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薑津津刻意減慢了行車速度。


    然而,不管再怎麽慢,總是要重新回到水覓酒吧。


    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停好車過來時,在酒吧門口跟男主周衍撞個正著。


    他站在酒吧的屋簷下,雙目無神,看模樣神情似乎已經從醉酒狀態中清醒過來了。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際,看起來可憐又委屈。不知道是這細雨打濕了他的頭發,還是……


    薑津津仔細端量著他的麵龐。


    很細致地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疑似被打過的痕跡。


    他靠著牆,一手插在褲袋裏,整個人懶洋洋地,見她過來,也隻是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盯著地麵上的水窪,專注而認真。


    薑津津欲脫口而出的“感覺好些了嗎”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在他這裏毫無存在感,不知情的路人如果看到這一幕,恐怕也會以為他們是陌生人。


    他不說話,她也不理他。徑直進了酒吧去尋找周明灃的身影。


    雖然在雲馨的口中,仿佛周明灃是管生不管養、冷酷不負責任的渣爸,但短短一天相處下來,薑津津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她覺得,周明灃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不知道周明灃用了什麽手段,他一方麵為周衍被人算計的事情買單了,學校那邊也一派平和,由此可見,這件事情不會再造成什麽影響,另一方麵,他令周衍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周衍因此大受打擊還生病發燒,難道他作為父親還不了解兒子的性子嗎?其實,以周明灃今時今日的財力,就算周衍當一輩子的正義傻白甜,他也完全能為他兜底,但周明灃沒有。


    別的父母會怎麽樣薑津津不知道,但就她所接觸到的,肯定沒有哪個父母能像周明灃一樣。


    如果周明灃真的對周衍漠不關心,他何必這樣大費功夫呢?


    隻是就如同大人過了小孩的階段,已經無法跟小孩的喜怒哀樂產生共鳴,小孩也一樣,無法理解身為父母的心情。就薑津津看到的、品到的來說,比起真正管生不管養、在孩子的人生中出個精子就完事的父親,周明灃真算得上是矮子裏的高個了。


    也因為這一點,薑津津相信,周明灃一定還在這裏。


    果不其然,當她邁進酒吧,就看到周明灃坐在一邊的卡座上在跟人打電話。


    她放慢步伐走過去,依稀聽到他在電話裏跟人談到“城北房地產”之類的字眼,大概是在談工作。


    見她來了,他很快便掛了電話,站起身來,姿態閑逸、眉目溫和地問:“送他們回去了?”


    “恩,嚴正飛說他哥來接他,我就把雲馨送到家了。”薑津津回答。


    “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周明灃語帶歉意,“今天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薑津津跟在他身邊,一邊往酒吧門口走,一邊假裝不經意地問,“周衍應該還好吧?”


    周明灃笑,“跟他談好了。不用擔心。”


    薑津津:……她沒擔心來著。


    走出酒吧,周明灃瞥了一眼站在外麵、不知道在考慮什麽哲學而顯得很深奧的兒子,語氣淡淡的,“回吧。”


    周衍站直了身體,乖乖地跟在他們身後往停車方向走去。


    薑津津本來以為自己要開車,哪知道周明灃接過她手裏的鑰匙,率先打開了車門坐上了駕駛座。


    而周衍也上了車穩穩地坐在後座。


    那麽,她是坐副駕駛座呢,還是跟周衍坐後座?


    她又不是親媽,不需要噓寒問暖。


    她隻猶豫了兩秒鍾,便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周明灃係安全帶的時候,瞥見中控台的塑料袋,拿起來一看,是解酒藥,頓時意味深長地看向薑津津。


    薑津津:“……”


    多年在網上衝浪吃瓜的經驗告訴她,立人設不能太過。


    過了就離翻車不遠了。


    先前他以為她是要出來找周衍,她還不好解釋,這會兒可不能再讓人誤會了。


    這個功勞她是一點兒都不想要的,立即語速很快地開口解釋:“雲馨挺細心的,剛才送她回去的路上經過藥店,她去買了藥說是留給周衍。”


    周衍耷拉著眼皮,一言不發,意興闌珊的移開視線看向車窗外。


    周明灃笑道:“確實很細心。”


    這話是對薑津津說的。


    緊接著,他的語氣似乎又嚴肅了幾分,“阿衍,吃點藥。”


    薑津津正好是側著身子的,很輕易地就能瞥見周衍臉上不耐煩的神色。


    一時之間忍不住屏氣凝神,以為自己會見證父子吵嘴的一幕。


    畢竟她是看過原著的先知呀,男主周衍的脾氣真不算好。


    下一秒,周衍冷漠的伸出手接過了那瓶藥,悶悶地擰開瓶蓋,連說明書都沒看,吞了幾顆藥。


    薑津津:哦豁?


    所以,盡管周衍對周明灃這個爸爸意見很大,但周明灃在他這裏的權威性依然無人能比?


