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不喜歡李丹娘,所以也不隻一次在心裏想象著,若有一日,和秀敏能當上她的嫂嫂該有多好,卻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


    「秀敏,我信你沒用啊。」傅文儀一歎。「你是不是在湯裏錯放了什麽?」


    「不可能的。」和秀敏急道,「我家十幾口人都那麽吃,從沒出過差錯。」


    「那到底是……唉。」傅文儀也很苦惱。


    「文儀小姐,少爺跟老爺子現在是什麽情形?」


    「醒了幾次,但迷迷糊糊的……」她說,「大哥年輕,大夫說他的脈象尚可,祖父就嚴重一些,但幸好他老人家病久了,胃口不好,所以吃得不算多。」


    「他們都沒有生命危險吧?」


    傅文儀點頭。「但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


    「那就好。」知道他們都能活下來,和秀敏鬆了一口氣。


    「秀敏,放心吧,如果你是無辜的,祖父醒來後會把你從牢裏救出來的。」傅文儀安慰道,然後卸下身上的鬥篷,自牢欄間遞給了她。「天氣這麽冷,小心別病了。」她真心誠意的關懷著和秀敏,也祈盼祖父能夠快快醒來,查明真相,以還和秀敏一個清白。


    接過傅文儀的鬥篷,和秀敏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醒了,醒了,大少爺醒了!」老舒在床邊興奮的喊著,「快去請大夫,告訴他我們家大少爺醒了。」


    傅文絕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隻要稍微一動,全身骨頭就酸疼不已,他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著守在床邊的老舒,啞聲問道:「老舒,我是怎麽了?」


    「大少爺,你中了毒,已經昏了好多日了。」老舒合掌對天朝拜。「感謝老天爺,感謝傅家列祖列宗。」


    傅文絕皺了皺眉頭。「我剛醒來,你別在我床邊說個沒完……慢著,你說我中毒?」


    老舒點點頭。「大少爺跟老爺子都在吃了奶娘做的湯後中毒。」


    「奶娘?」傅文絕驚疑的看著他。


    「是啊。」老舒一歎,「我真的不相信她會是下毒的人,可在老爺子吃剩的湯裏,確實驗出毒性。」


    傅文絕不發一語,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又問:「祖父可安好?」


    「大少爺放心,老爺子是脈象弱了點,但捱得過去。」


    「唔……」他沉吟著,雖麵無表情,眼底卻有一抹疑惑及深沉,須臾,他又問:「奶娘呢?」


    「奶娘已經被二少爺跟二夫人送官了。」老舒回道。


    「她在牢裏?」


    「是的。」老舒說著,又是一歎,「真想不到她會下這種毒手。」


    「我也想不到……」傅文絕目光一凝,直看著老舒。「老舒,關門,我有話跟你說。」


    老舒愣了一下,點頭答應,立刻前去關上房門。


    【第六章】


    夜闌人靜,萬籟倶寂,銀白色的月光照在薄薄的雪地上,閃閃發亮。


    無人的深深庭院中,隱隱約約傳來一對男女說話的聲音——


    「你騙我,你說他們隻會鬧鬧肚子的。」女子氣急敗壞的指責。


    「哎呀,那毒物也是別人給我的,他就那麽說,我哪裏知道會是這麽厲害的東西。」男子的語氣顯得相當無所謂。


    「他們差一點就活不成了。」


    「他們現在不活得好好的嗎?況且你的目的也達成了。」男子低聲一笑。


    「瞧,那個女人被押進大牢,再也沒人能礙著你了。」


    「話是沒錯,可是……」


    「別可是了。」男子打斷道,「現在你得到你要的,我也得到我要的,不是皆大歡喜嗎?」


    女子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現在隻是除去了眼中釘,我可還沒得到呢。」


    男子無賴地道:「他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知道那個女人毒害他們爺孫兩人,你說他還會把她當寶嗎?隻要你適時展現一下女人溫柔婉約的一麵,他早晚是你的囊中物。」


