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下的消息準確,你便是雅國的上原公主吧?」阮七看著她,直言道:「聽聞公主此次前來沛國,是為了與我國太子聯姻之事,可真是如此?」


    「貴國太子是何等神威俊朗之人,我國就算有心聯姻,但天下佳麗如雲,太子殿下未必能看上我。」雁雙翎坦白說出處境。「況且我如今隻是一個流亡之人,如鳳凰失棲木,天涯飄零,更不匹配了。」


    聞言,他不以為意,隻道:「公主隻需告訴在下,這樁姻親是想結,還是不想結?」


    「若不想結,也不必前來懇求尊駕了。」她歎道。


    「明白了,」阮七點點頭,「在下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公主。」


    聽到這,她猜疑擔心道:「還是那句話,尊駕需要什麽報酬?先說清楚吧,就怕到時候我付不起。」


    「公主放心,在下開的報酬,定是公主將來付得起的。在下本就是生意人,生意人哪能做虧本買賣。」阮七笑道,卻無意先提的樣子。


    他既如此說,那好吧,姑且相信如此。再說,她不信又如何,現如今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麽,就請公主明日遷入靜和莊小住吧。」阮七突然道。


    「什麽?」雁雙翎一怔,不解道:「為何要遷入貴莊居住?」


    「公主以為美人榜中的女子,緣何能覓得如意郎君呢?」他反問。


    「自然是因美人榜著名,上榜者,便能得天下男子傾慕。」雁雙翎答道。


    「若僅是如此,又何以能讓雙方婚後幸福美滿?」見她皺起眉,阮七笑著續道:「前朝薑尚書之女,自幼暗慕崇安王爺,然而薑小姐其貌平平,而崇安王爺卻素來喜愛美女,後來薑小姐得我祖父相助,以才德入美人榜,最終成為了崇安王妃,與王爺伉儷情深。公主以為這是為何?」


    「崇安王爺……迷信美人榜。」不然,還能怎麽解釋?


    「當年薑小姐便是在我們靜和莊小住了一段日子。那時我雖隻有七、八歲,仍記得曾見莊中嬤嬤親自指點薑小姐婦行婦容,薑小姐雖然相貌平平,卻能歌善樂,在莊中嬤嬤的調教之下,漸漸散發一股獨特婉約的風姿,這才引得崇安王爺側目。」


    雁雙翎越聽越驚訝,「沒想到竟是如此。」


    「所以,公主明白在下為何會請你入住靜和莊了吧。」聲音雖和緩,但阮七的口吻卻是不容人拒絕的。「這段時間,董嬤嬤會親自照顧公主,公主就不必再帶奴仆婢子來了,而在下亦會幫公主打聽好太子的愛好,屆時會給公主諸多提醒,確保公主能獲太子青睞。」


    她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美人榜為何會受天下男子的喜愛,真是因為天下男子迷信嗎?非也。


    隻因為這榜中諸美人皆是依特定對象而打造出來的美人,就像一道道針對不同客人獨家燒製的佳肴,雖天下男子口味皆不相同,但如此看人下菜,再不喜歡也會漸漸對味吧。


    見她像是明白其中端倪,他又道:「天下美女雖多,但每年適婚的傑出男子並不算多,我雖不識得天下所有美女,但對各國王侯將相、青年才俊、富貴中人卻頗有耳聞,我會在他們適婚的年紀打聽他們的興趣癖好,再安排對他們胃口的美人列在榜上。如此,便能成就諸多美好姻緣。」


    嗬,都說美人榜中佳麗孤高,各國名士爭相逐求,然而,這天下依舊是男人的天下,再美的美人,不過是因為對了他們的胃口,而得揚名罷了。


    想一想,還真是悲哀。


    「那在下便命董嬤嬤去收拾廂房。」阮七公子道:「這靜和莊雖然比不得雅國宮院,但比起驛館來,絕對更為舒適。」


    「多謝公子。」雁雙翎頷首,「那麽,這段時間便打擾了。」


    靜和莊,天下第一莊,哪裏會不舒適呢?她從前的宮院恐怕也不及此處十分之一的奢華吧。


    偏偏再奢華舒適也不能消減她心中的忐忑,就不知自己是尋來了一處避風躲雨的港灣,還是掉進了一個誘人的陷阱。


    眼前的他,豐神俊美,笑若晨花,應該不會是騙子吧,可是直覺又告訴她,不能全然的相信這個男人。


    阮七公子到底是怎樣的人?甚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阮七公子?她都不能確定。


    然而她此刻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惟有拚命抱住眼前的浮木一途,哪怕這是一塊毒木。


    她,也別無選擇。


    入住靜和莊的第一天,雁雙翎心裏難免有些不安。


    阮七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一直猜不透,是心存幫助她的善念?還是另有陰謀的惡意?她無法確定。


    但她可以肯定,他並非為了財,亦非為了色。


    像他那樣富甲一方、俊美絕倫的男子,錢財和美女他都該不屑一顧了吧?不過這就是讓她最最迷惑的地方—他,到底要什麽?


