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恒看那三個字,正是當今天子的名諱。安風道:"你明白了麽。"任子恒站起身來,極緩慢的搖了搖頭,道:"我不明白,我隻明白你是不願意的。"安風道:"那又有什麽分別。"任子恒猛地把他擁進懷裏,道:"當然有分別,我就算死了,也要讓你自由自在。"安風見他雙眼通紅,語聲顫抖,顯是激動已極。歎息一聲,任他抱著。


    過了良久,任子恒道:"縱然是皇上,也不是全無辦法的。"安風苦笑一聲,道:"李昊遠即位以來,國泰民安,四海升平,皇位之穩,遠盛曆朝。"任子恒一陣心痛,道:"無論怎樣,我對你的心意是絕不會變的。"他懷中是這些天來想茲念茲的可人,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撫摩安風寒涼的身體。安風輕輕一閃,自他懷中躲了出來。任子恒道:"你,"安風見他臉上難過神色,道:"你不會武藝,我的醉花功你承受不起,你若和我歡好,會比掉在這寒湖之中還要難受。


    這之後任子恒清晨再去找安風,他卻不在湖內了。一天天過去,還有四日便是十五月圓,承恩山莊準備莊主用的車馬。任子恒已知道安更要去哪裏,淩晨便守在山莊門口,攔住馬車。聽見車廂裏的人幽幽歎息,任子恒一步邁了上去。安風見他進來,也不說話。任子恒抱住他,道:"求求你,莫要去。我想一想都要發瘋。"安風輕撫他的頭發,不肯做聲。任子恒道:"你不要這樣對待我,我也不敢奢望和你在一起,可我實在不願看你去受辱。"安風道:"習慣了也不是很難受。"任子恒死死的抓著他的袖子,手臂上青筋突起,顯是用盡全力。他本是聰明才智之士,也知道安風身不由己。可一想到安風在別人身下輾轉承歡,胸中的熱血激蕩,控製不了自己。


    安風看他如此,沉默半晌。柔聲道:"我不去了。"任子恒驚喜到不能置信。看安風決不是騙他模樣,大喜過望,牢牢的抱著他。安風道:"你喜歡我什麽呢,你說我冷漠無情。我做過的冷漠無情之事比你知道的不知要多多少。"任子恒急道:"我不在乎你做過什麽,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做過什麽,我全都不在乎。"他這番話說的顛來倒去,卻滿含誠摯。安風看著他,道:"在雍京你救那女孩子,我想了很久,你這個人雖然常常做些自不量力的事情,卻也因為這個比別人可愛些。


    安風這時留在承恩山莊,是從未有過的事。下人頗以為奇。伊隨雲來找他,安風正在寫信,道:"隨雲,邀請南嫡派掌門與他女兒十五那天過府,再派人請梅若雪來獻藝。"伊隨雲點點頭,道:"師父,你此刻還未出發,怕是路上會來不及。"安風道:"我寫封信給李昊遠,說我身體不適,又要對付南嫡派,實在去不了。他這兩年國務繁忙,也不太理會我。"伊隨雲默然,過了半晌道:"一次不去,還有下次。"安風低低歎息一聲。伊隨雲心中不忍,換了話題道:"我新請了一位擅做糕餅的師傅,剛嚐了嚐,的確不錯。師父也吃些吧,我叫人擺在園子裏。"安風點了點頭。


    十五月園,承恩山莊早早搭了台子。邀請寒城富豪官員前來共賞梅若雪的歌舞。承恩山莊崛起迅速,財力驚人。想巴結的人隻求找不到門路,當夜,真是人山人海,燈火萬千。雖然在座賓客大多為有身份之人,南嫡派掌門攜其張全生獨女到來時還是起了一陣轟動。張全生僅有此女,極為寵愛,在江湖上甚少露麵。此刻眾人一看,盡皆讚歎。張雲玲穿著一件素紗衣,裙上隱隱有銀光閃動,麵料中竟混著銀絲。相貌也極精致,微微一笑,高貴而不浮誇。隨著其父向前走,腰身輕擺,竟仿佛在雲間踏行。安風與伊隨雲,任子恒親自迎接。真是給足麵子。賓主盡歡。