    回家的路上,薑津津不再像來時那樣活躍,她不說話,周明灃自然也不會跟她尬聊,明明車裏坐著三個大活人,但愣是讓氣氛沉寂得如同在半夜墓園一般。


    薑津津注意到道路越來越熟悉,有件事也一直懸掛在她心上。


    在離店麵還有幾百米遠時,她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明灃,能在前麵停一下嗎?”


    不等他回答,她又解釋道:“我看到後半夜這雨會下更大,剛才突然想到,我店裏的電閘門沒關,正好路過,你就停一下,我去關好門窗。”


    “嗯。”


    周明灃開車很穩,在店麵門口停了下來。


    薑津津打開車門,這會兒雨勢雖然小了,可風依然很大,她有些費力地撐開雨傘,往店鋪方向走去。


    原本沒打算下車的周明灃凝視著她的背影,不知道想起什麽,他也索性解開安全帶下車步伐沉穩地追了上去。


    薑津津很詫異,但還是很大方地將傘的一半讓給他,兩人到了店麵門口,薑津津拿鑰匙開門,進去後開了燈,見已經有雨水滲進來,打濕了放置在地上的紙箱一角,她心疼極了,“不會吧,難道材料被水泡了?這麽一點應該沒關係吧?”


    她動作麻利的打開紙箱,趕忙將裏麵的木板給搬了出來放置在高處。


    看到其中兩塊木板邊上有濕痕,一臉生無可戀,語氣祈禱,“希望沒事沒事,不然又浪費兩塊木板。”


    這都是錢啊。


    現在想想,可能真的裝逼被雷劈,如果當時她沒有任由那個美麗的誤會發展下去,出來的時候就立刻到店裏來關好門窗,現在也就沒這一出了。


    但當時……周明灃那樣誤會她,車都開出來了,她怎麽說呢,難道說“不好意思哦先生我不是要出來找你兒子,我是來關門的哦”?


    周明灃看著這間店麵,再想起來剛剛臨出門他說要去開車時,她錯愕疑惑的表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他身形微頓,反應過來後,無奈地捏了捏鼻梁。


    薑津津關好窗戶,又關好電閘門後,這才反應過來,他一直沒怎麽說話,便問道:“怎麽了?”


    周明灃一如既往的溫和語氣,“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好。”薑津津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打了個嗬欠,“確實很累了。”


    這一個晚上,真是折騰死人了。


    怪隻怪,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回到家後,周衍直接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薑津津覺得去外麵呆了這麽久,身上還沾了酒吧的味道,於是紮進了浴室,準備再洗一次澡。她去浴室的時候,周明灃饒有興致的開始打量這一間主臥室。


    當時買下這幢別墅時,他跟鍾菲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無論是他,還是她都沒有住這間主臥。


    再後來,鍾菲從這裏搬出去後,他為了工作方便,也就住進了書房隔壁的次臥。


    主臥一直空著,直到薑津津的到來。


    這間主臥室裏隨處可見的是她留下的痕跡。


    周明灃有著敏銳的直覺。


    現在的薑津津會令他產生一種她與先前判若兩人的感覺。


    判若兩人。


    兩人……


    周明灃想起與薑津津這一樁婚姻的淵源,不禁若有所思。


    薑津津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如果不是太晚,她都想再泡個澡,這森林別墅附近有一個天然溫泉,這也是當初開發商推出的賣點,有條件的可以直接連接溫泉,二十四小時享受溫泉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穿書過來,她感覺自己的皮膚都細膩了許多,就算不用化妝氣色也很好。


    從浴室出來,她身上都縈繞著一股帶著玫瑰香味的熱氣。


    見周明灃坐在沙發上還在看書,她油然而生一股敬佩。


    要是她像他一樣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何愁以後千千萬的富婆隊伍中沒有她的身影?


    周明灃未聽其聲,先聞到她的氣味,抬起頭來,在這深夜,他原本如同清泉的聲音也染上了幾分沙啞,“卡,管家給你了嗎?”


    薑津津麵露疑惑,“什麽卡?”


    “結婚那天我不是跟你說過,客人給的禮金讓管家收好存在卡裏,這張卡管家會給你。”周明灃看著她,語氣平靜得好像是在討論天氣一樣。


    薑津津愣住。


    禮金?卡?


    對了,差點忘記了,結婚的時候賓客都會送上份子錢!


    可是她之前都沒聽到管家說啊。


    周明灃又說:“忘記了?”


    他輕笑出聲,“你這人記性一向不好,管家可能也忘了。”


    薑津津被這如同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給砸中了。


    是啊!


    像禮金什麽的,肯定是新人收著啊。


    她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你一提醒我就想起來了。”


    周明灃頓了頓,眼眸裏帶著淡淡的笑意,“明天我會提醒管家。”


    薑津津搓搓小手,周明灃的朋友,肯定也都是非富即貴,那給的份子錢肯定不少,她就說嘛!原主身為豪門太太,不可能寒酸到隻有二十萬存款。


    對於錢,她不會主動伸手管人要,但別人要給,她也沒有把錢推出去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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