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兒?”蓮老夫人臉色倏白。“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一切該天衣無縫嗎?為什麽兒子會用那種了然又心痛的表情瞪著她?


    “快來救娘啊廠她仍努力地想粉飾太平,扮演無辜的白臉。“娘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要抓娘去哪裏呀!”


    “娘,你就不必再演戲了。”野夜龍發出低沉的歎息。“我早就知道你做的一切,包括你為了要打擊水玉館的生意,接二連三的縱火……”


    神色倏然一怔後,蓮老夫人兀自嘴硬。“娘不懂你在說什麽。”


    不懂嗎?野夜龍真的無話可說了。


    從水玉館第一次夜裏失火以來,他便開始被人懷疑,被有色眼光打量為一個惡兄長,一個和異母妹子爭鬥而不惜燒掉祖產的不肖子。


    沒有人有證據能抓他,但有誰知道他這幾年下來在那種背過身去便起竊竊私語的情況下,活得有多辛苦?


    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他私下展開隱密的調查,結果卻震驚地發現嫌犯竟是自己的母親!那種難堪更加痛心,又有誰知情?


    原本矢誓要將凶嫌捉到野日風麵前的打算無疾而終,野夜龍試著用不同的方法去補償水玉館的損失,諸如每每火災後派人來幫忙修建,默默地計劃將京城裏的市場讓給野日風,甚至替野日風找尋強勢!n!有的聯姻對象,好讓水玉館增添有力的後盾……


    另一方麵,為了不讓母親起不必要的疑心,野夜龍甚至得逼迫自己對外表露出憤世嫉俗的模樣,尤其是對自己真心所愛的人……雙眸沉痛地闔上,再決然地睜開。


    那份真心,那份愛,太痛,太苦!或許就將如此折磨他一生。


    “娘,跟我回去吧?”野夜龍道,看著一身夜行衣的娘親,不禁想起自己一身功夫的入門啟蒙者就是她……幾招基本的招式和丹田吐納,卻末提早發現她竟是那個蓄意縱火的嫌犯。“妹子說了,隻要現在就此歇手,過往不予追究。”


    野日風在得知素來表麵疼愛她的二娘便是縱火嫌犯時,一張小臉白似冬雪,深受打擊地一語不發。


    “不要過來!”見到兒子居然胳臂往外彎幫著外人,蓮老夫人臉色又青又白地變著,最後威脅地咆哮出聲,“誰敢過來我就把這些東西全砸了!”她抽出原本貼收在懷的水玉精品。。屆時我倒要看水玉館拿什麽去重建!”


    “想砸就砸吧!”噗哧地笑出聲,俊容滿不在乎,彈指往身旁的朱良川示意。“這裏還有許多,你愛砸多少就多少吧!”


    朱良川立即將手中預備好的物件一字排開亮相,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東西。


    是假的?蓮老夫人氣得將手中東西全數擲地,然後施展拳腳,朝笑得得意的俊美男人襲去。


    “哎喲!”哪知沒個三、兩下,蓮老夫人反而下盤被一腳橫掃倒地,對方的俊容頂時冷煞如魔尊,左手一揪蓮老夫人後頸,右手同時劈哩啪啦地掃向她周身大穴。


    “不!啊……你竟廢了我全身武功?”蓮老夫人痛徹心肺的慘嚎響起。


    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得連野夜龍想說情、搶救都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這場一氣嗬成的快速製裁。


    “廢了你的武功又如何?”順手將這把再也無法為惡,隻能哀哀嚎叫的老骨頭丟棄一旁。“你該感謝我沒廢了你的一條小命!”


    平日內斂沉穩一收,原來底下淨是殘忍快意!他笑著,對野夜龍努努嘴。“滾吧!看管好你家的老太婆,以往的破壞就不計較了,但如果水玉館還會再受到類似的人為破壞或攻擊的話……”手刀做個擦過頸子的姿勢。


    “我知道了。”野夜龍先點了娘親的睡穴才將她掄抱起來。


    野夜龍走到門外時,看見自始至終蒼白著小臉,不發一語的野日風,他雙唇微微張啟,“我說過了,你還真是替自己找了個好夫婿!”


