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午後,羿陽城的街上一如往常般熱鬧。


    一名衣著華麗的員外,在幾名隨從的陪伴下,帶著一隻雕工精細的木匣來到了「朱雀鏢局」。


    接待他們的是一名年輕的姑娘,她有著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肌膚雪白、身段玲瓏、明眸皓齒,是個嬌俏的美人兒。


    「朱姑娘,這次我那批貴重的貨物能平安順利地送達京城,全都多虧了你們,今兒個我是特地來登門道謝的!」「哪裏,江員外太客氣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是應該的。」朱雀兒揚唇一笑,那甜美的笑靨魅力無邊,饒是已有妻妾的江員外也不禁多看了好幾眼。


    倘若不是當地人,誰會相信這麽一個年輕的小女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朱雀鏢局」的當家?


    今年剛滿十八歲的朱雀兒,長得甜美俏麗,怎麽看都像是位千金小姐,實在很難將她和一間知名鏢局的女當家聯想在一起。


    但是事實上,「朱雀鏢局」在去年年初就已經成立了,換句話說,她這個當家的也已經當了一年多。


    當她還隻是個繈褓中的嬰孩時,被狠心地丟棄在一間破廟門口,本來早該一命嗚呼的,幸好被正巧路過的大俠朱武穎給救了。


    那時朱武穎年逾四十仍未娶妻,索性便收她為義女,且由於她右耳垂上天生有個小小的、形狀特殊的暗紅色胎記,看起來有點兒像是一隻小小的朱雀,因此便替她取名為朱雀兒。


    由於身邊多了個小娃兒,再加上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也已經倦了,所以朱武穎便選在羿陽城落腳,並開了一間小武館,收了一批徒弟。朱雀兒從小也跟著義父學了點功夫,由於她的年紀最小,所以大夥兒都稱她為小師妹。


    兩年多前,朱武穎病逝之後,二十多名徒弟當中有些人離開了,有些人則在討論過後,決定留下來。


    為了感念師父的恩情,大夥兒一致同意以朱雀兒的名字開設一間「朱雀鏢局」,並由她來當「掛名」的當家,至於鏢局實際的經營和運作,則由大師兄周名穀來負責。


    由於他們這些鏢師個個身手不凡,一般土匪強盜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因此「朱雀鏢局」的生意非常好,每次也總能順順利利地達成使命。


    有時候,為了答謝「朱雀鏢局」,那些委托者會致贈一些禮物聊表心意,但是通常昂貴的禮物朱雀兒都會退回去,除非隻是一些禮輕情意重的小玩意兒她才會收,而且即使收了,下一回對方又有貨物需要他們運鏢時,她也必定會算對方便宜一些,絕對不占人半點便宜。


    由於自己名字的關係,她特別偏愛跟「朱雀」有關的任何東西,有些顧客知道了這件事,便會挑選跟朱雀有關的飾物送她。


    像這回,江員外幾天前才提及等貨物順利送達京城後,會送上一隻朱雀鐲當作額外的謝禮,今兒個登門來訪,肯定是來送鐲子的吧?


    朱雀兒的一雙美目忍不住往江員外身旁隨從捧著的那隻木匣望去,黑白分明的眸子浮現一抹期待的光芒。


    雕著朱雀的鐲子耶!就算它並不貴重,她也會因為上頭的朱雀而喜歡它的。


    江員外察覺了朱雀兒期待的眼光,臉上忽然閃過一抹尷尬。


    「呃……上回我答應過,在我那批貨物順利送達京城之後,要送上薄禮一份。」江員外使了個眼色,隨從立即將木匣恭敬地交給朱雀兒。


    「謝了,下一回江員外若還需要咱們『朱雀鏢局』幫忙時,我一定會給您最優惠的價格。」朱雀兒笑著承諾。


    接過木匣之後,她迫不及待地打開蓋子,卻在看清楚匣中物品的時候,整個人訝異地愣了愣。


    此刻靜靜躺在木匣中的,根本不是她滿心期待的朱雀鐲呀!


