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瑞京一夜未歸,葉照容也一夜睜眼到天明,兩人都想著對方,兩人都不肯低頭,隻能默默地……歎息。


    「督主也別氣容妹妹了,她就是小孩子脾氣,不懂事,聽信了旁人一點閑話就上心了,妾身哄了她一天還是不管用,非跟妾身嘔上了,說要把妾身的男人還給妾身……」


    躲在一旁看戲的丹湘一見麵有慍色的陸瑞京走出院子,便一臉柔情的迎上前,裝作不期而遇,最後說出這番勸慰之言。


    盡管沒拜堂,她還是厚臉皮的以陸瑞京的妻子自居,反正她是他親自帶進府的,也被允了正妻之位,那她便是他的正經妻子。


    葉照容是姬妾,不該占著正室的尊榮。


    「勸了她好幾回偏是不聽,還賭氣的說嫁了無根的太監已經賠上一生,要不是太子做主將她賞給你,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跟著你,一輩子也生不了自己的孩子算什麽女人,她被太子給害了一生。」傻子才和太監做夫妻。


    「她真這麽說?」陸瑞京忽地停下腳步,驟然回頭。


    看到那張陰鷙麵孔,丹湘胸口猛地一顫,硬著頭皮接話。「是、是呀!她和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們可是好姊妹,她還喊我丹湘姊姊呢!這股親熱勁不亞於親姊妹。」


    容兒真的嫌棄他是……太監?陸瑞京搖了搖頭,心中苦笑,要不是擔心她不小心泄露他不是真太監的消息,今時今地還會由著她埋怨嗎?她要幾個孩子他都能給她。


    陸瑞京沒氣惱葉照容的氣話,卻怪起多疑的齊時鎮,若不是齊時鎮多事的將人賞給他,他也不用處處忍著,抱著軟玉溫香的可人兒而不能享用,徒惹她的怨氣。


    「你要去哪裏?」看他又舉腳往前走,丹湘又趕緊跟上。


    「書房。」他頭也不回的走著。


    什麽,書房?她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站在他麵前,他居然視若無睹。「到我那兒坐吧,我準備一桌酒菜,咱們好好聊聊,以前我們躲在樹洞等雨停時總有聊不完的話。」


    以前葉照容跟丹湘說了不少她和四郎哥哥的事,但丹湘那時不當一回事,隻是隨便聽聽,因此記得不多隻能含糊帶過。


    一提到以前,陸瑞京似想到什麽微頓了一下,但……「不用了,早點睡,明日還有事要早起。」


    「督主……」他、他竟然走了?!


    看著走入黑暗中的身影,又惱又氣的丹湘咬著下唇,麵對他冷漠的對待,她更加堅定心中的想法。


    葉照容必須死。


    葉照容不死,她將與富貴無緣。


    近來,皇上的身子越來越差了,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他服食金丹的量也變大,不時有道士、太醫進出皇上寢宮,身為皇上最寵信的太監頭兒,東廠督主陸瑞京這段時間每日都為了皇上的召見而忙得焦頭爛額。


    熬過這段時日再說,他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朝廷上的事已經讓他分身乏術,自是無法顧及內宅,他並非真的聽信丹湘三言兩語而與葉照容疏離,而是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會想要了她,這可能會讓他和皇後推二皇子上位的大計劃胎死腹中,反成太子的刀下亡魂。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時的疏於看顧,竟讓心術不正的丹湘鑽了空子,進行了一個惡毒至極的計劃——


    數日後,丹湘一臉抑鬱的說心情不佳,想到寺廟上香求個心安,她不想一個人出門便邀了葉照容,兩人一同去了位於京城外郊的青雲寺。


    因為不是初一、十五,所以上山的香客並不多,走了老半天也瞧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幾名尼姑在灑掃庭院。


    還不到中午,丹湘便借口出去走一走,這一去便是大半個時辰,讓在寺裏等她的人都急了。


    「容夫人,你快來,湘夫人她……湘夫人……你快跟奴婢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丹湘姊姊怎麽了?」看鶯聲氣喘籲籲的跑來,臉上的妝花了,發也亂了,還沾上草屑,葉照容關心的追問。


    「湘夫人在後山閑晃時不小心掉入獵人挖的陷阱中,那是一個好大的坑洞,足足有兩人高,奴婢們力氣小,拉不動她。」方才與丹湘一同出門的鶯聲說得又急又快,沒人發現她眼中的閃爍和心虛。