    野日風呆住了。


    這句話,野夜龍確實是說過,但當時她隻當成是一句諷言啊……


    這個夜晚的紛紛擾擾終於落幕。


    朱良川真是個好管事,他很放心將一切善後托付處理,然後便抱起野日風回房和衣躺下。


    卻沒有人能人得了睡。


    瑩瑩水眸因默默流淚而紅腫,冷峻黑眼因擔憂而布滿血絲。


    “他不討厭我……”蜷在寬大懷抱中的嬌軟人兒驀地開口。“我一直都還記得十二歲之前,我們兄妹玩在一起的快樂模樣……然後,爹娘死了,他被二娘送走,突然自我生命中缺席,說是去習武念書,而我則接下水玉館,努力學習經營之道,直到十八歲那年才又見到他……可是,那時候的他對我又冷漠又生疏,老用一種看仇人的眼光蹬著我,用言語不停地刺傷我,更吵著要分家並創立琉琳館搬了出去……難道這些都是做假的嗎?我……我不明白了……”


    哼!如果野日鳳真的“明白”了,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抱住她的胳膊隨著一記哼聲而緊了緊,他想起當時和野夜龍的一席對話……


    “你愛她,對吧?”在商討如何布計一舉逮到縱火嫌犯後,他出其不意地對野夜龍提出問題,一個正中要害的問題。


    “你在胡亂說些什麽?”野夜龍沒有慌色,但麵頰上的一束肌肉在抽動。“任誰都知道野家兄妹走死對頭,水火不相容。”


    “表麵上的功夫易做,其心卻難藏。”他卻沒有就此被野夜龍的話唬弄過去。“如果你真的敵視鳳兒,又怎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趕過來幫忙救水玉館的火,在冒著可能會被認為是縱火嫌犯的情況下?何苦這麽委屈自己?我不認為你野夜龍會走那樣的男人。”


    野夜龍轉頭意欲逃避這個話題。“你少羅唆那麽多!好好守護她便是!如果我的妹子日後少了一根寒毛,我會找你算帳的!”


    他的唇角微揚,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語調。“我自是會好qe待她,再怎麽說,鳳兒仍是元配大夫人,和小妾地位自然大不相同。”


    “該死的!你打算納妾?”野夜龍迅速怒目瞪向這個妹婿。


    “咦?大舅子,我記得你自己便娶了一妻兩妾吧?”所以有資格這麽勃然大怒嗎?彼此彼此。


    “我家妹子和別的庸脂俗粉是不同的,她值得任何一個男人真心又全心的對待!”


    “哦!任何一個男人嗎?”


    “任何一個!”野夜龍嚴厲重申。


    “包括你嗎?。黑眸犀利地睨望過去,野夜龍像被人重重拍了巴掌殷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愛她,對吧?”


    相同的問題,第二遍,野夜龍卻再也應不出聲回答。


    許久,野夜龍才淒湛地重重閩眼,宛如死去。


    “愛又怎麽樣?不愛又怎麽樣?她……是我的妹子,血緣關係……是一句愛或不愛就能改變的嗎?”


    不能言明,不能言明啊!有些禁忌、有些奢想,是會犯了天怒的啊!


    “她一輩子就是日鳳,一輩子就隻能是……我的異母妹子……”


    【第七章】


    水玉館在野夜龍主動出錢的情況下,很快開始展開重建工作。


    京城裏的人都驚訝於琉琳館這一回的大力鼎助,眾說紛紜。


    ─會兒討淪野夜龍這次怎麽會這麽“好心”?一會兒又有人猜臆說不定是雙方達成了某些協議,再一會兒,又有人說其實水玉館已經被琉琳館趁這機會給並了……


    多嘴多話、人雲亦雲,到現在謠言已經流傳成……


    “我們破產準備出走?”睜大雙眼,他哭笑不得。


    “是。”朱良川也莫可奈何地跟著搖頭。“姑爺,我們該怎麽做才能平息這些流言?小的很怕夫人聽見,會影響正在休養的身子。”


    原本便不算輕的風寒加上接踵而來的事故對心理上的力‘擊,不知多少年來沒有生過病的野日風至今仍擁“被”在床。身體上是好了很多,不過令人擔心的是精神提振不起。


    “我……”才要開口,他忽然就白了白臉色。“你……良川,你先退下,我們待會再談。”


    “姑爺?”


    “快去!”他深吸口氣。“不許別人來吵我,我要一個人好好靜靜……”臉色此時白中已又泛出些許青綠。“退下!”


    他一直努力撐到聽見門扉闔起後,才崩潰地倒麵伏在案首,筆墨卷件隨著他的動作而揮亂,有些甚至掉落在地上。


    如果有人現在看見,一定會被他好像在跟某種無形的力量掙紮和喃喃自語給駭著。


    “不能……我不要走……我還不行走……風兒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一抹陰魂要暫居活人身上的最大期限僅僅一百八十日,過此期限者……


    “我知道……”素來邪魅陰冷的眼,此刻非但一點都神氣不起來,而且是脆弱和某種不知名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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