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身錦衣衛的打扮……好看。」香色飛魚服,腰係鸞帶配繡春刀,束發戴上黑皮弁,襯出他俊魅五官和高大身形,豐神俊朗得教她轉不開眼。


    「是嗎?」袁窮奇聞言,不由笑柔了黑眸。


    「嗯。」她輕應了聲,替他將衣襟拉整。


    「裘帔暖嗎?正值仲冬,外頭的風勢雖不大,但寒意凍骨,要不我差人上街再幫你備上幾件?」他替她綁著繋繩,就怕穿得不夠暖,教她冷著凍著。


    「待在宮裏,哪裏需要多添幾件帔子?」若無意外,她應該都會待在皇上寢殿和寢殿旁的小暖閣,裏頭暖烘烘的,多添帔子顯得多餘。


    袁窮奇聞言,神色複雜地注視著她,好半晌才輕柔地將她摟進懷裏。「真不想讓你去。」她要真是在宮裏待下,難得見上一麵外,更難防宮裏異變,他就怕自己會有力有未逮的時候。


    「在胡扯什麽,不是都已經說好了?」輕拍他的滾邊精繍衣襟,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放心,我會小心。」


    後頭突地傳來輕咳聲,祝湘立刻放下手,垂下羞紅的臉,暗惱自個兒愈來愈不成體統,竟然在大廳上替他整衣……這種夫妻間私密的舉措,她怎會做得這般自然?


    「王爺。」袁窮奇沒好氣地喊著。


    「郭大人說時候差不多了。」齊昱嘉身上穿的是赭紅色滾金邊繡蛟龍的王爺朝服,頭上戴著兩層金冠,整個人氣宇軒昂,雍容傲岸。


    「知道了。」袁窮奇拉著祝湘走過他身旁,卻突地聽他低聲咕噥著——


    「祝大夫,有空教教祝涓怎麽說話,別見著了我淨說些什麽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還是猴子穿衣服會變成人那種混話,哪是在褒我?分明是在貶我。」


    祝湘聞言,不禁輕笑出聲,低聲道:「祝涓是害羞了。」


    「真的?」齊昱嘉也真是好哄,聽她這麽一說,心裏就快活了。


    祝湘走到廳外和郭夫人辭別,拉著祝涓囑咐幾句,便隨他們幾人一道進宮。


    【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


    一行人進了宮,經通報後,來到寢殿之外,等候宣召的當下,齊昱嘉不禁與郭庭邵對視一眼,忖度皇上的病情恐怕比他們想象中還要糟,否則皇上不會在寢殿接見他們幾人。


    「皇上讓睿王等人進殿。」守門太監通報後,急步走到外頭細聲道。


    齊昱嘉微頷首,走在最前方,踏進寢殿內,就見皇兄齊堯任斜倚在錦榻上,隨即朝他作揖。「臣弟見過皇上。」


    三人在後頭跟著垂首,直到聽見皇上沙啞喚道:「全都平身。」


    祝湘站在袁窮奇身後,緩緩抬眼,隨即微眯起眼,難以置信才短短三年,皇上竟衰敗如此,瞧那灰白氣色,分明是隻剩一口氣了。


    目光微移,瞧見站在錦榻旁的齊賢,她無聲哼了下。


    齊賢本是個陰柔俊美的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經過三年,他仿似一點變化皆無,與皇上相較,反倒顯得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皇上……」齊昱嘉抬眼,不敢相信自己不過才離開幾個月,皇兄竟變得麵容憔悴,枯瘦如柴。


    「朕聽說臣弟能平安歸來,袁窮奇功不可沒。」齊堯任說上兩句話便咳了起來,一旁齊賢隨即捧著蔘茶到他嘴邊喂著。


    「微臣不敢居功。」袁窮奇低聲道。


    「不過,幾個月前一度傳回袁大人和睿王爺皆死在兀術,如今兩人倒是精神抖擻地回宮,就不知道這段時日是上哪去了?」齊賢代替皇上意有所指地問著,仿佛他們在哪、做了什麽,他全都一清二楚。


    袁窮奇不禁微噙笑意。「那是因為下官帶著人攻進敵營後,與屬下失了聯係,所以他們才會誤以為下官和王爺生死未卜,可事實上,下官是帶著身受重傷的王爺在東諸城外的村落裏養傷,所以才拖了點時間回京。」


    袁窮奇知道齊賢早已清楚明白他在杏花鎮做了什麽,東廠番子遍布全國,齊賢又一再地派番子追緝,欲置他們於死地,可這當頭,齊賢是不可能當殿提起巡撫之死,一旦提了,齊賢就等於是自打嘴巴了。


