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真的沒什麽特別之處,隻不過他們倆相處的時間太長了些,所謂日久生情,這句話他從前隻覺得好笑,現在倒是信了。


    「殿下——」董嬤嬤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進來,默默站在牆根底下。


    這個時候董嬤嬤會來,可見是有什麽要事稟報。


    「母妃可用過晚膳了?」斯寧宇轉身問道。


    「貴妃娘娘已經用膳妥當,彷佛這幾日心情甚佳,還多吃了一碗。」董嬤嬤猜測道:「娘娘大概是聽聞了要接她回宮的消息了。」


    「這件事尚未確定,暫時別讓娘娘太過歡喜。」斯寧宇蹙眉道。


    雖說皇兄同意幫他,可皇後那裏要死要活的,皇兄似乎又有些猶豫了。他不希望母妃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太子殿下一言九鼎,肯定不會讓殿下您失望的,更何況,還有上原公主會幫著咱們呢。」董嬤嬤道。


    上原公主、上原公主……嗬,為何聽到她的名字,會讓他怦然心跳?


    「不過,」說到這,董嬤嬤麵露憂心,「老奴方才聽宮裏人說,公主似乎是病了,殿下有空還是去探望探望才好,畢竟公主是幫得上咱們的人。」


    「病了?」他身子一怔,「怎麽就病了?」


    「也說不清楚,聽說是那日從泉隱寺回來後,公主便病了。原以為是染了風寒,可幾帖藥下去也不見效。」董嬤嬤道。


    「這就奇怪了,按說宮中禦醫了得,什麽病治不好?」斯寧宇越發擔心起來。


    「公主身子嬌貴,按醫理說,許是染了風寒。按民間迷信的說法,許是撞見了什麽山神樹魅未必可知。」董嬤嬤繼續勸道:「總之雖然不是什麽大病,但殿下還是要挑時間去探望才好。」


    斯寧宇沉默半晌,忽地抬眸道:「好,現在就去!」


    「什麽?現在?」董嬤嬤詫異,「殿下,天色晚了,此刻宮門都關了。」


    「不,去取入宮的金牌,我現在便去!」斯寧宇執意道。


    他也不知是怎麽了,胸口一陣衝動,非要今晚就見到她不可,彷佛若遲一步,便再也見不到似的。


    記憶中他甚少有這樣衝動的時候,他一向那般氣定神閑、鎮定自若,也隻有當年皇後欺負母妃時,他曾經如此衝動地闖進皇後中宮大鬧過一場。


    如今,他這是怎麽了?


    當下,備了馬,攜了金牌,斯寧宇直奔入宮,且連一般不允許男子靠近的後宮,也以身分硬闖了進去,迅速來到上原公主居住的宮所。


    出乎意料的,太子居然也在這裏。


    這麽晚了,皇兄還在這裏?雖然皇兄和公主也算是未婚夫妻,但畢竟還沒正式召告天下,總也有些不妥吧?


    斯寧宇心中咯噔了一下,也不知是什麽滋味,酸酸澀澀的,但他隻能強壓下去,上前給斯寰平請了安。


    「二弟,你怎麽來了?」斯寰平見了他,錯愕地起身道。


    「聽聞公主欠安,特意前來探望。」斯寧宇低頭答。


    他一時衝動,卻忘了編好圓滿的理由,幸好,皇兄並未過多追問。


    斯寰平隻道:「你來得正好,翎妹妹也不知是怎麽了,喝了好些藥都不見好,禦醫們都說這病古怪。」


    聞言,斯寧宇屏住呼吸,上前一步,往內室床鋪看了一眼。


    雁雙翎正和衣躺著,臉色並不像他想象的那般難看,隻是感覺有些乏力似的。


    她也看到他了,臉上先是掠過一絲驚訝,隨後微微笑了。


    「殿下親自來探望,雙翎心中感激。」她說道。


    斯寧宇忽然不知道該回答什麽。他與她距離這麽近,卻像隔著一條茫茫的大河,他們隻能遙遙相望,脈脈不得語。


    生平第一次,他有一種無力感。


    從前,他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就算母妃多年不得回宮,他也堅信憑著自己的能力,遲早能讓母妃與父皇團聚。可這次為了一個女子,他真的感到手足無措了。


