽簡單。”


    “少府製造火藥的基地暫時沒有遭到攻擊。”紀昌同樣是露出了嘲諷的表情,對於發生的事情雖然感到意外,卻也覺得是情理之中:“說他們不理智,是竟然敢那麽做。不過那麽做也能解釋得過來,大漢當前遠比他們強大,再過上幾年他們就更沒有抵抗的力量。”


    說的就是已經獲得真憑實據,證明漢帝國正在頻繁發生的暴動與各國有關,其中的羅馬和薩珊最為活躍。


    “大漢本來是想要安生幾年,卻是安生不得了。”蔡優很是不爽地說:“大漢立國過年,每每想要處理和發展內政,總是會跳出來敵人。”


    好像還真的是那麽回事?


    元朔六年時期,中樞都開好會議,決定暫時停下對外征戰來專心處理內政,結果是東晉小朝廷主動發起攻勢。


    元朔九年的時候,中樞再次決定將主要精力放在國內的民生恢複,結果是慕容燕國和拓跋代國又悍然發動入侵。


    從元朔九年到元朔十三年,很多人極力爭取改變一下國策,總算是又讓天子支持先將內部事情處理好。這一次為了不鬧出什麽幺蛾子,甚至都願意讓軍方主動去找匈尼特和西高車的不痛快,結果又是出現了舉世攻漢的態勢。


    “陛下仍然決定不回轉都城嗎?”紀昌也就是問一問,多少是有些納悶地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陛下是什麽想法?”


    要隻是一兩個地方發生暴動,驚動天子行轅可能都不會發生。


    問題是現在全國各地都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暴動,更是有真憑實據表明是各國所為,那麽接下來肯定是要做出反應。


    “陛下的意思是,讓我們自行處理國內事務。”蔡優苦惱地說:“對外的事情讓我們別管了。”


    將軍府那邊主官以及次一級的屬官都伴駕出巡了,留下的最高官員不過是一名侍郎。


    侍郎的官位並不算低,隻是真沒有那個權限調兵,更別說是對海外的軍隊發出什麽命令。


    國內的軍隊,留守的侍郎也是沒有權利進行調動,那麽隻能是由各地的郡尉或都尉主持鎮壓。


    蔡優能做的就是將中樞這邊的決定轉呈到天子行轅。


    紀昌幹的則是一些收拾手尾的事情。


    “你說……”蔡優著實是沒忍住,問道:“陛下是早就胸有成竹,才決定出巡嗎?”


    紀昌不願意多猜,他認為是有一些可能性,隻是可能性並不高。


    如果是劉彥早就洞察,怎麽都該事先做出應對。


    看如今的應對方式,都是各地方在暴亂發生之後才有針對措施,怎麽看都不像是事先布置。


    再來的話,以劉彥的性格來判斷,要是提前發現一些什麽,沒可能不對那些外邦人士采取必要措施。


    至於說沒有真憑實據就抓捕或殺掉外邦人士會有產生什麽糾紛,不但是作為天子的劉彥不會當一回事,甚至可以說就連最普通的百姓也不會覺得是多麽大的事情。


    “已經對地方發布命令了。”紀昌有權利去做那些事情:“非漢籍的人,集中在一起進行管束。”


    還是那句話,誰都不會覺得粗暴對待外邦人士是件什麽事。平時不去粗暴,是因為沒有粗暴的必要。真要是發生了什麽事,不是漢人在漢帝國根本沒有所謂的人權。


    蔡優悶悶地說:“希望這一次軍方別手太狠,大漢還需要那些奴隸。”


    紀昌對此隻能笑笑,一點都不奢望軍方有手軟的時候。他都已經開始在策劃方案,該選擇哪些地方來補足缺失的勞動力。


    “國內都這模樣,海外……”蔡優擔心地說:“可想而知會更嚴重。”


    紀昌擺了擺手:“你我作為留守,專注國內便是。”


    蔡優也就是說說,很清楚被搞了一個措手不及的前提下,就算是海外飛地都丟了,也隻能是後麵再打回來。他擔心的是損失太嚴重,尤其是懷疑軍方會借這個機會大動幹戈,真要是那樣的話,好好的修整內政又該成笑話。


    遠在數萬裏之外的阿三洋。


    炮艦之一的“滎陽號”航行於波濤洶湧的海麵之上,艦長梁敏剛剛得到匯報,瞭望手發現艦首左側四十五度方位發現兩艘船隻相撞。


    “一艘是大秦人的船,另一艘是波斯人的船。”蕭昕是情報官,有發現是由他向艦長親自匯報:“他們已經燃起求救煙柱。”


    “這麽大的一片海域,還能相撞。”梁敏是一點前去救援的想法都沒有,笑話道:“他們是瞎子嗎?”