    「既是如此,怎麽沒派人通報一聲,難道不知道這惡耗傳來皇上多心痛?」齊賢笑眯狹長美目,還不住地輕拍著皇上的背。


    「是下官疏忽,還請皇上恕罪。」袁窮奇誠摯無比地道。


    齊賢笑意不變,不再開口,已順了口氣的齊堯任則沙啞地道:「袁窮奇護睿王有功,朕賞你——」


    「皇上,微臣不需要封賞。」袁窮奇低聲打斷他未竟的話。


    「那你要什麽?」齊堯任微喘著氣息,仿佛說話對他來說是多麽艱難的事。


    「皇上,微臣和睿王爺在東諸城外,幸運遇到一名女神醫,有她照料王爺,才能將王爺從鬼門關給拉回。」袁窮奇說至此頓了下,咬了咬牙把感情暫時拋到一邊,再道:「這名女神醫伴著王爺回京,適逢聽聞皇上龍體微恙,微臣希望能讓這位女神醫替皇上診治,讓皇上龍體安康。」


    「喔?」說到能將齊昱嘉從鬼門關救回,教齊堯任微眯的眼有了些生氣。


    齊賢目光看向袁窮奇引見的外貌秀雅小姑娘,她眸色平靜無懼,倒是不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邊境姑娘,她走到皇上麵前,婷嫋欠身。


    「民女祝湘見過皇上。」


    「你就是救了睿王的女神醫?」


    祝湘麵色淡然,不卑不亢地看了皇上一眼,然後垂下目光道:「說是神醫,太過謬讚,不過是適巧知曉如何醫治睿王罷了。」曾經,她對這個荒淫無道,寵信佞臣的皇帝極為痛恨,可如今隻覺得他可悲,明明正是男人最健壯的年歲,卻已像個老者即將走向死亡。


    「皇上,既是女神醫,不如讓她替皇上診脈,聽聽她的說法是否如禦醫診治一般。」齊賢在旁進言著。


    「也好。」


    齊賢替皇上微挽起袖,等著祝湘診脈。


    「民女失禮了。」祝湘走向前,纖指按在皇上的腕間,眉頭隨即深鎖,再往大拇指末端的位置重重按去,無聲歎了口氣。


    果真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更荒唐的是,他身上居然還有毒……依這狀況,最慢也拖不過一個月。


    齊昱嘉、郭庭邵和袁窮奇直盯著她的神情,想從她的眉宇間猜出皇上的現狀,畢竟禦醫恐怕不會真正道出皇上的病狀,而她也必須猜個七八分準確才成。


    「如何,祝神醫?」齊賢噙笑道。


    「皇上脈緩且微,乃是心血大耗之象,得先酌以烈藥祛血瘀,再以補藥補虛保氣,調養一段時日,必可康複。」


    祝湘話落,齊賢不禁注視她良久,隻因她把他交代禦醫對皇上的說法,幾乎說得絲毫不差,這代表她確實懂醫,可她也知曉不得說出實話……袁窮奇和齊昱嘉帶著她進殿,到底想做什麽?


    「果真是神醫,和禦醫的說法同出一轍,可朕已食藥多日,卻不見改善,不知道你有何法妙方?」齊堯任急聲問著。


    「給民女一個月的時間,定能讓皇上改善良多。」她低聲道。


    改善的方式有許多,而現在就是讓皇上少點痛苦。一切如她猜想,齊賢根本不打算讓皇上知曉自己的病情,在藥材裏下毒,想慢性毒死他,隻是尚未成功她便已進宮。


    又或者該說,待齊賢一切布署完畢時,就是皇上的死期了。不過現下她插手了,如此一來,當皇上以任何方式死去時,剛好可以把這罪名扣在她身上。


    「好,朕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就在宮裏待下,朕會差人為你打理。」


    「民女遵旨。」祝湘垂著臉,隨即乂道:「民女先開帖方子,讓宮人替皇上熬藥,保證喝下後定會覺得渾身舒暢許多。」


    「好好好,齊愛卿,還不快差人準備。」


    「奴才遵旨。」


    「皇上先歇會吧,臣等告退。」見齊賢離去,郭庭邵也順勢道。


    「也好,朕也想歇會了。」


    一行人退出寢殿外頭,祝湘本想抓緊時機,將她的揣測告訴袁窮奇,可齊賢的動作更快,攔住她並領著她朝寢殿旁的小暖閣而去。


    「祝神醫,往後你就在這兒待下,我會派個宮人伺候你,現在就請你先寫下方子,好讓宮人到禦醫館取藥。」齊賢領著她踏進小暖閣裏。


    袁窮奇本也想走進去,卻被郭庭邵擋在小暖閣外,以眼神示意他別躁進,否則齊賢一旦看穿他們兩人關係,恐怕祝湘的處境更危險。


    祝湘環顧四周,小曖閣和一般殿室相比格局略小,但有前室後房,已經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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