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一道。」


    「不用,你到鎮外那片林子裏等我。」


    袁窮奇微揚起眉,總覺得她話中有話,仿佛知道他不該涉險出現在鎮上。


    但他未再細想,隻因他眼尖地瞧見兩名東廠番子從對街走來,於是接過她背在身後的竹簍,便到鎮外林子裏等候。


    不一會祝湘已經來到鎮外,手上還拿著一包包的藥材。


    「你不在這裏等一下劉文耀?」見她直朝林子裏走去,壓根沒打算停步等人,袁窮奇追上幾步問著。


    「我知道小風村費老伯住在哪,劉大哥要是找不到我,就會回小風村,眼前最重要的是救人,耽擱不得。」那病症聽來是重症,就怕稍有拖延,即使再有良藥也救不回命。


    「那倒是。」


    一路上兩人沒再開口,他們來到小風村後,就見有一戶人家外頭有不少人佇足,有人眼尖地瞧見來者是她,趕忙喊著,「祝大夫來了!」


    幾個村民立刻退開,好讓祝湘可以進到屋內。


    祝湘一進屋內,屋內氣味不佳,她邊走邊說:「把窗子全都打開。」話落,走到床邊替男人把著脈,她纖柔指尖一按再按,驀地抬眼喊道:「袁窮奇,把我的竹簍拿過來。」


    袁窮奇早已候在一旁,立刻將竹簍擱在床邊,祝湘翻找著裏頭的藥材,再拿著剛買的藥材,一並攤在屋內的小桌上。


    「費大娘。」她喊著男人的妻子。


    「祝大夫,我家男人還有沒有救?」費大娘已經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雙眼腫得跟核桃沒兩樣。


    「有救。」祝湘鏗鏘有力地道,然後開始將要熬的藥材依比例放在紙包上頭。「費大娘,因為費老伯他厥逆亡陽、脈微欲絕,此乃致命急症,所以我要下烈藥,而這些藥材正好可以用上,但你要記得,這一味是附子,要先煎,約莫過了兩刻鍾後再加入其他的藥材,把五碗水熬成一碗湯藥,趕緊讓費老伯服下。」


    「好,好,我馬上照辦。」費大娘抹著淚,拿起藥材趕忙到廚房熬煮。


    外頭的人一聽見有救,一個個朝房裏探著頭,對祝湘更加讚佩不已。


    祝湘又旋回床邊,掐按著費老伯手腕上幾個穴。


    「表妹,附子不是毒嗎?」袁窮奇走到她身旁低聲問著。


    祝湘眉眼未抬地道:「是藥三分毒,操之在人,一如窮奇之名,善惡操之在己。」費老伯她以往曾診治過,心脈一直不甚穩定,這一回亦是心脈引起,幸好她先打探了病情,才能在第一時間先帶了能派上用場的藥。


    袁窮奇聞言,魅眸微瞠,難掩震驚。


    到底是身為大夫都會有相同見解,還是她……


    他直瞅著,目光銳利得像是要把她剖開,想確定盛裝在這軀殼裏頭的到底是哪一抹魂魄,要不怎會說出同樣的話,教他一再生出錯覺?


    「對了,」她像是想到什麽,突地抬眼道:「表哥,先借個二十兩花用。」


    不假思索的他應聲道:「好。」


    祝湘反倒是愣了下,撇唇道:「早知道就說一百兩。」雖說錦衣衛在朝仍有勢力能和東廠抗衡,但她真不知道錦衣衛是這般財大氣粗。


    「一樣好。」同樣不須考慮。


    「先說好,我不一定會還。」醜話說在先,省得他翻臉。


    「無所謂。」錢財對他而言不過是身外之物,他並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白晝黑夜都尋找不到的魂魄。


    而她,會是他百尋不著的魂魄嗎?不同的外貌,卻擁有相似的氣韻,教他厘不清相似的究竟是同為醫者所擁有的氣質,還是他思念過火。


    「表哥,你不問我拿這些銀兩有何用?」


    「不就是救治這個人?」


    「好聰明的表哥。」她有些意外,他的猜測像是一種直覺。


    「替你妹妹頂個鋪子,光是那三百兩也很夠用了,不是嗎?」他笑笑反問。


    祝湘楞了下,小臉不禁微微漲紅。「你偷聽我們說話。」他會提起鋪子,代表他根本就完全聽見她和祝涓的對話。


    「我沒有,我可以發誓。」他欣賞著她難得的羞怯。


    「發什麽誓,你明明什麽都聽見了。」小人!沒聽過非禮勿聽嗎?