    「這……這是?」「這是一尊白玉獅,價值比起那隻朱雀鐲還高上許多。」江員外忙說道。


    朱雀兒蹙起了眉心,她才不在乎東西值不值錢,她想要那隻鐲子,純粹隻是因喜歡上頭的那隻朱雀罷了呀!


    「原本的那隻朱雀鐲呢?」她疑惑地問道。


    江員外搖頭長歎了口氣,一臉愧疚又無奈。


    「那隻朱雀鐲,前天晚上被『魅影』給偷走了。」江員外口中的「魅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更別說是見過他的真麵目了。


    「魅影」有個特別的習慣,就是在得手之後會留下一片銀葉,彷佛在告訴受害的苦主——冤有頭債有主,別隨便抓個人就硬栽對方一個偷兒的罪名。


    在江湖上,「魅影」的評價相當兩極,由於他偷的大多都是一些貪官汙吏的錢財,並且會用來幫助貧困無依的百姓,因此貪官們視他為眼中釘,而受過他恩惠的百姓則視他為再造恩人。


    「什麽?又是他?」朱雀兒一聽,心裏的錯愕實在難以言喻。


    又是那個家夥,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兩個月前,王老爺答應送她一塊雕著朱雀的玉佩,結果那塊玉佩被「魅影」給偷走了。


    上個月初,李老板答應送她一支朱雀造型的發簪,結果那支發簪也被「魅影」給悄悄摸走。


    沒想到這一回,江員外答應送她的朱雀鐲,竟然又被「魅影」給攔截去!


    「確定是他嗎?」朱雀兒問。


    江員外點了點頭,答道:「確定是他。在原本放著朱雀鐲的櫃子裏,留下了一片銀葉,不會有錯的。」「可是……」朱雀兒蹙眉,心裏的疑惑更深了。


    那「魅影」不是隻偷取貪官汙吏的錢財嗎?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麽會對那隻朱雀鐲下手呢?


    像是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江員外趕緊替自己澄清道:「朱姑娘,我可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而且那隻朱雀鐲也絕對是我幾年前自個兒買來的!」「我沒誤會江員外,您別急。」朱雀兒連忙安撫他。


    她知道「魅影」絕對不是衝著江員外而來的,因為若是那樣,「魅影」也該取其他更值錢的東西——例如眼前的這尊白玉獅才是。


    先前的王老爺和李老板,也都是老老實實在做買賣的商人,卻也同樣被「魅影」奪去了原欲送她的東西。


    為什麽「魅影」會這麽做?難道……他根本是衝著她來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實在是太過分了!她可不記得自個兒哪裏惹到「魅影」了?


    就算她會收些小禮物,但也都會在下一次運鏢時給對方相當優惠的折扣,總不能因此就將她和貪官汙吏歸為同一類吧?


    一想到自己竟有可能被人和貪官汙吏等同視之,朱雀兒心底除了極度的納悶之外,更不禁有些惱火了。


    她最討厭被人誤會、被人栽贓了!


    那「魅影」到底為什麽會衝著她偷取那幾樣東西呢?她真想將他給揪出來,非要他說清楚、講明白不可。


    見佳人的表情有些惱火,江員外更加尷尬了。


    「朱姑娘,真的很抱歉,我也很希望能夠依照先前的承諾,將那隻朱雀鐲送給你,但……實在是……」聽江員外這麽說,朱雀兒立刻緩了緩臉色,反過來安慰他。


    「江員外,你也別太過自責了,這件事情錯不在你,我並不是在惱你,我隻是在氣『魅影』罷了。」「那……這白玉獅你就收下吧!」「不,不用了,江員外還是帶回吧!」朱雀兒搖頭婉拒。她並非貪心的人,對於這尊白玉獅並不心動。


    「這怎麽行?朱姑娘,請你務必要收下,否則我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江員外的語氣相當堅持。


