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兒等你。」說完,她不禁羞紅著臉低下頭,這才發現他手臂上正滲著血。「趙大哥,你怎麽受傷了?」


    他壓低聲音說:「別嚷嚷!」雖確定沒人追上,但方才她大聲嚷叫,難保不會引來追兵。


    「噢。」顧青衿連忙捂著嘴,還煞有其事的跑到窗邊探頭看了看,隨即將窗子關上,返回床邊時,低聲的告訴他,「趙大哥,外頭沒人。」


    趙文樂怔了下,隨即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沒人,倘若有追兵,他哪會躲回家中,又怎會見她在房內不護她先行躲藏,讓她身處危險之中,不過她緊張的壓低聲,彷佛敵人就在外頭,這般可愛的反應,令他莞爾。


    就是她這看來認真,卻仍稚氣未脫的可愛模樣,讓他今晚出任務時,一時失神,手臂才會被劃傷。


    皇上一直懷疑鎮守邊關的李將軍和大漠那邊的人有勾結,這事倘若明火執仗,萬一冤了李將軍,日後恐無人願盡心竭力鎮守邊關,是以要他暗中調查,而他已查出些蛛絲馬跡,但仍未掌握確切證據。


    他遂想,夜探李將軍的府邸,或許能搜查到一些他和大漠勾結的證據。而連兩夜潛入將軍府,前一晚無所獲,今晚準備再細細搜查,腦中突想起她,一個失神沒注意,將軍府的侍衛發現他,一刀揮來,猝不及防,他手臂被傷著,擔心身份披露,他毫不戀戰,迅速脫身離開,沿途利用自己的血,引導追兵往另一個方向去,所幸順利擺脫了追兵,沒曝露身份,不過短時間內,他得暫停暗中調查的任務。


    見他袖子染紅一大片,顧青衿慌亂地道:「趙大哥,你忍著點,我去找大夫來。」


    她起身欲出門去,被他一把抓住。「不要找大夫,我受傷的事別張揚。」


    他雖未被當場逮著,順利逃脫,但將軍府絕不會就此罷休,將軍府的侍衛長狠刺他一刀,極確定他受傷,接下來隻要嚴加盤查京城內外的藥鋪,找到手臂受傷者,便不難找出夜探將軍府之人。


    「呃……」她怔了下,隨即認同的用力點頭,自以為地道:「噢,對,千萬不可以讓人知道你受傷的事,萬一被搶的那人找上門認出你來,屆時你說不定會被官府抓去關。」


    趙文樂好笑的勾起嘴角,也罷,就讓她這麽誤會下去吧。


    「可是你的傷看起來挺嚴重的。」顧青衿定睛一看,慌急的喊,「趙大哥,你的傷口還在流血,怎麽辦?」


    「青衿,你願意幫我嗎?」


    「我當然願意。」她用力點頭,睜著圓滾滾的大眼,認真的瞅著他。「趙大哥,你快告訴我該怎麽做。」


    凝視著她的晶亮雙瞳,深邃黑眸不自覺流露情意,見她真誠關心他,心焦如火的模樣,令他內心無比悸動。


    「趙大哥,趙大哥?」輕搖著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趙文樂,顧青衿一臉慌亂無助。


    昨晚趙大哥受傷回來,礙於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請大夫,她隻好照著他教她的簡單步驟,先替他清洗傷口止血,還去廚房拿了一壇酒,看他含酒朝傷口噴灑,她想,他應該是在消毒吧。


    本以為隻要血止住就沒事,她坐在床邊守了他一夜,最後不小心睡著,清晨她醒來,發現他不太對勁,手往他額上一探,這才發覺他的額頭好燙,不隻額頭,全身都燙。


    她想,許是他的傷口沒上藥,發炎導致發燒,昨晚他還嘴硬的說「這點小傷,無妨,睡一覺醒來就沒事」,誰知道睡一覺醒來,事情就大條了。


    「趙大哥,趙大哥!」


    見他沒反應,顧青衿想再這樣下去不行,心急如焚的她跑出門外,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都要請大夫來幫他看一看,可再一想,萬一昨晚被搶的受害者不甘心,還在找劫匪並且報了官,那她這一去,不就自投羅網外加引官兵入室?


