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句話聽在獨孤朔耳裏就成了她是個失寵的小姐,在慕容山莊裏連仆人都不將她放在眼裏,心裏驟然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氣與憐惜,慕容博竟如此錯待她。


    “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怒氣來得又快又猛,連他都不明白一向冷靜沉著的自己竟會如此失控。


    也許他就是把她當成一個小妹妹吧,也許是因為她與小五神似的蒼白臉頰。


    淩月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這又說的是哪段?


    “你不用擔心,咱們剛走不遠,三天就能趕回去。”獨孤朔安慰著她。


    “真的?你好厲害。”她一臉激動,差不多要將他當成神靈膜拜了,她走了一個多月才來到這裏,他隻用三天就可帶她回去,真神人也。


    兩人回到客棧,獨孤朔將她送到房內,“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就啟程。”他目光柔和地望著她,明天開始就要日夜兼程地趕路,恐怕就會常常錯過宿頭,能好好休息的,也就隻有今天了。


    隻是不知她的身子是否受得住一路顛簸,今後有機會,應該讓三弟幫她開點藥補補身子才好。


    此刻,他早忘了她本身就是一名大夫。


    其實也難怪獨孤朔沒將她的身份記在心上,他根本不認為她真懂醫術。正常來講,一個五歲的女孩連字都認不全吧,更別說學醫。


    淩月盈沉醉在他那雙漆黑的眸中,總覺得擁有這樣一雙迷人的眼睛,必然也有著與其相配的樣貌。突然,她好想看看他黑巾後所掩藏的相貌,不為好奇,隻是好想、好想。


    “為什麽要蒙麵?”她語氣近乎輕柔,隱隱流露出不滿。


    “……你想知道?”他眸光深邃,吃驚在眸中一閃而逝,最後隻是定定地望著她。


    “我想知道。”沒有否認,也無須否認,現在誰都可以看出她有多想摘下那礙眼的黑巾。


    “也許我其貌不揚。”他黑眸微微閃爍,避重就輕地道。


    “仁者見仁。”言下之意,美醜因人而異。


    他身形微微一怔,竟苦笑道:“可到目前為止,除了從小便與我生活在一起的弟妹,見過我長相的人都是一個樣子。”無論男人女人,無論老人孩童,無一例外,他不想再看到那種表情,尤其是在她眼中看見。


    “什麽樣子?”她好奇地問,什麽樣的相貌會讓所有人都一個表情?


    “恐懼。”他咬牙說完,便轉身走進隔壁的房間,連腳步聲都顯得怒氣騰騰。


    恐懼?腐屍她都不怕,應該不會被他嚇到吧。雖然是小鳥的腐屍,但也沒差啦。不過這就是他蒙麵的原因嗎?討厭別人恐懼疏離的表情?


    想到這兒她從包袱中取出一隻卷軸,封麵上清晰地寫著兩個大字——“病例”。


    取出筆墨,她攤開卷軸,在空白的紙上寫道——


    病因——其貌不揚。


    病症——恐懼孤獨。


    吹幹墨跡,她又將卷軸妥善收好。


    淩家人有個習慣,由於長年習醫,所以都會把自己所治的病記錄下來。以供後人參考。


    而她的這隻卷軸是十一年前父親臨走之前送給她的,還囑咐她不要偷懶不肯寫字,每治好一人定要在上麵記錄下來,她是沒有偷懶不寫字啦,她隻是從來沒有救過人。所以才會導致這張卷軸的空白,今天總算是添上一例了。


    “爹,女兒也要行醫了。”爹若知道她這麽孝順一定會很欣慰,娘若知道她這麽普度世人一定會歡喜非常。


    她果然是繼承了娘親的良善天性,摒棄了爹的劣行惡習,這就叫懲惡揚善呐。


    “娘,女兒果然和你一樣,是菩薩轉世,仁心博愛。”也不知是誰剛剛還想慫恿獨孤朔不要管名刀門人死活,但此刻她真的是懷著一顆醫者的心。


    “隻是善良不能當飯吃。”


    雖然隻有一瞬。


    “還是不要太早治好他,他本來就夠善良了,再治好了病,愛上交朋結友,不就和娘一樣成了活菩薩,見誰都掏心挖肺。還是慢慢治,順便教導他這世上啊,千信萬信千萬不要信錯人,江湖中啊,多的是人麵獸心、豺狼虎豹,對付這種人就要笑裏藏刀,他陰我更陰,他毒我更毒,要比他人更加心狠手辣,卑鄙無恥,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這……原形畢露。


    住在隔壁房間的獨孤朔不由愣了半晌,由於他內力高深可以輕鬆地聽清隔壁的動靜,自然也聽到了她那段滔滔不絕的曠世箴言,直到清脆的嗓音歸於平靜,他才止不住地大笑了起來,天、天哪,這小丫頭腦袋裏到底都裝著些什麽啊?