    見他一臉誠懇與愧疚,朱雀兒知道他對於沒能依照承諾送她朱雀鐲一事相當介懷,為了讓他心裏好過些,她也隻好收下了。


    「好吧,那下回江員外若還有貨物需要咱們鏢局運送的話,我一定會給你打個折扣的。」朱雀兒承諾道。


    「嗬嗬!那太好了,我就先謝過了。那麽,我先告辭了。」江員外和隨從離開之後,朱雀兒盯著那尊白玉獅,心裏不禁悶極了。


    討厭的「魅影」,真是可惡透頂!


    「我實在不懂,『魅影』那家夥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接二連三地搶走人家要送你的東西呢?」周名穀走了過來,納悶地問道。他剛才經過大廳,正好聽見了朱雀兒和江員外的對話。


    「就是啊!大師兄,你說氣不氣人?難道我在他眼裏是個可惡透頂的奸商嗎?」朱雀兒氣惱地咬了咬唇。


    「要不要大師兄想法子幫你討回公道?」周名穀用關愛的眼神望著她。


    「不,我要自己想辦法!」朱雀兒氣鼓著俏臉說道。


    就算「魅影」在江湖上有著劫富濟貧的美名,但說不定那隻是被過度誇大罷了,就她的東西接連被奪的這件事上,「魅影」是徹底惹火了她。


    雖然她還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既然「魅影」擺明是衝著她來的,她若是不替自己出一口氣,豈不是會被認為好欺負嗎?而且誰曉得他還會不會有下次!


    「雀兒,你想做什麽?」周名穀擔心地問。


    「放心吧!大師兄,我不會莽撞行事的,你就別擔心了。」朱雀兒嘴裏雖然這麽應著,心裏卻另有一番盤算。


    哼!就算是「魅影」又如何?她就不信自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相信自己一定有法子混到「魅影」的身邊,替自己取回那幾樣朱雀飾物,然後弄清楚那家夥衝著她而來的原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並不怕危險。論身手,她的功夫或許不如師兄們高強,然而對於自己機靈的腦袋,她還算有幾分自信。倘若屆時苗頭不對,她也不會蠢到和「魅影」硬碰硬,見機開溜便是。


    除了替自己出一口氣之外,她也打算趁此機會瞧瞧那「魅影」是否真如傳說中所言,是個劫富濟貧的好人。


    倘若那家夥根本隻是個浪得虛名的惡賊,而她能揭穿他虛偽的真麵目,甚至是更進一步地設法協助官府擒住他,不也是功德一件嗎?


    這麽一想,與生俱來的正義感就在朱雀兒的胸口澎湃地翻湧著,讓她有股非那麽做不可的使命感!


