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很年輕,身上穿著簡單的t恤與牛仔褲,沒有時下年輕人奇怪的發型與發色,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爽。


    他並不特別英俊,但端正的五官很耐看,身上的氣質也很沉穩,完全不像他外表表現出來的年輕。


    「有事嗎?」她反問。


    與他略有些尷尬的神情相較,林仰青覺得自己沉著多了。


    「我是想說,你手上拿的似乎是我的筆記本,可以把它還給我嗎?」男人指了指林仰青手上攤開的筆記本。


    林仰青的臉一瞬間「轟」地全紅了。她居然偷看別人的筆記本,還一不小心看完了,然後被失主撞個正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剛好撿到……」林仰青趕緊把筆記本合上,雙手奉還給對方。


    年輕男人也沒責怪她偷看的行為,淡淡說了聲「謝謝」就將筆記本收走,轉身離去。


    一瞬間,林仰青有種不能讓他就這麽離去的衝動,忍不住開口喊道,「請等一下。」


    年輕男人頓了一下,轉頭道,「你在叫我嗎?」


    「那個……那個……」林仰青很久沒有這樣腦中一片空白的情況,眼角瞄到桌上的小說,一把抓起它遞到年輕男人的麵前,「你有空嗎?可以看一下這本小說嗎?」


    年輕男人略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從她手上接過書,「不介意我坐你旁邊吧?」


    「請。」林仰青趕緊道。


    年輕人坐了下來,翻開手中的小說,才看沒幾頁就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你覺得……這本小說如何呢?」林仰青輕聲問道。


    「通篇是令人難以理解的形容詞……」年輕男子搖著頭道,「作者似乎是想要製造輕鬆的氛圍而用了許多非邏輯的修詞。跳脫邏輯的技巧有時能達到神來一筆的效果,經常見於新詩的創作,但神來一筆與亂用形容詞並不是同一回事。


    這位作者似乎很喜歡使用一般人不常用的方式來形容,但我並不認為她的字用得巧妙,反而有一種畫虎不成的感覺……」


    林仰青輕輕地倒抽一口氣。


    沒錯,就是這樣!


    當她在看那本小說時,一直覺得作者的遣詞用字有問題,隻是她無法明確的說出問題在哪,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男人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還有呢?」她急問。


    年輕男人翻閱的動作一頓,緩了兩秒才反問她,「這……是你寫的書嗎?」


    「不是。」林仰青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問?


    年輕男人因為她的回答神色自然了一些,像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怎麽了嗎?」林仰青細心地發現他的異樣。


    「沒什麽。」年輕男人將書還給她,起身道,「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等。」見他要離去,林仰青顧不得其他,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年輕男人回過頭,臉上表情有些錯愕也有些困擾。


    林仰青知道她這樣的行為太唐突,但還是忍不住想認識他的衝動。「我叫林仰青。雙木林、仰頭的仰、青草的青。」她不止自報姓名,連寫法都奉上。


    年輕男人似乎頗覺有趣地笑了起來。


    他一笑,林仰青才知道自己剛才認為他相貌平平的說法是錯的!


    也許這個男人的五官不是特別俊美,但他笑起來的模樣就像冬日清晨的朝陽,溫和而教人眷戀。


    「我叫潘孟儒。」他道。


    【第二章】


    「我洗好了。」林仰青才剛卸好妝就迫不及待地在餐桌旁坐好,準備好好享用親愛的老公為她準備的晚餐。


    其實他們夫妻兩人都不喜歡她化妝。潘孟儒是覺得她素顏比較好看;林仰青則是覺得臉上有東西不舒服。隻是上班時不可能不化妝,所以隻要一下班到家,林仰青必定立刻去卸妝。


    「這麽快,有卸幹淨嗎?」潘孟儒端著麵包籃走過來,忍不住調侃她。


    他的手藝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麽好,林仰青卻一直表現出對他親手做的食物的熱情。


    說起來,他能一直努力精進自己的手藝,她的鼓勵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要檢查看看嗎?」林仰青雙手握著刀叉,朝他側了側臉。


    「好啊,讓我來檢查一下。」潘孟儒輕笑了聲,傾身在她臉上「啵」了一下,唇上傳來淡淡清潔用品的香氣。


    「嗯,算你洗幹淨了。」潘孟儒將麵包籃放在桌上,滿意地拉了椅子在她對麵坐下。


    夫妻相識一笑,一起享用美味的晚餐。


    巧達湯香濃、牛排柔軟多汁,前菜與色拉開胃又清爽,林仰青吃得心滿意足,雙眼都眯了起來。


    「你的吃相真的會讓我以為自己是五星大廚。」潘孟儒好笑地取笑她。


    「飯店大廚煮的東西有什麽了不起?」林仰青反駁道,「我家以前請的廚師就當過大飯店主廚,但我最愛的還是我媽泡的牛奶。重點不在於手藝,而在於那是心愛的人為自己親手準備的東西。」


    林仰青的母親張玉橋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林倫善也舍不得愛妻做家事,因此家裏一直有請廚師與傭人。張玉橋唯一會為女兒準備的食物就是牛奶,每晚睡覺前一定為她衝一杯熱牛奶。


    「……我沒有父母,不過院長媽媽做的烤秋刀魚非常好吃。」潘孟儒回憶了一下道。


    潘孟儒的父母在他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他幾乎沒有父母親的記憶,隻記得小時候在育幼院最常吃到的肉類是秋刀魚。


    「你喜歡吃秋刀魚?」林仰青邊吃邊問。


    因為潘孟儒吃飯從來不挑食,準備食物也都盡可能不重複,林仰青還真的沒特別注意過他的喜好。


    「也不是特別喜歡。」潘孟儒隨口道,「小時候一直以為餐桌上常出現秋刀魚,是因為院長媽媽喜歡這種魚類,長大一些才知道,原來與其它肉類相比,秋刀魚的價格比較便宜。」


    一般魚市中秋刀魚一尾大約是十元,有個好心的魚販總是以半價賣魚給育幼院,又因魚貨容易腐壞,有時生意差,沒能賣出的魚也會直接送給育幼院。


    魚販所送的魚大多都是必須當天吃掉的,所幸育幼院裏有十幾二十個孩子,食物隻有吃不夠,從來沒有剩下來過,因此從不曾吃出問題。


    因為孩子多,為了省時省力,秋刀魚從來不是用煎的,而是用大烤箱一口氣烤上十幾二十條,非常方便。


    「你不問我還沒發覺,也許是小時候吃多了,現在買菜都會不自覺跳過它。」潘孟儒好笑地道。


    「我懂,這就是人家說的「再愛吃的東西每天吃也會膩」是吧。」林仰青道。


    他們兩人的家庭背景相差太遠,一開始雙方都不知該如何聊到關於彼此家庭的事,但他們最後還是決定與對方分享自己的過去與成長背景。經過兩年的努力,他們現在已經可以很自然地聊起這些瑣事。


    「應該說是一看到秋刀魚,就有一種「昨天剛吃過」的感覺。」潘孟儒也不在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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