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過我女兒太笨了,我們夫妻發現什麽都教不會之後,就打算招贅,養到現在,琴棋書畫都不會,也不懂看人臉色,這要是上了雲山,肯定讓懷教主嫌棄,沒兩天就被休了,到時候,我們又要找妻子,與其白忙一場,不如跳過我女兒吧。」


    「不不不,笨可以教,醜卻沒辦法重造。」梅大俠語重心長的說:「還是跳過我女兒吧。」


    如此,四家開始推卸責任,為了保住自家女兒,都不惜說自己女兒很醜,很笨,很蠢,什麽都不會,王掌門心急,甚至連「小女就算丟在路邊都沒人要」這種話都說出來。


    清和道姑眼見沒結果,提議拈鬮,誰拈到就算誰,別怨也別賴。


    原本大家也都同意了,蘇掌門卻又臨時反悔,問喬華豐道:「喬鏢頭的女兒很笨?」


    「笨。」


    接著問梅大俠,「梅姑娘很醜?」


    「非常醜。」


    「王姑娘舉止輕浮,難登大雅之堂?」


    王掌門慚愧道:「她親娘原是個風流寡婦,不懂教孩子。」


    「那好,我們便將女兒都帶來,讓懷公子自己相,不管他相中誰,都沒話說。」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默默的都同意了。


    蘇掌門內心鬆了一口氣——他女兒雖然十三歲,但體弱多病,外貌看起來跟個十歲丫頭差不多,懷應時再怎麽樣,也不可能選自己女兒。


    商議完畢,由侯仲群寫了信,言明四月初,四家人各自帶女兒到這湖中島來相親。


    聽完,喬家人都傻了眼。


    柳氏十分煩惱,「四分之一的機率,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萬一我們喜娘真入了那魔頭的眼,可怎麽辦才好?」


    「夫人放心,梅姑娘小時候我見過一次,絕對不是什麽醜女,相反的,七八歲的孩子長得可水靈了,規矩也好,至於那王姑娘母女雖然不太象話,但一個寡婦能鉤上王掌門,哪裏又會醜呢,母親不醜,女兒肯定也不差,聽說王掌門這房侍妾愛錢得很,女兒也是一心想攀富貴,我打算偷偷送信給王姑娘跟她親娘,告訴他們懷應時名下多少金銀財寶,王姑娘想坐擁財富,自然會斂起輕浮,想辦法討得懷應時開心。」


    柳氏聽到這裏,感覺好了一些,「那那位蘇姑娘呢?」


    喬華豐笑得奸詐,「蘇掌門的女兒外表稚弱醜陋,但他有個外室,是從良的花魁,女兒今年正好十六,我們出得湖島,我便跟他說,讓他帶花魁女兒來相親,不然我就把外室的事情跟他的河東妻說,蘇掌門被我嚇死了,連忙說,絕對會帶外室的女兒去,有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麽樣也不可能挑我們家喜娘。」


    柳氏想想也是,從小到大,她都可惜喜娘沒傳襲到自己的美貌,現在想來,還好女兒不美,可以躲過一劫。


    心情放鬆,柳氏終於笑了,「你怎知道蘇掌門有外室?」


    「夫人別忘了,我們走鏢之人,表麵上走的是金銀,其實走的就是隱私,要知道什麽都不奇怪。」


    鏢局雖然各自為主,但卻又自成一個奇怪的體係,他們在每個州縣河口,都有自己的地方,哪家鏢局的人都能去休息,但除了鏢局的人,誰也進不去,除了洗澡吃飯,也會講講八卦。


    喬家是唯一一個出席過武林大會的鏢局,因此人人都把喬華豐當崇拜的對象看,一個鏢頭能做到讓武林盟主發信來邀,多有本事啊,於是隻要他出現在鏢師客棧中,人人都會上前攀談一兩句,喬華豐打從心裏厭煩武林大會,自然不可能洋洋得意,看在鏢師眼中,隻覺得喬鏢頭人真謙虛,有心結交之下,八卦嘩啦嘩啦的倒,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知道一堆事情。


    「你這麽一說,我總算放了心。」


    「是,不過該有的樣子還是得裝一下,總不好穿得太一般,倒顯得我擺明著去搗亂一樣,你讓人來給喜娘裁些新衣裳,鞋子,披風都做,首飾那些也打上幾項,總之,別落下話柄。」


    知道喬喜娘隻是去過個場,喬家人都笑逐顏開,柳氏甚至打算明天就讓人去張家透個口氣,準備準備,五月便來提親。


    輕鬆的氣氛中,喬喜娘的聲音響起,「爹爹。」


    聽得閨女呼喚,喬華豐一臉慈愛的看著她。


    「侯盟主武功不是很厲害嗎,怎麽不讓他跟懷應時比試一場,明明比武能解決,怎會弄到要嫁女兒?」


    喬華豐噎住了,喜娘,你這問題真是……真是……


    「我們名門正派已經許了一個女兒,現在又要再許,要說結親也不是不行,應該是懷應時上門求親,現在怎麽弄得好像皇帝下令要選妃,我跟幾位姊姊還要去湖島跟他相看,這樣不就顯得他地位比較高嗎?」