    原本急促的腳步躊躇頓下,她杵在門外發愁思忖。


    倘若請大夫來幫趙大哥醫治好傷口,但趙大哥很有可能會因此被抓,縣太爺給趙大哥安的罪名不隻昨晚搶劫那一條,或許連之前那些沒破案的搶劫案子,全都推到他頭上,說不定會判他死刑。


    但如果不快點請大夫來醫治,再拖下去,趙大哥若撐不住,一樣必死無疑,橫豎都得死,那……


    呸呸呸,趙大哥不會死的。


    「唉唷,我到底該怎麽辦?」


    猶豫不決之際,顧青衿不經意瞥見前麵空房有一抹鬼祟人影,她馬上便知是姑母派來監視她的阿九,這阿九也真是,前幾日她無聊得發慌他不來,今日她為趙大哥的事愁得團團轉,他來湊什麽熱鬧呀他!等等,或許她可以讓他去幫忙抓藥?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她就要伸手喚阿九來,但手才舉到一半就又縮了回來,此舉萬萬不可行,讓阿九前去抓藥,同樣會惹猜疑,萬一笨頭笨腦的阿九被跟蹤渾然不知,不也同樣會引兵前來?且若讓阿九受傷直接到藥鋪請大夫開藥也未必可行,倘若官兵誤以為阿九是搶劫的土匪,錯將他抓去關,那可怎麽辦?


    想來想去,現下草木皆兵,男人受傷定會馬上遭疑,若是女子受傷,且傷的是腳,便不會有這層顧慮……目光落在自己的布裙上,再移至不遠處的柴刀,那刀要往她白嫩的小腿上砍下,肯定痛死,可她沒時間考慮了,趙大哥若一直高燒不退,繼續拖延下去,就算沒死,恐怕也會燒壞腦子,屆時,說不定又不認得她,那可比重生還慘。


    不再遲疑,顧青衿撩起裙擺,往柴堆走去,拿起柴刀,閉著眼,牙一咬,用力往小腿肚割了一道。「啊!痛死我了!」


    原本躲在空屋想打個盹的阿九,一聽到她大叫,驚慌地拔腿奔來。「表小姐,發生什麽事了?」


    「我的腳流血了,快點送我去看大夫。」她痛叫著。


    「表小姐,怎麽會這樣?」阿九想看個仔細,繞到另一邊,原本慌張的表情驀地一愣。「表小姐,你的腳……沒流血呀。」


    「蛤,沒流血?」顧青衿往自個兒小腿上看去,腳當真沒受傷,難怪她喊得用力,卻不覺得非常痛,她再定睛一看,她腿上套著襪子,而且柴刀拿反了,就算她使盡全力也割不出血痕。


    「表小姐,柴刀危險,你別拿。」阿九把柴刀自她手中取下。「大夫人最近為了齊姨娘的事頭疼得很,你可千萬別受傷,這樣會讓大夫人更頭疼。」


    她的全副心神全專注在柴刀上,沒注意聽阿九在嘟囔什麽。


    「表小姐,沒事的話,我先過去了。」阿九指著空屋說。


    大夫人不舍表小姐,想接表小姐回家,沒想到原本柔順的齊姨娘態度丕變,不隻不許大少爺娶表小姐,更不許他接表小姐回家。齊姨娘不過是妾,大夫人自然是容不得她胡來,可她偏在這時有喜了,一生氣就狂吐吃不下,到底肚裏懷的是大少爺的骨肉,大夫人顧及這點,暫時隻得順著她,可也因此氣悶出病來,躺在床上好幾天呢。


    他不敢讓大夫人知道表小姐已經發現他,隻好照著秋菊教他的,說他隱藏得極好,表小姐沒發現他,至於表小姐就住在陋巷裏一間久無人居的矮屋,靠著一個好心的鄰居「婦人」接濟。


    他自然是不敢依實情稟告,說表小姐住在一個土匪家旁,這事要讓大夫人知情,怕不氣壞。


    先前,土匪還沒回來時,是秋菊偷塞一點紋銀給表小姐,怕大夫人知道會生氣,才挑斜岔兒,說是鄰居善婦接濟,誰知沒多久竟出現一個土匪鄰居。


    原先他還提心吊膽,怕表小姐被土匪給殺了,猶豫著要不要向大夫人實情稟報,但前陣子府裏忙著齊姨娘進門的事,大夫人也還在氣惱表小姐不聽話,沒真要聽他稟報表小姐的事,他也就沒多提,這一沒提,拖久了,他更不敢開口。


    大夫人今兒個精神好一些,命他來守著表小姐,他便尋了上回的空屋待著。


    「啊,好痛,我的腳流血了,痛死我了!」


    阿九才走離不到五步,顧青衿再次大叫,他嚇一跳連忙回過頭道:「不,表小姐,我剛才確認過了,你的腳沒流血。」


    「是真的,我的腳真的流血了,好痛,而且流了好多血,你看。」她側過身,把已脫掉襪子且鮮血直流的小腿肚秀給他看。


    方才,她專注的盯著柴刀看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下定決心,襪一脫,刀一劃,成功割出一道傷痕,這會血真的汩汩流出,痛得她都飆淚了。


    見狀,阿九瞠目驚呼,「表小姐,你的腳真流血了,怎會這樣,我不是說那刀危險,把它放回去了,你怎麽又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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