    【第四章】


    獨孤朔視線又轉到和他並排坐在駕車位的纖細身體上,她長發簡單地挽成一個發鬢用一支玉釵固定著,目光掃向另一支純裝飾用的珍珠銀釵。這支釵很特別,釵頭有十幾顆小珍珠,珍珠並沒有鑲在釵頭上,卻是用細細的銀線連墜在上麵的。他之所以會特別注意這支釵,是因為他看得出她十分喜歡,每每看她把釵放在手中把玩沉思時,他就忍不住想問她是誰送的,竟讓她這般珍視,可總是問不出口。


    此刻她正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仿佛得病後唱不出歌的鳥兒,擔憂看著她那稚氣未脫的小臉,他知道在沒確定她的親人無事前,她是不會放心的。親人的安危,對她來說是太重的負擔吧。


    一個是沒心情說話,一個是不知說什麽才好,兩人就這樣無語趕了半天的路。


    然後,這種狀況被打破了,當然打破這僵局的不是獨孤朔的安慰,而是……一件十分意外的插曲。


    這是什麽情況?淩月盈瞪大眼睛盯著堵在車前的十幾個麵目凶惡、滿臉橫肉的大漢,“你、你們想幹嗎?”淩月盈語氣有些不穩。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嚇得口齒不清。但獨孤朔認識她也算有一段日子了,自是不認為她會被這種陣仗嚇到口吃,何況那雙杏眸中的興奮也太過明顯了。


    淩月盈此刻真是高興得不得了,想不到她今生竟還有幸能遇到傳說中的山賊耶。


    實在太刺激了,山賊耶,強盜耶……她竟好命地遇上了,隻不過——“你們就這麽點人嗎?”怎麽這麽少,才十六個!難道周圍還有埋伏,而她已經掉入包圍圈了?


    她還沒來得及接著抱怨就被獨孤朔拉到了身後,不滿地嘟起唇,真呆板,就不能讓她高興一會兒嗎?


    “不許胡鬧。”他看到她氣呼呼的樣子,寵溺一笑。


    哼了一聲,別開小腦袋,不鬧就不鬧,幹嗎說她胡鬧!


    一個麵容還算端正的山賊一見到她就直了雙眼,一邊擦掉口水一邊說道:“小娘子是來給我當壓寨夫人的嗎?”


    淩月盈聞言笑得花枝亂顫,被獨孤朔警告地瞪了一眼才稍稍收斂,雙手孩子氣地在嘴邊比了個大叉,表示她不會再亂笑。


    “老三,上次那個讓給你了,這一次該輪到我啦。”另一個山賊聲如洪鍾地吼道。


    淩月盈身子微微一抖,狠狠瞪了他一眼,這麽大聲,想嚇死她啊,若非答應獨孤朔不說話,她早就開罵了。


    “去,你們也不回去照照鏡子。”為首的山賊瞪走自家兄弟,一臉的橫肉努力想擠出點和善的笑容,卻更顯恐怖了,“小娘子,你家相公蒙頭蓋臉的,是不是見不得人啊,不如跟了爺吧,爺會好好疼你的。”


    本來一臉看戲表情的淩月盈聞言美眸一縮,他竟敢汙蔑獨孤朔,怒氣湧上腦門,想也不想順著山賊的話,甜甜地對身前的獨孤朔說道:“相公,這是什麽東西啊,要頭沒頭,要臉沒臉,鼻子挺大,就是太扁,好容易長出兩窟窿,一看,嘖嘖,還是綠豆眼。就這副尊容還想當爺?”我呸,“真虧他有這個臉。”


    獨孤朔剛聽她喚自己相公,心神一蕩,接著聽下去卻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小丫頭罵人竟是不帶髒字的。


    “相公,你笑得真好聽。”她開心地道,看吧看吧,這不是行嗎,開始是笑,然後是大笑,最後是開懷大笑,總有一天,她會把他心底的那塊寒冰融化的不是?


    “別鬧了。”獨孤朔別扭地道。


    咦?原來他在人前這麽害羞啊。


    “相公,給娘子抱抱。”逗他上了癮,她做狼撲狀,獨孤朔好笑地一把將她摟進懷裏,也不知是誰抱誰。


    小手滿意地抱著他強健勁瘦的腰身,手下的肌膚充滿彈性,他的懷抱又舒適又溫暖,尤其是那股淡淡的草香,硬是讓她掉了半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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