    女子聽了,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幸好他們沒事,不然你跟我都完蛋了。」


    「就算他們真有什麽事,遭殃的也是那個女人。」


    「我可不希望他們有事,難道你想?」


    「我可沒那麽喪心病狂……行了,咱們別在這兒窸窸窣窣的,要是被人撞見了可不好。」


    「嗯。」


    話落,兩人各自轉身離開,消失在回廊轉口處。


    傅文絕清醒後沒多久,傅定遠也終於恢複了意識,隻不過他身體極度虛弱,就連下床都辦不到。


    當他一聽到傅文豪說和秀敏在他及傅文絕的湯裏下了毒,他震驚又難過,激動地道:「不可能!我不相信秀敏會做這種事!」


    「祖父,由不得您不信。」傅文豪故意重重歎了口氣。「真想不到咱們傅家對她如此情深義重,她竟下此毒手。」


    「她在哪?」傅定遠問。


    「她已經被官府收押,近期就會堂審。」


    聞言,傅定遠心頭一緊。「她一個柔弱的姑娘家,怎捱得住牢獄之苦?」


    「祖父,您怎麽到現在還替她擔心?」傅文豪相當不以為然。「像她那種心狠手辣、不知感恩的女人,活該受這種罪。」


    「我不相信她會存心下毒,會不會是誤用了什麽東西?」傅定遠強撐著精神道。


    「祖父別再替她找脫罪的可能。」傅文豪憤然道,「自從大哥說要賣地後,那些佃農就私下咒罵他,還說要找機會給他一點教訓,祖父忘了,之前還有個年輕人潑了大哥一身墨嗎?依我看,也許大哥上次遭到襲擊,就是和三吉那些人所為,上次害不了大哥,這次又讓和秀敏下手。」


    「事無鐵證,還不能下定論。」傅定遠神情一凝。「何時會進行堂審?」


    「待孫兒去查問之後再告訴您吧。」傅文豪話鋒一轉,「對了,祖父,您身體有恙,不宜操勞,這陣子就讓孫兒替你理帳管事吧。」


    傅定遠沒有多想便道:「這事你不必操心,老張會把帳理好的。」


    聞言,傅文豪的臉倏地一垮,眼底迸出凶光,可他沒說什麽,盡可能平靜地道:「既然如此,孫兒先行退下,不打擾祖父歇息了。」


    兩日後,傅定遠突然又陷入昏迷,老的昏迷,少的迷糊,傅家物業不能一日無主,這擔子自然落在第二順位繼承人傅文豪的身上。


    管了一輩子帳的老張,跟服侍了傅家三代的老舒,眼睜睜看著始終不被老爺子信任的二少爺坐上當家的椅子,一副大刀闊斧、一展身手的樣子,真是擔心極了,二少爺好大喜功,魯莽短視,他們真怕傅家幾代偉業就敗在他手上。


    這日,老舒來到小苑,一臉憂忡向大少爺道:「大少爺,你可知道二少爺揚言賣地,說是要替你完成夢想,在城裏開一家金碧輝煌的茶樓,可是大少爺想開的茶樓並不是金碧輝煌,隻有權貴富豪才負擔得起的茶樓,而是每個人都能享受且都能吃到南北好菜的茶樓。」


    傅文絕專心練著字,沒搭腔。


    見他不說話,又麵無表情,老舒心急的揪皺起灰白的眉。「大少爺,你行行好,說說話吧。」


    傅文絕書畢,慢條斯理的將筆擱下,淡淡的問:「奶娘在獄中如何?」


    老舒頓了下才回道:「尚好。」


    「嗯。」


    「大少爺既然關心她,何不……」


    「她毒害我爺孫二人,我還去探她嗎?」傅文絕將案上的宣紙拿起。「我這字……沒退步吧?」


    老舒先是一愣,然後細細的看著他書寫的字。「大少爺的字還是一樣蒼勁有力。」


    「那就好,太久沒寫,有點生疏了。」他說。


    這時,外頭傳來李丹娘的聲音——


    「表哥?表哥?」沒多久,她便出現在書齋門口。「你果然在這兒。」她像是看不見老舒般的走了過來。「你又在練字?」


    自他清醒之後,天天都在練字。很多人都說他似乎更嚴重了。


    之前因為遭襲傷腦的他雖心智隻有十二歲,但聰明活躍,有事沒事還去騎馬練功,可現在,他好像……鈍了。


    很多人都在惋惜著,說好好一個前程似錦的人,就這麽毀了,可這些話,大家也隻敢在私底下說,誰也不敢大刺刺的討論。


    「表哥,外麵雪化了,咱們出去走走,好嗎?」


    「不好。」傅文絕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然後一臉生氣的看著她。「你很煩人。」


    李丹娘羞惱地嘟起嘴。「表哥,你在說什麽呢,我哪兒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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