    周名穀望著朱雀兒,實在捉摸不透這個小師妹的心思,而那讓他不禁在心底無奈地歎息著。


    他是朱武穎所收的第一個徒弟,這許多年來,他可以說是看著朱雀兒長大的,心裏始終對這個甜美的小師妹很有好感。


    在師父過世之前,原本有意將朱雀兒許配給他,但朱雀兒說她還不想嫁,因此他們的婚事就暫時沒有再提起。


    他心想,當時可能是因為師父病重,身為義女的她過度悲傷,所以根本沒有半點談論婚嫁的心情,但現在她已振作了起來,而他……也等得夠久了。


    周名穀望著朱雀兒,在心裏打定主意,過幾天一定要找個適當的機會表明心意,等師父的喪期一過就迎娶小師妹,兩人一同守護這間「朱雀鏢局」。


    ㊣★☆★㊣烏雲密布,不見明月的夜晚,正是偷兒行動的好時機。


    一抹黑影在夜色的掩護下,來到長雲城最富麗堂皇的一間宅院外,這兒是城內首富王大賢的住處。


    昏暗的天色,掩去了他的相貌,隻隱約看得出他是一名高大的男子,而那雙眸子在黑暗中閃動著灼亮的光芒。


    在一片靜謐之中,男人縱身一躍,修長的身影迅速翻越了高牆,無聲地進入王大賢的宅院之中。


    此刻子時剛過,屋裏的主人早已熟睡,然而偌大的府邸中卻仍有幾組守衛在巡邏著。


    從這般森嚴的戒備來看,王大賢想必已猜到「魅影」近日會來偷取他珍藏的四大寶珠之一——火明珠。


    一抹精光在男人的眼底閃動,夾雜著一絲戲謔的光芒,像是在笑王大賢勞師動眾的防備隻是多此一舉。


    他想要弄到手的東西,至今還不曾失敗過,既然過去他從未失手,今夜自然也不會是個例外。


    這些巡邏的守衛在他的眼裏根本一點威脅也沒有,他靈巧地避過了他們巡經的路線,修長的身軀宛如一道無聲的影子,朝著他的目標——書房迅速前進。


    書房外,佇立著兩個全副武裝的守衛,這般嚴密的部署簡直在明白地昭告所有人——火明珠就收藏在這書房內!


    以他的身手,要撂倒這兩個家夥根本不是難事。他無聲地從一旁的盆栽折下兩小段細枝,反手疾射而出。


    下一瞬間,兩截細枝已精準地擊中那兩名守衛的穴道,讓那兩個人立刻成了無法動彈的石像。


    以他的力道,這兩個可憐的家夥至少要一個時辰左右才能恢複行動,而那時候他早已帶著火明珠從容地揚長而去了。


    製住兩名守衛之後,他沒有選擇從書房的門大搖大擺地進入,而是繞到另一邊,輕悄悄地開啟窗子,翻身而入。


    他的動作敏捷而迅速,宛如一隻最靈巧的貓兒,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銳利如鷹的眼眸往門望去,瞳中立刻泛起一抹笑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書房的門設下了機關,倘若他貿然推門而入,此刻隻怕早已驚動屋裏的所有人。


    就著從窗子映入的幽微月光,他在書房中仔細而謹慎地摸索著,唇邊的笑意也愈來愈深。


    在這間看似正常的書房裏,其實布置了好幾處機關,看來為了防止火明珠被竊,王大賢可真是費盡了心思。


    隻可惜,這些精心的布置對他完全起不了半點作用。


    他踏著靈活的步伐,一一避開了機關,並在一陣迅速而利落的搜索後,以巧妙的手法開啟了書架上的暗格,暗格中擱著的正是他的目標——火明珠。


    一抹勝利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閃動,他取走那顆流轉著火紅光芒的人明珠後,留下了一片代表他身分的銀葉。


    大功告成!


    他從窗子翻身躍出,藏身在樹影之下,而就在他靜待著幾名守衛的巡邏空檔時,原本輕鬆自若的神情忽然一斂。


    有人!


    他的眼底掠過一抹警覺。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會是誰?


    他眯起黑眸,就見一名身材瘦小的黑衣蒙麵人,正以笨拙得可以的鬼祟動作在王大賢的庭院裏亂竄。


    顯然那是一名技術不佳的蠢賊,而那家夥好巧不巧,正朝他藏身的方向跑來,而且那個笨蛋所發出的可疑聲響,已經引起了幾名守衛的注意。


    這下可好了,倘若他在此刻現身,必定會被正隨後追來的守衛發現,但倘若他繼續留在原地不動,很有可能會被這個蠢賊撞個正著。


    看來,他今晚遇上了意料之外的小麻煩。


    他皺了皺眉,在心底低咒了聲,並在那家夥經過他附近時,伸手一撈,輕而易舉地將那瘦小的身軀抓進自己懷裏,並伸手摀住了這蠢蛋的嘴。


    「別出聲,除非你想被揪送官府!」他用著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喝。


    懷中的笨賊立刻僵住,完全不敢亂動。


    就在此時,屋裏的幾名守衛靠了過來,警戒地四處張望。


    「你們剛才有沒有聽見騷動聲?」「有!我有聽見可疑的腳步聲,該不會是『魅影』來偷火明珠了吧?」「快!你們幾個快去看看書房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兩名守衛匆匆跑去書房一看,隨即大聲嚷嚷了起來——「大事不好了!書房的守衛被人點住了穴道!」「一定是『魅影』!他已經來過了!」「該不會他還在屋子裏吧?快搜!別讓他胞了!」霎時之間,所有的守衛全動員四處搜索。


