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沉思一下,然後慷慨地說:“不必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談,直到你改變主意為止。”


    我不置可否地站在原地,嘴角上掛著的仍然是淡淡的笑容。麵對固執的人,我早已學會了不予理會。


    “小如,去和秦總打個招呼。”江襲斯文地扯了扯領帶,語氣卻冷淡得很。


    如小姐嫵媚一笑,乖巧迷人地迎了上去,纖纖柔荑伸到秦王麵前,春風滿麵地道:“原來您就是傳說中的秦王殿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是張豔如,您叫我小如就好啦。”


    秦王捏住她的手,以調情老手的方式,用拇指捏著她的手背。然後舉至唇邊,卻並沒有吻下去,反而笑意深深地看著她。


    如小姐麵頰緋紅,誤以為秦王對她“一見鍾情”,雖然礙於江襲在場,不敢大膽挑逗,卻還是媚眼如絲地拋向秦王。看來江襲並沒有把他那套勾人魂魄的調情手段用在這個如小姐身上嘛。不然,她怎麽可能做出這麽風騷入骨的舉動。


    我已經看厭了這種把戲,完全的冷眼旁觀,而旁邊沒有插嘴機會的江尋和左翼,已經完全被這種局麵搞糊塗了。


    秦王放開如小姐的手,轉向江襲,揚著眉道:“喂,你的女人好像在勾引我。”


    “撲哧……”江尋含在嘴裏的茶水噴了出去,然後猛咳不止。


    如小姐臉上由青轉綠再轉紅,腳一跺便惱羞成怒,噎了半天才道:“我才沒勾引你!”隨即又好像懊悔不已似的,轉頭窩進江襲懷裏,迫不及待地跟江襲解釋。而江襲,卻不動聲色地看著秦王。


    我在心裏暗笑,這就是江襲所寵愛著的女人嗎?我想,大概隻有她本人這麽認為吧。思緒繞到陳纖兒,也就是江襲完美到零缺點的未婚妻。真正能博得江襲歡心的,也許隻有那樣一個八麵玲瓏又高貴脫俗的女人吧。


    我看著江襲,一瞬間覺得他是這樣的殘忍,殘忍到不值得一切感情的投入,甚至包括憎恨。而他,又是那麽令人迷戀。


    江襲懶洋洋地笑起來,“你隻要不勾引我的女人就行了。”然後他就很有深意地望著我。


    “嗬嗬。”秦王笑了兩聲,甚是挑釁地反問,“難道你介意?”


    “介意。”江襲很認真地點點頭。


    此時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火藥味。


    我也完全被歸隊為一頭霧水的那一群裏,傻乎乎地看著他們兩個人。心底疑雲重重:這兩個人真的是敵人嗎?


    “江總真是風趣。”秦王不願久留,道,“下個月安德列先生在希爾頓飯大店舉辦的舞會,我想江總已經收到請柬了吧?”


    “秦總,到時再會。”江襲下戰書。


    “後會有期。”秦王應戰。醇厚的嗓音卻發出陣陣惡質的笑意,他緩緩地轉過身來,意味深長地道,“小鞠小姐,再會。”


    背後,隨即傳來江襲冷冷的抽氣聲。


    “再會。”我盡量擺脫僵硬的姿勢。送走秦王仍要麵對江襲。我側著臉,仔細地看著他。事隔多年,我自認為已經從心頭淡去的回憶,正在奮力脫跳出我畫下的牢籠,原來我一刻也沒有忘記。


    江襲是不會明白的,這份工作對我來說意味著生活的全部,甚至是活下去的唯一憑借。他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一旦被抓住就無路可逃,四年前是如此,四年後的現在我也終於被他狠狠地扼住。


    我直視著江襲,淡淡地開口:“我們談談。”


    一切,都在他刻意的安排中發生,如小姐的興師問罪不過是一個開始,即使我不痛打她的耳光,江襲也會想出別的辦法。那麽即便我繼續工作,日子又怎麽會好過。


    “鞠……”江尋捏住我的胳膊,欲言又止。


    我對他笑笑,讓他放寬心,然後感激地對左翼說:“給您添麻煩了,總經理。”


    江襲風一般擁住我的腰,眼神複雜。江尋不甘願地把手縮回去。


    “江總……”如小姐似乎不相信江襲會將她棄若敝屣。


    江襲回頭,淡淡地開口:“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


    我也看著她,看著她柔嫩的麵頰上的驚駭。瞬間,有一絲憐憫。不相幹的人,被當做棋子利用一番後,就不帶任何感情地丟掉。這就是江襲,難道她不了解嗎?