    袁窮奇不置可否,兩人沒再多說什麽,半晌後藥熬好了,費老伯喝下藥後,脈象平緩了許多,教祝湘暗鬆了口氣,立刻開了藥方給後來趕到的劉文耀,托他再到鎮上依著藥方抓藥。


    當然,銀兩是袁窮奇給的,而她也拿得毫不心虛。


    待確定費老伯的病況穩定之後,早已過了正午,兩人推辭不了費大娘的盛情,便留在費家用過午膳才告辭。


    回山上的路上,祝湘掙紮了下才道:「袁窮奇,謝謝你。」


    誰知,走在前頭的袁窮奇卻沒反應。


    「喂,我在跟你道謝。」她沒好氣地走到他麵前。


    袁窮奇怔了下,問:「你剛剛說什麽?」


    「你今天怪怪的,心不在焉的。」不是她的錯覺,而是他去過小風村之後,老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嗎?表妹,難不成你一直盯著我看?」他朝她眨著眼,笑得戲謔。


    他是個相貌極為出色的男人,哪怕是眨著眼的輕佻神情,都隻教人感覺迷人,無一絲調戲輕浮。


    祝湘楞了下,小臉微微透著紅暈。她何時被人這般調戲過?明知道是笑鬧,可那於禮不合,他不能也不該這麽做。


    「不理你了。」嘴上得不到好處,她轉頭朝山上走,不再和他唇槍舌劍。


    「表妹,走慢點,天色有點暗了。」袁窮奇快步跟上。


    「你別靠過來。」他的氣息逼近,教她氣急敗壞地往邊上走,卻沒留意的踩著了地上的幹枝,腳下一滑——


    袁窮奇眼明手快地將她撈進懷裏,將她護得緊實。「就跟你說天色暗了,走慢點。」


    祝湘被禁錮在他懷裏,羞意在瞬間化為凶猛恐懼,教她一把推開他。


    「走開!」她聲嘶力竭地吼著,不斷地摩挲著雙臂,像是無法容忍男人碰觸自己,哪怕是不曾傷害過自己的他,她也不能允許。


    袁窮奇沒錯過她的驚懼,腦海中翻跳出許多可能性,教他徐徐退上一步,語氣輕淡的說:「表妹,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推這麽用力,要是把我推落山崖,是打算欠債不還,來個恩將仇報?」


    「你在胡說什麽?我……」她語塞,心知自己的舉措必定引起他揣測,但她不知道怎麽解釋也不想解釋,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餘光瞥見地上有亮光,她垂眼望去,竟見有麵手鏡掉落在地。


    她拾起一瞧,手鏡為銅,邊緣無花紋綴飾,極為樸實,可這種地方怎會有手鏡掉落,鏡麵有擦痕,而且鏡柄還溫熱的……


    「表妹,謝謝你幫我撿起來。」


    「你的?」這裏隻有他和她,她沒有帶手鏡的習慣,所以這手鏡的主人很明顯是他,隻是她還沒問出口,他倒是先招認了。「你隨身帶著手鏡做什麽?」


    問著,她把手鏡遞還給他。


    「當然是——」他眯眼望著手鏡裏的自己。「時時注意儀態。」


    「你有病,袁窮奇!」她驚詫極了,佯裝駭懼,舉步就跑。


    以往在京城裏聽聞有些男人愛漂亮,對於服飾冠頂都極為講究,但再怎麽講究,也不可能像他隨身帶著手鏡,尤其在逃難的危急之時!


    「表妹,你太失禮了,注意儀態是為禮,難道你不知道嗎?」他快步走至她身旁,不過真不是他要說,她跑起來的速度真不是普通的慢,要是邊境真的打起仗來,依她這身手……


    幹脆就別跑了。


    「你別靠近我,好惡心。」她跑得氣喘籲籲,不忘朝他扮了個鬼臉。


    袁窮奇笑了笑,偏故意靠近她,嚇得她驚叫連連,跑得更快了,但真的隻快一點點,他步伐再大一點一樣跟上。


    讓她嘲笑,他不痛不癢,隻要能讓她暫時遺忘瞬間生起的恐懼,受嘲笑就當做功德。


    隻是她是個謎,他難以摸透的謎,太多巧合的線索,教他生起了探究的衝動,這是打從曹瑾妍辭世以來,他頭一次對個姑娘家生出興趣。


    回到大風村,壓根不需要祝湘要求,袁窮奇已經貼心地製作一些簡單家倶,隻為了讓祝涓可以在這裏住得舒適些,甚至還替祝涓打造了一輛簡易的推車,方便她將做好的糕餅一路推到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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