    喬華豐當然不能跟女兒說,懷應時的地位就是比較高,名門正派集體挨了他的打,誰主誰從很好分辨,雖然自己當時靠著柱子躲過,但同是盟友,說出來總是不光彩。


    正在傷腦筋,喬耀笑說:「不是他地位高,他少年登位,性子狂傲得很,侯盟主有心拉攏他,自然想讓他心甘情願成親,自己相過,將來好壞都無話可說。」


    喬華豐在內心呼喊,好兒子!


    可惜,喬喜娘卻沒被說服,「可是,侯盟主不是一向看不起雲山的人嗎,既然看不起,又何須拉攏呢?之前上遠鏢局說想跟我們合並,爹爹不是還說,又不是腦子壞了,幹麽拉攏不如自己的家夥?」


    喬華豐又噎住了——奇怪,為什麽他會覺得喜娘很呆呢,這幾個問題可是一針見血到了極點。


    當時他們幾人在湖島覺得拉攏,招安聽起來很合理,現在聽喜娘一問,真的很不合理啊,武功出神入化的侯仲群,為何要去拉攏一個後生小輩?


    「妹妹又再鑽牛角尖了。」喬光拍拍她的頭,「別想了,侯盟主這麽做,肯定還有其它原因,反正這親事不會到我們頭上,你就好吃好睡,當去春遊一趟吧。」


    喬華豐忍不住再次呼喊,兒子,俺的好兒子!「你哥說的沒錯,湖島風光很好,去玩一趟也不錯。」


    聽家人這麽一說,喬喜娘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想想也是,侯盟主什麽人,做事情肯定是有理由。


    接下來一個月,喬家忙著給女兒做衣服,做首飾,忙碌得很。


    至於當事人喬喜娘,倒是很清閑,趁著有時間,翻了幾本馨州的繪冊,看見風光秀麗,倒也頗開心。


    喬家不禁止女兒出門,但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又能出多遠,不過就是跟母親,嫂嫂去寺裏上香,偶爾跟母親回娘家,見見外婆,舅舅,舅媽跟幾位表親,至於街上,走來走去也是那幾條,再遠也是當日來回,這輩子還沒見過遠處的景色。


    想到這次一行,便是五六日路程遠的地方,又聽說侯盟主頗有錢,那湖島蓋得十分漂亮雅致,有湖,有亭,有竹林,有花園,都是請了名將來修的,能在那邊玩上幾日,喬喜娘還是挺高興的。


    她已經跟爹爹說好,待她確定落選,想在馨州再玩一段時間。喬華豐想著丫頭回來後就要議親,定下親事之後,再不能出遠門,想想即允了。


    【第二章】


    四月初,喬喜娘隨著喬華豐來到馨州,依舊由侯家開船送他們到達湖島。


    兩個船夫,大抵是知道這回有姑娘,還特意派了個老嬤嬤一起來。


    江南已經染上春色,山色翠綠,路邊不知名的野花點點綻放,觸目所及,一片欣欣向榮之色。


    喬喜娘長這麽大第一次坐船,隨著船行漸遠,兩岸山色,房舍逐漸被無邊的湖麵給取代,驚奇之餘,又有些開心,「爹爹,這湖怎麽大到沒有邊界的感覺,倒很像土方誌中提到的大海呢。」


    「這朝然湖還不算大,再往南有座明珠湖,那才是真的大,東西兩岸要行上足足一天,力氣稍弱些的船夫,說不定無法在日頭落山前抵岸,湖浪掀起來,都能讓人暈船……」喬華豐講了一會,突然覺得不對,幹麽掃女兒興呢,連忙急轉彎,「不過明珠湖水濁,還挺臭,也不過就是大了些而已。」


    喬喜娘卻沒這麽多花花腸子,看見遠遠一座島嶼,便指著道:「爹爹,那裏就是侯盟主的島嗎?」


    喬華豐也搞不清楚——雖然每年要來被罵一次,但想起要被罵,誰還有心情看景色,幾乎都是坐在艙中先吃飽喝足再說,等到出島,天色又已經黑了,更不知道這島到底長啥樣子,此刻聽喜娘問起,倒有點後悔沒多留點心,不然此刻就能在女兒麵前演一下「無所不知的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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