    “你這個狐狸精,我跟你拚了。”


    “有必要這麽恨我嗎?這樣的結局,隻是遲早的事吧。”我看著被江襲擰住手腕的她。我不會示威地諷刺她,也不會讓心裏的那一絲憐憫擴大。


    “江總、江總,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我不是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嗎?”黑白分明的眼中盈盈的淚,顫抖的嬌軀仿佛受了重創。


    “你出局了,小如。”江襲鬆開捏著她手腕的手,毫不憐惜地推開。


    他的冷漠,震得我心頭發麻。


    【第六章】


    優雅的咖啡館裏冷冷清清的,我選定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江襲點了一壺黑咖啡,我要了一杯溫水。


    陽光柔和地透過玻璃窗,落在拋光的方桌上,我打開提包取出藥瓶,先用溫水送服了兩粒胃藥。


    “別讓我再看見你吃這些東西。”江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收起藥瓶,不自覺地把藥瓶向皮包深處按了一按。看服務生送上那壺冒著熱氣的黑咖啡,我就不禁想到上次和他用餐的牛排,如果我拒絕吞下那些危險食物,一樣會被他捏著下巴灌進嘴裏。他不能接受拒絕,我隻有防患於未然。


    “你要跟我談什麽。”語氣和緩幾分,他也不想讓我對他表示臣服的這場談話,變得僵硬而蠻橫。


    我側著臉,視線穿越那片玻璃,落在車來車往的街道上。


    江襲霸道地抓住我的手,打斷我的空想。我對他微微地笑,就看到他那雙糾纏的眉毛不自然地舒展開。


    “江襲。”我叫他,是充滿感情的。


    他微微動容,像是破格恩賜一樣地說:“你說,隻要不太過分,我都會滿足你。”


    我想要的,四年前你就拒絕給予。如今,你會改變嗎?即便能給我婚姻,而我也不再需要了。這些,我很想說給他聽,但心裏還是有些不忍。激怒他,對我來說並不意味著一場暴風雨,而是在我殘碎的心上再割出一道裂痕。


    “你說過,除了婚姻,什麽都能給我。你這句話,會不會收回?就像你承諾放開我一樣,會不會再收回?”我看著他,搜索著他情緒波動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可我看到的,始終是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冷漠得像一尊雕像。


    仿佛過了很久,他咬著牙說:“不會。”


    得到預期的答案,我隨意地笑笑。聽得出他沒有在敷衍我,聽得出他承諾得如此不情願,但他還是說了。我的心底,湧起一絲快慰,很虛幻的快慰。我的靈魂像是被一個泡沫所載遠,漸漸飛上了天空,絕望地遠去。


    “你愛我嗎?”我仍然掛著笑臉,相信我的微笑和陽光一樣和煦。我用手掩著鼻翼,輕輕地抽動,酸澀的滋味在我心底蔓延。


    他笑了一下,沒有否認,更像是縱容一個小女人的幻想一樣。端起縈繞著熱氣的黑咖啡,一口一口地淺啜。


    我擺弄著手指,這幾年風裏雨裏地走過,十指已經不再瑩潤白皙,隻是瘦弱得可憐。我抬著頭,直視著他,“這裏我已經放棄了。”我右手的食指按在左手的無名指上,那是隻有婚戒才能占據的位置。


    “你到底想說什麽?”江襲方才的好心情看來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他陰沉告誡的眼神,“不要太過分。”


    呼吸,讓我的心也微微地抽疼,仍固執地盤問:“你愛我嗎?”我也不懂,我為什麽會執著於他的答案。如果他點頭,那麽我會義無返顧地留在他身邊嗎?我想,即便是留下,也會是短暫的。


    “我記得,你說過,你從來沒有要求過我愛你。”他語氣並不冷淡,神色卻更為冷峻。也許他在後悔,因為我終於也和其他的女人一樣,變得貪心不足。他說過:有種女人,貪心不足,反而會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嗎?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如果說四年前的我,是因為欠你、愛你、信你,才願意委屈自己和你在一起。那麽,今天我不欠你,也不愛你,更不相信你,我又為什麽和你在一起?而如果你根本不愛我,那麽你又為什麽想要留住我?”我望著窗外,始終不去看他一眼。


    “小鞠,你什麽時候學會激怒我了?還是有人給你指點?最好是後者,那麽我掐斷的就不是美麗而可愛的脖子。”他帶著笑意,從座位上站起來,大片的陰影罩在我的頭頂,我恐懼地向後縮了縮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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