    「那還等什麽,趕快去救人呀!把寺外的陸三他們也叫來,人多好辦事,男人的氣力大。」救人如救火,一刻也延遲不得。


    丹湘姊姊是怎麽了呢?那麽大的坑還一腳踩下去。


    「不行呀!容夫人,你忘了青雲寺是尼姑庵,男賓止步,男子不得入內,若是讓陸三大哥他們入寺,恐令師父們不快。我們多找幾個女人去也是一樣的,地方不遠,一下子就到了。」鶯聲極力阻止,不肯帶錦衣衛出身的府裏侍衛。


    葉照容考慮了一下,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便點頭應允了。「好吧,把繩子、飲水和傷藥全帶上。燕語,領著丫頭跟我走。」


    「是的,容夫人。」一群丫頭和婆子們齊聲應和。


    隻是真到了後山,卻見鶯聲一臉慌張的宣稱忘了路了,不記得丹湘掉落的正確位置,瞧她急得快要哭了,十幾個人因此分散開來,滿山遍野的尋找不知在何處的丹湘。


    到了最後,葉照容身邊隻剩下大丫頭燕語以及兩名二等丫頭翠兒、柳兒,其它人和她都走散了。


    「容夫人,情況有點不對。」翠兒小聲的提醒,警覺的觀察四方,她覺得四周太過安靜了。


    照理來說,青雲寺位於高山峻嶺之中,縱然無野獸出沒亦有鳥雀覓食於林中,而她連一聲鳥叫聲也沒聽見。


    「哪裏不對,我們迷路了?」這些時日養尊處優,把身子骨都養嬌了,才走幾步路就把腳底磨破了。


    「不是迷路,你聽,太靜了,感覺有什麽躲在暗處。」太不尋常了,她很不安,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


    經翠兒一說,一旁的柳兒也繃緊了身體,右手往腰上一放。


    錦衣衛不隻有男人,也有女暗衛,翠兒、柳兒便是陸瑞京派到葉照容身邊的女護衛。他的仇敵太多了,個個都想要他的命,所以他不得不防,暗中留了一手。


    「是野獸嗎?」葉照容臉色微白,擔心有老虎吃人。


    「是野獸才好應付,就怕是……」埋伏。


    翠兒的話才說到一半,寂靜的山中忽聞破空而至的脆響,一支羽尾漆黑的響箭朝葉照容的心窩射來。


    「夫人,小心——」


    翠兒及柳兒一人一個護住葉照容和完全嚇呆的燕語,四人分別往兩個不同方向滾去,不等眾人起身,要人命的箭雨齊刷刷的射向她們所在的地方,令人幾乎無處可逃。


    紛亂間,燕語手臂中了一箭,她慘叫一聲差點摔倒,被眼捷手快的葉照容拉回,將她往大樹洞內一推。


    「燕語,你躲好,不要出聲,我去引開壞人。」葉照容麵不改色的將箭拔出,將原本要用在丹湘身上的傷藥灑在燕語傷口上,再撕下一小截襯衣綁住燕語的傷處,以免再流血。


    其實葉照容很害怕,怕得手微微發抖,可她不能表現出來,隻能故作堅強的撐著,因為她知道燕語比她更害怕。


    「容夫人……」燕語眼眶含淚,動容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你受傷了也跑不遠,不如在這兒等待時機衝回寺裏求援,我們把人引走了你就趕緊走,不要回頭。」


    燕語泣不成聲的點頭。


    隱隱約約的腳步聲逼近,不能再停留的葉照容趕緊帶著兩名丫頭走了,自小在田裏幹活,她的腳力還行。


    可畢竟是姑娘家,體力有限,被追殺了兩個時辰後,她終於還是跑不動了,像趕羊似的被十數名黑衣人逼到離山崖不遠的空曠處,他們一步步進逼,她們一步步後退……


    「把命留下。」


    葉照容一身是血,但不是她的血,而是身側以命相護的翠兒、柳兒的血,兩人手持雙刃,身上傷痕累累。


    「為什麽要殺容夫人?」翠兒大聲問道。


    咦!他們要殺她,不是強盜攔路?葉照容錯愕。


    「因為她該死。」一名聲音沙啞的男子獰笑著。


    「至少讓我們死得瞑目,到了閻王老爺麵前好說清楚,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柳兒故意拖延時間,好讓趁機逃脫的燕語能及時帶陸三等人前來搭救,她和翠兒支撐不了多久。


    「不明不白?難不成她下了陰曹還要找本夫人報仇,她怎麽還這麽天真。」


    好,就讓她當個明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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