    蕭昕當然不會建議艦長過去救援。


    要是其中有一艘是漢人的船隻,他們不會猶豫,必然是會前往救援,全是外國人的船隻,他們救不救看得是心情。


    “這一條航線很繁榮。”陳譚是這艘炮艦的大副,休憩完了來到旗艦室,聽到消息就問:“就沒一艘船過去救人?”


    反正不是漢人的船,當作新鮮事聊一聊也就罷了。


    他們沒一會就將剛剛的事情拋之腦後,就是瞭望手再次匯報,說是再次發現兩艘船隻相撞,隻是這一次相撞的兩艘船看款式是屬於漢人。


    “什麽情況?”梁敏看向蕭昕,問道:“今天的風勢和洋流很異常?”


    這裏是大海,又不是什麽窄小的內河,該是多麽粗心大意,或是遇到人力所無法操控的大自然意外,才會讓兩艘船隻在這麽廣闊的海域發生碰撞?


    蕭昕走到滿是管子的一個地方,掀開其中的一個套子,大聲問:“水手長,查看洋流數據。”


    沒有多久,管子內給出回應,沒發現洋流有什麽異常。


    那些管子通往船隻的各處,旗艦室是憑借這些管子與同在一艘船卻是不同位置的人,進行交流。


    船隻款式是漢人的,上麵的船員是不是漢人需要抵得足夠近才能瞧個仔細。


    今天“滎陽號”沒有不能耽擱的任務,梁敏也就命令戰船向發生事故的位置航行。


    大概是半個小時之後,“滎陽號”是來到了發生事故的海域,已經能夠用肉眼看到兩艘船隻,其中的一艘已經沉下去讓誰淹到甲板位置。


    “是有咱們的人。”陳譚在用望遠鏡觀看:“就是咱們的人看著不多。”


    跑遠洋的船隻,有那麽一些跑海商的漢人船主是會大規模的用外邦人,梁敏也沒有過多的想法,下令放下小船。


    梁敏說道:“要是沒沉的那艘能安置最好。若是沒辦法,就將咱們的人接過來。”


    至於外邦人士?有其它船隻過來救援也就罷了,其它船隻來救援之前船沉下去,他們能抱著能漂的玩意算是幸運,沉下去就算自己命不好,反正“滎陽號”是不會接任何一個外邦人士到船上。


    在“滎陽號”抵近到百米之內的時候,已經能聽到發生事故的兩艘船隻發來歡呼聲。


    秦貴看著是一個非常剽悍的漢子,他對身邊的同伴壓抑地吼:“事到臨頭了,誰特麽都別退縮!”


    在場的二十來個漢人,他們臉上的表情各異,有的是滿臉的糾結,有的是抽搐著臉頰看去猙獰。


    “幹了這一票,是永遠別想踏上漢土了。”


    “有了錢,哪個地方不能待得舒服?”


    “話是那麽說,心裏怎麽都不舒服得起來。”


    “全殺了,誰知道是我們做的?”


    議論是在三艘小船靠上來的時候停止,他們要麽是沉默著,要麽就是大聲呼救或感謝。


    更多的外邦人士,根本不敢與三艘小船上的漢軍士兵眼神發生對視。


    漢軍對異族這幅模樣沒有多想,他們這一些在海外服役的士兵,太習慣異族人對自己的畏懼了。


    “你們是什麽情況?”黃一問話的人是秦貴:“這麽大一片海,還能給撞個正著?”


    秦貴滿臉晦氣地說:“浪太大了,船隻破開浪來不及反應,就給攔腰撞了上去。”


    黃一聽了也就不多說什麽。


    大海與內河並不一樣,大風大浪的時候,船隻航行在平均海平麵之下真沒什麽稀奇的地方。


    那是海水被卷,船隻所處的位置海平麵下降,有些時候都能下降個七八米,然後衝開浪花又突然上升到平均水平麵之上。


    要真的是那種情況,撞上突然出現的船隻,隻能說是倒黴到一定份上。


    “有多少漢人?”黃一不是沒看到有些人的異常,以為是突然遭遇事故,並沒有多想。他得到答案,招呼:“自己遊過來。另外約束那些異族,軍艦隻搭載自己人,一個異族都不能上。”


    “自然,自然……”秦貴招呼了一下同伴,率先撲進海水之中,一邊遊一邊用不知道哪邊的土話喊些什麽,翻譯過來就是:“誰都別表現出異常,到了軍艦再動手。士兵肯定會將咱們安置到船艙,到了船艙直接動手。”


    過來的漢軍士兵沒人去多想什麽,他們的職責就是過來救起漢人。


    那一艘看著根本不會沉默的船隻,哈桑看到三艘小船不斷救援人上去,對旁邊的人說:“老天眷顧我們,‘滎陽號’果然沒有其它戰船跟隨。”


    哈迪桑盡力掩飾興奮:“本來以為能搶到火藥就萬幸了。沒想到有可能搶下一艘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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