    「瞧瞧你這家夥給我惹的麻煩。」藏身樹影下的男人無奈地輕歎。


    他迅速衡量情勢,隨即抬起腳邊的幾粒石子,分別朝幾個不同的方向擲去,而石子落地的聲響立刻引起了守衛們的注意。


    「在那邊!」「快過去看看!」這個聲東擊西的法子立刻奏效了,正當所有的守衛急急忙忙圍過去想逮人的時候,這一頭的正牌「魅影」已拎著差點壞事的蠢賊,利落地翻山了高牆,修長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離開王大賢的宅院後,為了避免守衛追了出來,「魅影」並沒有停下腳步,他帶著蠢賊出了城,來到近郊的一片山林中。


    這一路上,被拎著以近乎「飛行」的速度前進的蠢賊朱雀兒,一顆心都快從她的胸口蹦出來了。


    活了十八歲,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大男人這樣緊摟著。她可以感覺到他是多麽的高大而強壯,而兩人身體的親近讓她無法控製地心跳加速,一種奇異的感覺不斷地擾亂著她的心緒。


    希望他不會發現她有任何可疑之處……應該不會吧?


    她都已經女扮男裝,還在自個兒不怎麽豐滿的胸前纏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布條,他應該不會察覺她是女兒身吧?


    朱雀兒要自己別太多慮了,一切都如她預期地進行著,算是相當順利。


    半個月前,當她得知她的朱雀鐲又被「魅影」竊走時,她就在心底發誓,一定要替自己討回公道。


    她不僅要親自從「魅影」的手中奪回朱雀鐲和先前兩次被他竊取的朱雀玉佩、朱雀發簪,同時也要親自把事情搞清楚不可。


    到底為什麽「魅影」會衝著她來?她可不接受被「魅影」認為是個奸商。


    為此,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打聽消息,得知「魅影」前陣子相繼竊走了四大寶珠之中的地明珠和風明珠,從他的行動來判斷,不難猜測他接下來的目標是剩下的火明珠和水明珠。


    相傳那四大寶珠在數百年前曾是皇室之物,後來被一名心懷不軌的內侍給竊出了宮,卻因惹上殺身之禍,結果那四大寶珠輾轉流落各地,曆經了好幾任主人,最後分散各地。


    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向隻對貪官下手的「魅影」會突然對那四大寶珠感興趣,但是既然他都已取走了其中兩顆,想必就會對剩下來約兩顆下手。


    根據她探聽的結果,擁有水明珠的賀家位在遙遠的江南,而火明珠就在距離羿陽城不算太遠的長雲城中。


    既然「魅影」才剛從江員外那兒偷走了朱雀鐲不久,以地緣關係來看,那家夥的下一個目標應該是火明珠才對。


    為了等待「魅影」的出現,她這幾天夜裏都悄悄溜進王家,而王家的這些守衛連她都沒發現,更別說是據說有著頂尖輕功和絕佳身手的「魅影」了。


    趁著潛入王家的這幾天夜裏,她暗中勘查地形,反複推敲「魅影」最有可能會行經的路線,幸好她沒有猜錯。


    剛才她隱約感覺不遠處的樹影晃動了下,本來她還不以為意,心想可能是風吹的關係,但心裏卻隨即升起一股詭異的感覺,讓她的腦子裏敲響了警鍾。


    她屏氣凝神地瞪大眼睛仔細窺看,等了一會兒,果然看見一抹鬼魅般的影子從書房的窗子躍出。


    好家夥!差一點就被他給溜了!