    客套一番後,張全生道:"江湖後浪推前浪,後生真正可畏。三位莊主年少有為,老朽若能為女兒尋個好歸宿,真是別無他願了。"任子恒道:"張掌門實在太客氣了,令愛美貌絕倫,大方端莊。不知是多少人心上之選,能蒙掌門賞識,實是我們的榮幸。"安風與伊隨雲均不願沾惹這個麻煩,已提前商量了派他打頭陣,去迎取這位張小姐的歡心。


    酒席擺開,搭好的台子上點起一圈明燈,梅若雪抱著琵琶緩緩走到台中。四下裏一片靜寂,人人屏息靜氣,等著這絕代名伶的表演。安風聽她名聲已久,卻也是第一次見她。梅若雪身著一件輕紗罩衣,裙子在胸下幾分處結帶,越發顯得人嫋娜修長。晶亮的眼睛掃了掃滿場,輕撥琴弦。安風伊隨雲俱是此到高手,聽得兩三聲,已知這梅若雪琴上功夫,著實不淺。環顧全場,人人麵上如癡如醉。安風忽然想起當初與太子去醉仙樓聽梅若雪,心中一顫。自己任性不去雍京,不知李昊遠會如何。這兩年他放自己在外麵,已是大大寬鬆。可決計不會允許自己違逆他半分。隻盼李昊遠真的不在意自己才好。安風決定不去雍京,並不全因任子恒,他早想試探李昊遠是否有放過他的可能。眼前對付七派實是再好不過的借口。輕撫戒指上的遊龍,想起那時幾近撕裂窒息絕望的痛苦,心頭掠過一陣涼意,身子微微抖了一抖。


    一隻溫暖的手握住安風,安風看著手的主人。伊隨雲麵含憂色,安風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四周掌聲大作,原來是一曲奏完。安風定了定神,也拍了拍掌。梅若雪到後台去換了一件衣服,色做大紅,這等顏色,穿的不好,原本極俗。卻襯的她越發豔麗無雙。她踩著樂音,翩翩起舞,安風勉力讓自己全神看她表演。


    梅若雪跳完此曲,又換了衣服。這次卻是一套純白的衣裙。絛帶輕揚,淡雅如仙。她到安風等麵前謝賞,微屈了身。安風道:"梅姑娘名震天下,我等仰慕已久。適才一舞,更是大開眼界。姑娘腰身如流如折,美妙清麗,當世無雙。"他怕張雲玲選中自己,故意當著她麵大讚梅若雪。梅若雪自是聽熟了這些話,隻微微一笑道:"莊主太客氣了。賤妾蒲柳之姿,能入莊主法眼,已是大大榮幸。


    任子恒道:"梅姑娘的確舞姿曼妙,這腰麽,不及某人。"安風對他總是躲閃,他憋了一肚子火氣。此刻大聲說出來,挑釁的看了安風一眼。安風還未答話,已看到張雲玲霞生雙頰,嫵媚非常的低下頭去。暗道‘錯有錯著,看來她是一定會挑任子恒的了。''想到此,對梅若雪道:"我這山莊倒是請高人設計的,據說還排上了名園之榜,姑娘可原留此一宿,讓承恩陪你一遊。"梅若雪賣藝不賣身,人所共知。他如此說,實在是公然調戲了。梅若雪顫了一下,道:"這是若雪的榮幸,怎敢不從。"多少王公貴族要做她裙下之臣,她都不肯。不知為何,卻覺得這戴著麵具的大莊主十分吸引,聲如金玉相擊,動聽動人,令人難以抗拒。安風看張雲玲微露著惱神情,更是放心。挽著梅若雪道"既然梅姑娘如此賞光,我們先告辭一步了。


    第二日,山莊探子來報。說張雲玲回去之後,稟告父母,選中的是大莊主楚承恩。伊隨雲但笑不語。任子恒雖然不想娶她,聽著也未免有些失望。安風最是奇怪,道:"人雲‘女人心,海底針''此言的確不錯。兩位莊主英俊年少,溫柔多情。她為何偏偏選了戴著麵具的我。"伊隨雲笑道:"想是這位張姑娘極有眼力,知道珍珠總是藏在殼子裏,算準大莊主更加英俊的無人能及。


    還好張全生還不同意,他畢竟是老江湖,覺這大莊主總是不妥。父女較勁,還未回複消息。安風道:"子恒速速寫封信去求愛,千萬別把這差事落在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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