    「公主到底哪裏不舒服?」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聽說禦醫也瞧不明白?」


    「也不知道,就是渾身懶懶的,頭暈得很,」一頓,雁雙翎才輕聲道:「晚上時常作些古怪的夢。」


    「什麽怪夢?」一旁的斯寰平插話道。


    雁雙翎凝眉道:「老是覺得有一雙小手在推我,我回頭一看,卻是個布做的娃娃,周身插滿了針。」


    「這麽古怪啊,」斯寰平抬頭看向斯寧宇,急問:「二弟,你知道的典故多些,周公解夢之中,可有類似的情狀?」


    「這個……」斯寧宇遲疑,「倒像是厭勝之術。」


    所謂厭勝之術,是指將他人的生辰八字、毛發、指甲皮膚等藏入人偶之中,以針刺或者鮮血塗汙,意圖使被詛咒的人生病或者死亡。


    其實,斯寧宇隻是隨口一說。厭勝之術在沛國已被禁止多年,多聽聞,未曾見。何況雁雙翎剛到沛國不久,應該不至於會招來什麽仇敵,讓對方以如此惡毒的法子來害她。


    斯寰平卻立刻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很像。來人,四下仔細搜搜,看有無可疑之物!」


    「殿下莫急,」雁雙翎支起身子,勸道:「我初來乍到,怎麽會招來如此巫咒?想是那天到寺裏上香,衝撞了什麽山神也未必可知。」


    斯寰平皺眉,「宮裏人心複雜,不得不防,還是搜搜為好。」


    「公主,還是讓人搜一搜吧,」斯寧宇亦幫腔,「雖然此術在我沛國禁止多年,但世事難料,多個心眼總不是壞事。」


    其實,他不信鬼神,更不信此等法術真能禍害人命,可是,方才雁雙翎眼中一閃而逝的一絲神情,讓他覺得還是搜一搜比較好。


    那絲神情很快消逝,不易被人覺察,若不是他與她曾經朝夕相處,也不會發現。


    那是一絲帶著狡黠的神情,得償了什麽所願,頗有些興奮似的。


    難道她在裝病?


    她裝病又故意編出那個古怪的夢,引人往厭勝之術上去猜測——她到底是要幹什麽呢?


    不過他是不會揭穿她的,反而會配著她,演她想演的戲。


    因為,他說過會幫她——在她正式成為太子妃之前,無論如何,他都會幫她。


    他忽然發現原來自己這般了解她,單一個細微的眼神,就能明了她的意圖。


    他從來沒有如此了解過任何一個女孩,或許,從前他對任何一個女孩也都沒有像對雁雙翎這般在意。


    【第七章】


    佛堂裏靜靜的沒有聲音。這個時候,通常是母妃誦經的時候,但此刻卻沒有聲音。


    斯寧宇推開門,看到阮貴妃正坐在燈下。看樣子,是特意在等他。


    「聽說宮裏出了事?」阮貴妃直問道。


    「上原公主病了,兒臣特意去了一趟。」斯寧宇頷首答。


    「現在可好了?」阮貴妃關切地問。


    「禦醫們也沒瞧出什麽病因,後來……」斯寧宇思忖著該如何回答,「皇兄派人在寢殿裏四下搜了搜,最後竟在公主的床底下搜出一個人偶來。」


    阮貴妃大為驚愕。「這是厭勝之術?!」


    「人偶肚子裏縫著公主的生辰八字,頭上、背上皆紮了銀針,看來的確是厭勝之術。」斯寧宇答道。


    「這可怪了……」阮貴妃愣怔片刻,不解道:「按說公主初來乍到,是誰要害她性命?」


    「大概是覬覦太子妃寶位的什麽人吧。」斯寧宇低下頭,目光有些閃爍,「此事還有待徹查,公主已經無恙了。」


    「不對,」阮貴妃搖了搖頭,「什麽厭勝之術,不過迷信罷了,當年宮裏多少嬪妃想用這法子治我,我也沒有著道,怎麽公主會忽然臥病不起?」


    「母妃八字硬,公主身子弱,自是不同。」斯寧宇越發垂下眉去,「總之,此事皇兄會查辦的,母妃不必擔心了,這幾日收拾妥當,等著父皇接您回宮吧。」


    「回宮?」阮貴妃眸一凝,「你父皇幾時說過要接我回宮了?」


    「兒臣以為母妃已經知道了,」斯寧宇倒詫異起來,「聽董嬤嬤說,母妃近日心情甚佳,兒臣本以為……」


    「我心情甚佳,是因為……」阮貴妃頓了頓,轉了話鋒,「還是先說說上原公主的病吧,到底是什麽人想害她?」


    「那做人偶的布料是西南進貢的,宮裏僅有一匹,全都存在皇後娘娘那裏了。」斯寧宇答道。


    「是她?」阮貴妃更是愕然,「是她要害公主?為什麽?公主就算不是她未來的兒媳,也是她遠房的外甥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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