    幸好她的反應夠快,而接下來就跟她預期的差不多——碰上她這個意料之外的麻煩,「魅影」為了不暴露行蹤,也隻好帶著她逃跑了。


    這正是她的計劃——扮成一個蹩腳的賊,賴上他!


    隻要順利混到他的身邊,還怕不能伺機取回那幾樣朱雀飾物,然後和這家夥當麵對質嗎?


    「剛才他們叫你『魅影』?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魅影』嗎?哇!我真是太幸運了,竟然可以遇上傳說中的大人物耶!」她用著刻意壓低的嗓音嚷嚷著,就怕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太過嬌柔,會引起他的懷疑。


    她一邊嚷著,一邊抬頭,想將三番兩次搶她東西的混賬家夥看個仔細,卻在看清楚他的臉孔時,整個人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他就是「魅影」?


    在親眼見到他之前,她曾在腦中想象過「魅影」的模樣——可能是個滿臉虯髯的大叔,可能是個粗獷慓悍的壯漢,也可能是個矮小精幹的大哥……但,她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俊美!


    此刻佇立在月光下的他,渾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銀光之中,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尊貴非凡,更別說他還有著高大挺拔的身材、俊美無儔的臉孔了。


    他……他就彷佛謫世仙人一般的俊逸不凡哪!


    「你……你從來不蒙麵的嗎?」朱雀兒感到有些訝異。


    「沒那個需要。」齊皓磊輕哼道。從來沒有人能在他行動時見到他的真麵目,隻除了今晚的這個意外。


    他暗自沈吟,心裏衡量著該怎麽處置眼前這個蠢賊。


    剛才他之所以會順手拎著這家夥離開,純粹隻是不希望這個蠢蛋被王大賢的人誤以為是「魅影」罷了。


    以「魅影」過去的豐功偉業,那些貪官汙吏早就想要置他於死地了,這家夥一旦落人官府手裏,隻怕要丟了一條性命。


    他可不想殃及無辜,尤其對象又是這麽一個笨拙的蠢賊。


    不過……這家夥瞧見了他的模樣,就這樣輕易放他離開,不知道會不會給他惹來什麽麻煩……正當齊皓磊仍在思量之際,朱雀兒立即把握機會嚷道:「相逢就是有緣,老天爺讓我遇見你,還被你給救了,肯定就是要給我一個拜你為師的機會!『魅影』大哥,你不如收我為徒吧!」隻要當他的徒弟,必然可以跟在他的身邊,如此一來,要乘機奪回那幾樣朱雀飾物還怕沒有機會嗎?


    「收你為徒?不,我不缺徒弟。」齊皓磊的眉心皺了起來。


    「不要這樣嘛!我沒有別的專長了……雖然這個專長也挺蹩腳的,但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學,你絕對不會後悔收我這個徒弟的!」朱雀兒緊抓著他的手臂,像是怕他一溜煙就跑掉似的。


    「我為什麽非要收你這個小鬼當徒弟不可?」齊皓磊一點興趣也沒有。


    「因為……因為……我看見了你的臉喔!你……你不收我為徒,把我帶在身邊,難道不怕我跑去告官嗎?」「你這是在提醒我,該殺人滅口嗎?」他的嗓音好輕柔,彷佛隻是在談論什麽雲淡風輕的事情似的。


    朱雀兒的表情一僵,尷尬地說:「不,你不會的。」「喔?怎麽說?」「因為……因為……」因為她從不曾聽過「魅影」濫殺無辜啊!而且倘若他是殘暴冷酷的人,又怎麽會有劫富濟貧的說法傳出呢?