    靜和莊占地之廣,堪比皇宮內院,單就南廂來說,便細分為十二閣。每一閣的院子裏都種有應景的四季之花,並依花名定閣名。


    雁雙翎入住的是淩霄閣,顧名思義,院中種滿了橘黃色的淩霄花。


    正值夏季,淩霄花攀簷出牆,一串接連一串盛開不止,彷佛整座庭院都綴滿了小金橙一般,著實趣致。


    清晨,雁雙翎便是聽著院中漱漱的水花聲而清醒,大概是靜和莊的下人在澆花吧,從前在雅國後宮的清晨也是如此。


    她很喜歡聽這樣的水花聲,聽了心中寧靜,這般醒來,彷佛開始的會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雁雙翎披上晨衣,掀簾而出,隻見樹蔭下站著一個婦人,正拿著木勺仔仔細細地為淩霄花喂水。晨曦映著那婦人的背影,讓人想到農耕之樂。


    彷佛聽見了身後的響動,婦人轉過身來,隻見她一襲麻紗布衫,發間隻用素玉簪挽髻,容貌比董嬤嬤還年輕幾分,尤其帶著一股不染塵埃的清麗之色,倒教人更難猜測年紀。


    「老身驚擾貴人了,」那婦人自稱老身,微微笑道,「隻因清晨是澆花的最佳時刻,所以未經通傳便擅進此地,擾了貴人清夢,還望見諒。」


    「哪裏話,我本是客,嬤嬤卻是這莊中之人,客隨主便。」雁雙翎亦笑道。


    「聽聞近日淩霄閣入住了新客,」那婦人雖舉止客氣,但全無下人的卑躬,還大方打量起雁雙翎,「原來就是貴人您。」


    「正是呢。」雁雙翎頷首,「恐怕要在貴莊小住一段時日了,還望嬤嬤日後多加照顧。」


    「讓老身來猜猜,」那婦人眼一眯,忽道:「貴人定有淩雲之誌,所以公子才會安排貴人居住在此。」


    雁雙翎挑高眉頭,「何來此言?」


    那婦人又道:「因這院中開滿了淩霄花,我們公子或許是為了替貴人尋個好兆頭,才特挪此院給貴人。」


    淩霄花?淩雲之誌?那倒是,太子妃就是將來的皇後,對女子而言,當上太子妃如同步上青雲—用這形容她心中所願的確恰當。


    怪不得,她還想為何獨獨安排她下榻此處,看來那阮七公子真是心思縝密之人。


    思及此,雁雙翎不禁露出苦笑。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是對的嗎?


    「嬤嬤像是在這莊中待上許多年,頗為熟悉的樣子,看來小女子在此作客的時日還得跟嬤嬤多加請教了。」雁雙翎岔開了話題,寒暄道。


    既然弄不清阮七公子的心思,從他家下人身上打聽一二,指不定也可探得一些事。


    「老身自幼居住於此,這院中的淩霄花還是老身兒時親手栽種的呢。」


    「哦?」雁雙翎頗為驚訝,「那可真是難得了,這花兒竟養了這麽多年。」


    「淩霄插枝便可存活,就算當年的主幹已不在,分插的枝叉也能生根繼續活下去,所以一直養了這麽久。」話落,頓了頓,婦人似意有所指的說:「淩霄花即便有淩雲之誌,也得經得住冬季苦寒,耐得住夏季暑熱,方得花開。」


    這番話,聽來頗有寓意。看來這位婦人並不隻是一個種花的老婢而已。


    「這淩霄閣中,從前也住過客人嗎?」雁雙翎問道,又補充,「小女子是指似我這般有求於阮七公子的客人。」


    「那倒未曾住過,」那婦人笑道:「從前那些女客隻在薔薇閣、幽蘭閣等處居住過,這淩霄閣原來是阮家小姐出閣前的居所。」


    「阮家小姐?哪一位阮家小姐?」雁雙翎怔住,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可是閨名鳳至的那位阮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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