    坦白說,自從幾年前聽說了「魅影」這個人之後,她的心裏還挺敬佩「魅影」的,也深信他必然是個極具正義感的人,但是自從他接二連三地奪走她的朱雀飾物之後,她對他就不禁多了一絲惱火。


    她相信他們之間一定有著什麽她還不太清楚的過節或誤會,而她非要弄清楚不可。


    「……因為你剛才救了我啊!所以你是個好人,一定不會濫殺無辜的,哈哈!」朱雀兒幹笑了兩聲。


    「既然知道我救了你,卻還反過來要挾我?像你這樣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我怎能收留?況且,你到現在還蒙著麵,實在看不出有半點誠意。」「有有有,我有誠意!我隻是忘了我還蒙著麵嘛!」朱雀兒趕緊拉下麵罩,反正她已做了男裝打扮,甚至還用特殊顏料將自己白皙的臉蛋塗成了麥色,他應該看不出她是女人吧?


    「瞧!麵罩我這會兒不是拉下來了嗎?我很有誠意對吧?那麽,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說著,就要跪下。


    「等等。」齊皓磊連忙伸手製止了她的舉動。「我都還沒答應呢!」他低頭一瞥,那有些眼熟的臉部輪廓讓他微微一怔,目光迅速移向她的右耳垂,看見了上頭特殊的胎記後,一雙黑眸忽然變得深不可測。


    「你真的那麽想當我徒弟?」他問,嘴角勾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那神情像是等待了許久的獵物終於自投羅網地來到他的身邊,隻可惜此刻全部心思都在努力說服他的朱雀兒並沒有發現。


    「是啊!」朱雀兒一個勁兒地猛點頭。「能夠當『魅影』的徒弟,是天底下所有偷兒的夢想吧!」「可是,收你為徒,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齊皓磊又問。


    「好處……好處很多呀!我可以跑腿、打雜、服侍師父,也可以負責打掃,什麽都難不倒我的!」「是嗎?聽起來似乎挺不錯的。」齊皓磊唇邊的笑意加深。


    「對吧?對吧?」朱雀兒用力地點頭,努力裝出一副單純小夥子的模樣。她心想,最好他叫她負責打掃,那她就可以乘機好好地在他的住處搜索了。


    「好吧!既然你這麽有誠意,我就收你為徒吧!」「太好了!」朱雀兒忍不住歡呼出聲,彷佛已經看見自己將她的朱雀玉佩、朱雀發簪和朱雀鐲奪回來的那一幕了!


    「既然你從今以後是我的徒弟了,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我叫朱——呃……」朱雀兒及時住口,差一點就得意忘形地把自己的真實姓名告訴了他。


    「朱?」「朱……呃……是小豬啦!我從小是個孤兒,所以大夥兒胡亂給我取了個外號,就叫小豬!」齊皓磊搖了搖頭,說道:「這名字實在太難聽了。我看這樣吧,從今以後我就叫你雀兒好了!」他揚起一臉無害的笑容,但眼底卻閃過一抹熾熱的灼光,隻可惜那光芒一閃即逝,快得朱雀兒根本沒能察覺。


    「嗄?雀……雀兒?!」朱雀兒猛地一驚,嚇得心跳差點停了。


    「對呀!你從剛才就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跟一隻聒噪的麻雀有什麽兩樣?


    叫你雀兒再適合不過了。」「可是……『雀兒』這名字聽起來有點像女人耶!我可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哪!」朱雀兒昂著下巴,甚至還拍了拍已用布條層層纏繞過的胸部,努力要顯示出有男子氣概的模樣。


    一抹笑意掠過齊皓磊的眼底,他聳了聳肩,說道:「不叫雀兒?那你走吧!


    連師父的話都不聽了,還當什麽徒弟?」「嗄?不不不!你說雀兒就雀兒吧!我從今以後就叫雀兒!」朱雀兒從善如流地說,就怕他當真翻臉走人。


    「很好。」齊皓磊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師父叫什麽名字啊?」朱雀兒試探地問。


    「等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齊皓磊望著她,嘴角噙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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